杨宗伟抬起头,感受了一下天空中的湿气。
“要下雨了。”
下雨,也就意味着沂蒙地区的抗旱工作结束了。
今天,杨宗伟打算跟着杨传武一起回去。
抽水机一直在青云崮和大谷庄两个大队轮换着用。
你家浇完了,我家再浇一遍,以保证玉米苗和地瓜苗有充足的水分。
既然要下雨了,那就要把抽水机还给部队。
这件事需要杨宗伟亲自出面,毕竟方伟雄看的是杨宗伟的面子。
杨宗伟去郊区的路上,一直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拉杨传武进来。
他需要帮手。
杨宗伟的主业在考大学,而不是做生意。
他不可能定期去南方,所以,他需要帮手。
而最好的帮手是杨传武。
通过最近几天的接触,杨传武和他哥不同。
杨传军是目前这种体制的既得利益者,他在全面、坚定的维护目前这种体制。
但杨传武明显不满现在的生活,别看他们是两兄弟,但已经分家了,杨传军对杨传武没有多少照顾。
杨传武有强烈改变现状的愿望。
再加上杨宗伟知道杨传武是厚道的性子,所以,杨宗伟打算把杨传武拉进来。
至于怎么让杨保庄允许他们两个出去,太容易了。
扯大旗!
看到杨传武后,杨宗伟说道:“传武,跟我走。”
“跟你走?去哪?”
“去看看咱们掏粪的地方。”
“啊?我能去吗?”
“跟着我就能去。”
杨传武非常激动。
最近十几天,他一直在郊区活动,从来没进过城。
今天终于能进城了吗?
“宗伟叔,我这样不会被人赶出来吧?”
杨宗伟看了看杨传武的穿着。
粗布褂子,半截的粗布裤子上补丁摞补丁,脚上一双破的不成样的布鞋。
“怕啥,走吧?”
两人牵着骡子进城了。
杨传武左看看,右看看。
“宗伟叔,地区确实比县里好,你看看,这都晚上九点半了,路灯还开着呢。”
“宗伟叔,你看看那个女的,露着大腿。”
“宗伟叔,那是干什么的?”
“宗伟叔,我怎么感觉地区和县里差不多呢。”
杨宗伟忽然问道:“传武,你跟我说实话,你想不想赚钱?”
“废话,谁不想赚钱啊?”
“我的意思是,咱们偷偷赚钱。”
“偷偷赚钱?”
“对。”
“宗伟叔,你有门路?”
杨传武的问题,把杨宗伟镇住了。
杨传武不问是不是合法,而是直接问他有没有偷偷赚钱的门路。
“有,不过,你不能告诉你哥。”
“只要赚钱,只要不杀人放火,我都干,反正家里老婆孩子饿着呢。”
“你跟着我干,我一个月给你五十块,外加十斤粮票。”
“十斤粮票?宗伟叔,干啥活?”
杨传武自动忽略了五十块钱的事,他关注的重点在粮食。
一个月十斤粮食,再加上大队分的,足够一家子吃饱了。
“跟着我跑跑就行,你就说干不干吧。”
杨传武犹豫了。
“别想跟你哥商量,你要是跟你哥说了,这事作罢。”
“宗伟叔,咱们到底干什么啊?不是杀头的事吧。”
杨宗伟开出的加码太高,已经超出了跑腿的范畴。
“靠,我还没活够呢,怎么可能干杀头的买卖?”
“干买卖?”,杨传武的眼睛亮了起来,“偷偷卖菜?偷偷养鸡?”
“敢不敢?”
“只要你有门路,我就干,我发现现在管的不是那么严了,咱们县里就有人偷偷卖鸡蛋了。”
“好,这次我跟你一起回去,然后我跟大壮叔请个假,你陪我出一趟差。”
“去哪?”
“到时候再说。”
“你咋请假?”
“方队长让我给他帮个忙,你说大壮叔会不会同意?”
“部队那个大官?大壮爷肯定同意啊,人家帮了咱们大队这么大的忙,人家说啥就是啥,别说让咱俩出去了,就是半个村子一起出去帮,大壮爷也同意。”
“这不就行了嘛。”
“真是部队让咱们帮忙?”
“你就当是吧。”
到了纺织厂门口,大门缓缓打开了。
杨传武吃惊的看着杨宗伟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纺织厂。
而纺织厂的门卫,竟然和杨宗伟打招呼。
“韩哥,你值班啊?这是我的本家侄子杨传武,以后我不来的话,就他来掏粪哈。”
“好,没的说。”
“宗伟叔,你认识?”
“认识。”
“你真厉害,工人都对你这么热情。”
“以后你也可以。”
“我也可以当工人?”
“以后你比工人都厉害。”
“当干部?那不行,我不会。”
杨宗伟笑了起来,这个傻小子。
只要你跟着我,你比谁都牛逼。
杨传武曾经干过掏粪这个活,所以也没觉得脏。
杨宗伟两人半小时就装满了一车。
出厂区的时候,杨宗伟对景立兵说,最近十天他们不过来了,允许别的掏粪队伍进来掏粪。
临走之前,杨宗伟也给了景立兵三十块钱。
景立兵恨不得把屎给杨宗伟留着,等他回来慢慢掏。
走了不到三十分钟,杨传武说道:“坏了,有雷声。”
杨宗伟也听到了,往南方一看,南方的天空中闪电密布。
杨传武赶紧说道:“不坏,下雨好。”
沂蒙地区大旱了大半个月,终于见到雨了,怎么可能是坏事呢?
“赶紧走。”
“把衣服脱下来,要不一会咱们要穿湿衣服了。”
杨宗伟两人脱的只剩了裤衩子,随后把衣服塞进了塑料袋里。
两人刚准备完,雨点就落了下来。
一滴滴雨点打在干涸的土路上,激起了一层粉末。
飞沫还没飞起来,又被另一个雨点砸到了地上。
土地干涸太久了,他急需一场畅快淋漓的大雨。
雨点越来越大,十分钟后,道路越发的难走了,骡子甚至干脆罢工了,不肯走。
“宗伟叔,你牵着骡子,我去后面推车。”
“骡子不走了,咱们避避雨再走吧。”
“宗伟叔,不行啊,趁着路面还硬,咱们得多走路,要是地面被雨水泡软了,咱们就走不了了。”
杨宗伟想了想,骡子之所以罢工,可能是雨水打在它身上,让它不舒服了。
杨宗伟掏出自己的衣服,盖在了骡子的头上,把它的双眼露出来。
“驾,驾。”
骡子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慢悠悠的走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雨终于停了。
好在这个点没人出来走,道路虽然软了,但不至于成为一滩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