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

太和街。

天色渐暗，街道两旁都挑起了红灯笼。

夜幽潭和柳思思一前一后的走在街上，因为下午小舟上的那些话，两人之间的氛围稍显沉寂，更准确的说，是柳思思一人显得沉默。

柳思思低头，不断扣着手指，全然不觉前面的人已经停下脚步，直直的撞了上去。

“哎呦。”

伴随着闷响，柳思思痛呼一声，揉着脑袋，看着前面的人。

这人看着怪瘦，身体倒跟砖头一样硬。

夜幽潭稍稍转身，侧眸看着她，问：“柳姑娘是身体不舒服吗，我看你从小舟下来后脸色就不太好。”

“没有没有。”

柳思思摇了摇头，见对方一脸关心，张了张嘴又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余光瞥见有卖糖葫芦的老人朝这边走来，又看向他笑盈盈道：“夜幽潭，你想吃糖葫芦吗？”

见身前的量角器一会儿哭丧着脸，又一会儿扬起强颜欢笑，夜幽潭揉了揉眉心，“我来买吧。”

转身来到卖糖葫芦的老人前。

“哎呦，这位贵人，要来一串糖葫芦吗？我家的糖葫芦可是整个皇城最甜的了。”

老人见夜幽潭一身衣服布料价值不菲，身上虽没有什么华丽装饰，浑身散发的气质却不是常人能拥有的。

夜幽潭笑着道：“来两根糖葫芦，多少钱？”

“三文钱一串，贵人。”

夜幽潭点了点头，将放入袖子中的钱囊拿出来，掏出六文钱递给对方。

随后拿着两串糖葫芦走回来，“诺，拿着。”

“奥。”

柳思思应了一声，接过糖葫芦就是一口，“真甜。”

两人又边吃着糖葫芦边逛街，直到戌时将过才各自准备散去。

告别时，夜幽潭瞧见柳思思手中糖葫芦还没吃完，便问：“不喜欢吃么？”

柳思思摇了摇头，“喜欢，很甜。”

夜幽潭还想再问，她又接着道：“我喜欢将好吃的东西都留在最后，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夜幽潭点了点头，见量角器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心中微微一动叹一口气正要转身离去时，身后又传来她的声音。

“等一下。”

柳思思左右看了几眼，见周围没有什么人，又偷感十足的凑上前，小声道：“夜幽潭，我这里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见柳思思这副模样，夜幽潭忍着笑意，问：“柳姑娘这么说，我可就来了兴趣。”

“嘿嘿，这个消息就是，你可能要升官喽。”

夜幽潭一怔，不急问话，柳思思已经快步走开三四米远，“那，夜大人，我们有缘再会喽。”

夜幽潭张了张嘴，最终叹一口气，笑着挥手，“有缘再会。”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后方，柳思思驻足原地，直到那抹白影消失不见才转身离开。

四月廿六。

夜幽潭一觉醒来后，就看见张元急匆匆的跑进院子中。

“大人，有重大的事情啊大人。”

张元气喘吁吁的跑到身前，将今日告示牌张贴的新消息给一一讲了出来。

前一个消息是夜幽潭知晓的，便是吏部尚书郑德川暗中倒向先帝残党一事，女帝得知后大为震怒，随即下达将参与此事之人全部游街，于一月后问斩，其中与郑德川有过关联的人也都被抓起来一一审讯。

一时间倒是让皇城各系官员人人自危。

第二个消息倒是和柳思思说的那样，他，升官了。

“直接从黄门侍郎一跃成为国师，有点魔幻了。”

夜幽潭摩挲着下巴喃喃，不等再仔细问询，院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张元走过去将门打开，看着府外身后跟着几名宫人的公公，连忙侧身道：“小的见过公公，我家大人正在院子中。”

院子中，夜幽潭见张元带着一群人进来，为首的人手中更是捧着圣旨，连忙拱手。

公公看了他一眼，缓缓将圣旨打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黄门侍郎夜幽潭，谦逊有礼，温文尔雅，能文能武，逸群之才，鉴政纪斐然，特加封大凉国师，以示皇恩，钦此！”

“臣，接旨。”

由于女帝向来不喜跪拜，于是夜幽潭弓腰伸手以此接旨。

公公笑着将圣旨放其手中，及时送上自己的祝贺：“夜国师，杂家也不止来你府上一次了，便告诉你一些隐秘的内情也好。”

夜幽潭及时对着张元使了个眼色。

张元即刻会意，当即对着其余宫人道：“各位这一路辛苦了，来跟我进去吧，都领一下赏钱。”

待人走完，公公才接着道：“陛下如今突然封你于国师，你可知这是何意啊？”

夜幽潭非常谦逊的拱手讯问：“我刚入朝廷不久，对一些事情了解少之又少，还望公公指点一二。”

说着，他倒了一杯茶递给对方。

接过茶水，公公小酌一口，道：“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也罢，看在这杯茶的份儿上，杂家就指点你二。”

“咱们大凉加上你一共就两任国师，这第一任是开国之时，帝祖所册封一女子，也就是后来的皇后，第二任便是你了。”

竟是这般。

夜幽潭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同时心中又生出一丝窃喜，第一任国师是一名女子，帝祖在册封她之后，又将其纳入后宫当上皇后，而现在女帝这番作为，不光是要追随先帝的脚步，同时应当还有深层的含义。

当然，这些都属于自己的推理。

不一会儿，张元便领着一群宫人回来了，同时又将一袋稍大的钱囊交给公公。

公公掂了掂钱囊，脸上又露出一抹笑容，“夜国师，咱们陛下今日可是不顾朝中大臣阻止，执意要封您为国师的，这诏书虽然是下达了，可人却不会那么太高兴的。”

夜幽潭点了点头：“多谢公公提点，我稍后会进宫一趟。”

“什么提点，夜国师可莫要乱说话。”

公公摆了摆手，带着人离去了。

原地，夜幽潭看着手中的圣旨沉默了好一会儿，见张元折返回来，沉声道：“背上马车，咱们进一趟宫。”

女帝册封他为国师，是在告诉他，他所做的一切都被其看在眼中，同时也是一种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