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寺。
提及涅槃寺,便不得不提及佛门,原为三十年前自化外之地传入中原。
勉强能算是大佑和蛮族经年日久的战争中,自外界涌入大佑新奇事物的一部分。
除了被称作黄金之路所带来的瓜果蔬菜,乃至来自异域风情的种种器具,文化的交流和碰撞也在所难免。
只是,真论起文化来,大佑自身便是充沛至极。
在武帝没有独尊儒术之前,便有百家之言你方唱罢我登场,哪一个不是曾显赫一时?
甚至不乏影响数个时代的学说,最终却还是败在了儒家之手。
昔年种种显赫一时的学说,都被逐渐扫入了故纸堆中,已少有人提及。
因此,骤然闯入大佑的佛门,其实并未掀起什么太大的风浪,更不被真正的大儒看在眼中。
起码在许知浅的眼里,所谓的佛门,也不过是和方士类似的一群家伙,依靠装神弄鬼来招摇撞骗,还有一套在自己的思辨里自洽的逻辑。
不过,佛门的影响力充其量只在民间——还是相当有限的民间。
据许知浅所知,抛开理念不谈,佛门大多还是做法事、安人心,劝人向善。
而对朝廷来说,最关键的是缴纳税赋。
如此一来,倒也没什么人找他们的麻烦。
虽然在许知浅看来,佛门的理念着实可笑,竟然讲什么来世之说,视之如牛粪也。
但许正现在的身体状况,他的确摆不平,既然许正觉得涅槃寺可能有用,跑一趟就跑一趟吧。
毕竟原本偌大的许家,仅剩下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骏马驰骋。
许正的身体虚弱,可这个时候,也不敢浪费时间的歇息,强忍着剧烈的颠簸,趁着浓郁的夜色,两人一路未曾停歇的奔向秋野郡接近城外之地的涅槃寺。
终于,当大腿两侧都感受到了强烈的刺痛时,坐落在郡城一角的涅槃寺赫然在望!
木质的牌匾两侧挂着灯笼,照亮了那几近有些古拙的字眼。
大涅槃寺。
此时夜色已深,寺庙大门也已经闭合。
许知浅率先翻身下马,然后将整个人快要散架的许正从马背上搀扶了下来。
“我们到了,我去喊人。”
许知浅一马当先的走在前方,敲响了寺庙的大门。
“咚、咚、咚。”
连扣三声。
“谁呀?”
门内侧传来声响,显然此时仍有看守寺院大门的僧侣。
“前日求取开光佛像的人。”
许知浅虽心中并不相信佛门,但也懂得‘有求于人’的道理。
万一佛门真有那个本事呢?
终归不能因为他的态度耽误了堂弟的性命。
“嘎吱~”
一声闷响,门扉徐徐打开,模样颇为年轻的小和尚探出头来,“是你呀?请进吧。”
说着已是侧过了身子。
许知浅毕竟来过一次,因此许正老老实实的跟在他的身后。
“方丈在么?我已将堂弟给带过来了,恳请一见。”
许知浅直截了当的说道。
“方丈已经休息了,我可以去通告一声,施主稍等。”
小和尚双手交合在一起,说道。
“麻烦了。”
许知浅微微点头。
约莫一刻钟后,小和尚去而复返道:“方丈请两位施主前去相见。”
跟随着小和尚的脚步,许正左顾右盼,东瞧西瞅,极力想要发现点什么。
毕竟从涅槃寺拿到的开光佛像上都能拥有词条,甚至还能让他融合,此时跑到了正主的家里,不得有更大的发现啊?
然而,任由许正如何去看,都没有看出丝毫的异常,更没有任何突然升起的光幕,显露出词条来。
似乎这里真就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寺庙。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许正心中笃定,连送出去的开光佛像都能有词条,这大涅槃寺怎么可能真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普通?
‘好东西当然要藏起来,没有显露于外招人眼球的道理。’
心中稍稍思量一番,许正就找到了答案。
财不外漏,就算大涅槃寺真有什么宝贝,又怎么会放在显而易见的地方呢?
不能因为剩下的寿元无多就表现的太过急切,欲速而不达的道理许正还是明白的。
在心中不断的思量间,一处院落已到。
“方丈,两位施主已带来了。”
小和尚双手交合,恭恭敬敬的说道。
“二位请进吧。”
颇为老迈的声音,随之响起。
照例是许知浅推开门,房间内方丈正站在那里,火烛在他的身旁燃烧,昏黄的光亮中,方丈那双尤为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许正。
不过瞬息间,方丈的眉头已是紧紧的皱了起来,当下双手合十,低声念诵了一声阿弥陀佛,旋即又道:“施主还是请回吧,本寺无力为施主治愈身患之伤。”
闻言,许知浅的眉头也一同皱了起来,正要开口,却被许正拉住。
紧接着许正上前两步,拱手一礼道:“我听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出家人自以慈悲为怀,方丈既能看出我身有伤,如何能见死不救呢?”
方丈眼中一丝惊讶之色一闪而过,没想到许正对佛门还颇有了解,当即道:“非是见死不救,实在是没有那个本领,反怕误了施主性命。”
许正苦笑道:“您看我这样子,还有的误么?”
方丈连连摇头,“正是因此,才不敢妄言。施主不妨回到家中去,陪一陪父母亲朋、妻儿老小,尚可尽人间天伦之乐。”
言下之意,自然是等死吧,没救了。
“不瞒方丈,吾自幼时父母便已远去,亲朋仅剩下堂哥一人,更无妻儿可言。
我一人故去算不得什么,却不想堂哥孤零零一人独存,未免太过寂寞。”
许正诚恳的说着,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
这张银票还是在来的路上他问许知浅要的。
“来时我见寺庙内多有破落之处,便想供奉些许香火钱,也可为涅槃寺修缮一番。不求方丈能治愈吾身之疾,但求能留在寺庙中,闻梵音以洗身心。”
许正言辞格外恳切。
“这......”
方丈目光落在那张足足百两的银票上,脸上的表情也是一阵迟疑。
他本不想答应的。
奈何许正给的太多了些。
“既如此,施主也可在寺中住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