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不仅仅是许正觉察到了不同之处。
就连一些来到涅槃寺的百姓,都在交谈之中抱怨,辛辛苦苦养的牛被朝廷给征用了。
这种征用当然不是没有补偿的。
但跟一头牛的价值相比,这个补偿嘛......你就说有没有吧!
更让他们憋屈的是,这夏日正是干农活儿的时候,再过不久又要秋收,这一头牛不知能省下多少力气,往往都是好几户人家共同养一只牛,结果官府的人根本就不讲道理,又能怎么办呢?
通常来说,就算是要进行战事,也会尽量避免农时,不至于影响到百姓生息。
但这一次,武帝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当然,要说这么做是全无道理,纯粹在意气用事倒也不尽然。
西域不同于大佑,乃是多国林立。
大宝在其中也不算是很强的那一个,要说真想和大佑比肩是万万不可能的。
但先杀佑使,再败佑军,无疑是给了大佑两耳光。
这要是不抓紧时间打回去,西域的那些小国怎么看?
相隔万里......正是因为相隔万里,才不能视而不见,忍气吞声。
否则一旦西域小国眼看大佑‘不行’,转头和蛮族联合,那对于大佑来说绝对称得上雪上加霜。
过个三年五载,徐徐图之再去报仇,西域小国怕是尽数投蛮族了!
因此,武帝也展露了他的决心。
不惜代价,不问利害,先把大宝给收拾了,以定西域诸国之心!
以为远隔万里,就能挑衅大佑,就可以高枕无忧?
没有这种好事!
你看我干不干你就完了!
犯我大佑者,虽远必诛!
在秋野郡看不到的地方,更多的力量在被不断的调动着。
除了为了应对路途遥远所征用的牛、马、驴、橐驼,还有各种工匠也被一同征调,只因大宝首都引水于城外,便先一步调动工匠,欲断其水源。
武帝虽是独断专行,却也并非不知道远征万里的代价。
既然这个代价不得不付出,那就必须要当机立断,争取以最快的时间,最快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战争,避免变成消耗战。
也是为了这个目标,哪怕穷尽全国人力,也必须要做到。
此乃事关大局!
因为拖,只会更亏,代价更大。
远在长安的天子如何做想,怎样的雄才大略,一般人并不能知道。
寻常百姓自然也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自己的生活变得更艰难了。
很明显的一点就是,百姓们生活的越难,越希冀能够有所解脱。
可改变局面的条件和力量他们并没有,否则也不至于这么愁苦。
于是涅槃寺就变得热闹起来,特别是每当慧善方丈将要敲响木鱼的时候,面容愁苦的百姓便会蜂拥而至。
在无数的苦闷之中,唯有那响起的木鱼声,才能短暂的让他们忘记生活的烦恼和艰辛,哪怕这治标不治本,但对于本就没有余力娱乐自己的穷苦百姓而言,能够如此在一天中有短暂放松自己的机会,都是不可多得的。
尚且还没有到秋收、税赋的时日,涅槃寺竟都有些显得人满为患。
身在涅槃寺中,许正觉察的很是清楚。
百姓们那些始终压抑着的情绪,都成为了不动明王身不断进境的养料,速度比许正预料的还要更快一些,毕竟按照他的推断,大概要到秋收、赋税之时,才会有这么多人赶来。
但因为国策的变化,导致的一系列影响,反倒是让不动明王身的进境提前了。
哪怕官府那边的砍头数量明显少了很多,可蜂拥到涅槃寺的百姓人数,已经彻底补足了这一点,甚至还有所超越。
按理来说,这对许正而言是一件好事。
只是,许正的心头不知为何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那些争先恐后涌入到涅槃寺之中的百姓,看似能够在木鱼声中得到片刻的解脱,忘掉俗世的烦恼。
可许正很是清楚,那木鱼声何止是治标不治本,背后还有更大的代价等着呢!
慈悲为怀的背后,可是孽障缠身。
越是来此寻求解脱,烦恼反倒越会逐渐攀升,压抑的氛围已是愈发的明显。
那些百姓脸上根本拧不掉的苦闷之色,就像是牢牢的挂在了他们的身上一样。
许正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负面词条的可怕之处。
可怕的不仅仅是负面词条,更可怕的是,对此一无所知之人。
如此贪恋着片刻的放松和美好,离去之后,只有更深的苦楚与折磨。
对此,许正也是无可奈何。
他纵使拥有融合词条的能力,可木鱼法器还在慧善方丈的手中,根本无法接触的到。
更何况,融合的词条也得是在他的身上融合。
先不说匹配与否,那可是比之金色词条还更险恶的孽障缠身,他现在哪里顶得住?
万一整出个完全没有办法应对的负面词条,那不把整个人都搭进去了?
许正觉得,自己倒也没有那么大公无私。
适当的善心,他还是有的。
可要把自己玩儿进去的觉悟,那还是算了。
舍生取义这种事情,之所以值得推崇,不就是因为本就很少有人能做到么?
许正的确希望周围的百姓,起码他能看到的那些人过的好些。
但这终究不意味着要将自己给搭进去。
毕竟,这苦难又不是他带来的,总不能让他负责吧?
许正按捺下种种心思,潜心修行。
夏日炎炎,时光都显得颇为漫长。
闷热的空气似是无处不在。
许正在房间里打了一套拳,这般动作平日锻炼的时候,勉强只能算个热身。
而此时,却已是汗流浃背。
“这天气,未免有些太闷了。”
许正皱了皱眉,反正都这样了,干脆狠狠的活动了一番筋骨之后,浑身湿透的走向小院,准备打点水去洗个澡。
然而木头丢到水井之中,竟仅仅只打到了小半桶的水。
“这......”
许正一时愕然,突然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恰巧觉明小和尚也提着水桶过来,许正干脆问道:“秋野郡多久没下雨了?”
“都一个多月了吧?”
觉明小和尚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无奈道:“再不下雨,庄稼都快要旱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