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等人确实没在发射控制室找到熟人。

旁边新建的一座停放厂房里，倒是有几名员工正在给崭新的星火二号喷涂大字——‘即刻飞行’！

负责喷装的一名员工秦宇非常熟识，他问道：“这是遥几了？”

那名员工一见厂房门口这群人，顿时激动坏了，使劲擦擦手，高兴的跑过来。

“报告秦总，这是星二遥10运载火箭了，自从遥四发射成功后，我们已经连续六次发射啦！成功率已经涨到66.6%啦！”

这名工人非常自豪的汇报着，衣服、头发沾满了油漆，连说话时的牙齿都有油漆的颜色。

秦宇主动伸过手来，“你们辛苦了。”

工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擦手，“秦总，我手上都是油漆，我马上去洗干净……”

“不用，这样挺好。”

秦宇不容置疑的跟他、以及后面几位工人都握了手，然后示意他们继续工作了。

星二火箭躺在停放厂房里，就像一条横卧的巨龙，距离地面1米的高度都不到。

按照箭体涂装要求，涂装大字、以及客户指定的广告logo时，必须一次成功，还不能让油漆滴落下来，因此需要非常大的耐心。

几名工人在喷涂油漆时，既不能站、也不能跪，只能蹲着身子、甚至半躺着操作，每次涂完都累得腰酸背痛。

秦宇没找着地面设备部的人，只能跟身旁的刘俊懿等人建议，

“工人们这么做太累了，而且长时间接触有毒油漆，对身体也不好。回头找成无忌提一句，在室内把火箭吊装起来喷涂。”

刘俊懿点头，“再搞点环保油漆，用那种毒性低的，能减轻一些健康风险。”

几人离开厂房后，继续找韦珅等人，最终得知他们全在吉乐岛上。

当秦宇、刘俊懿等人乘船上岛时，发现这群人正围着发射台争执不休。

“怎么回事，在吵什么呢？”

秦宇拨开人群走来，原本还在争吵的韦珅、刘斌俩人停下来，像见了主心骨似的纷纷松口气。

刘斌解释道：“是这样的秦总，今天我们例行检查的时候，发现二级火箭的传感器出现一个异常射频信号，所以紧急过来排查。

结果那个信号又一次发生了，证明并非传感器故障或者箭载计算机误报，火箭真的存在问题！”

一旁的刘俊懿皱起眉头，“彩排、静态点火不是都没问题吗，怎么临近发射了，出这档子事？”

此次前往澹州，秦宇和刘俊懿带着高管，主要是来观摩的，因此来得比较晚。

而星火三号明天就准备发射了，却在发射前一天出现异常射频信号。

秦宇对此还算理解，“火箭全身十几万个零件，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故障，一颗螺丝钉在地面出问题都可能导致飞行爆炸，还是先把故障原因找到吧。”

刘斌说：“我也是这样打算的，但要想排查故障，就得把星火三号推回停放厂房、泄出常规燃料、拆卸零件。韦主管认为泄燃料有风险，可能带来更大隐患，我俩意见不太统一，所以僵持不下！”

韦珅说：“以前从没有过，在火箭发射流程就绪后，又把常规燃料泄出来的案例。而且这些燃料要比液氧煤油麻烦多了，我的建议是不要泄出来，利用有限的时间快速检查……”

秦宇听俩人讲完，大致明白了争执的根源。

星火三号相比于老前辈、星火二号，无论体型还是推力都不可同日而语。

为了安全运输，都是将分部件通过铁路运送到南方，再登上货轮颠簸到吉乐岛附近，送进改造完毕的大型停放厂房进行组装；

在一二级火箭分别通过点火测试后，再将整枚火箭总装到一起，起竖在发射台呈垂直状态。

如果想进行彻底的排障，一是要将整流罩吊下来，二是把卫星吊下来，三是如何处理二级火箭里的常规推进剂。

每一步都非常棘手，尤其第三步，虽然只有少量的常规推进剂，如果不进行泄出，就要考虑到防腐蚀和保温的问题。

韦珅忧心忡忡的说：

“那些常温推进剂主要用于燃料沉底，成分是N2O4和偏二甲肼。由于二级火箭要比之前体积大，所以贮箱内的推进剂会在点火前自由飘浮，也就是处于失重状态。”

“在一二级火箭分离时，它们很难被泵入发动机。因此二级搭载的辅助发动机会在点火前，额外提供一个加速度，让推进剂沉淀到贮箱底部。”

“这些常规推进剂就是辅助发动机的燃料，如果全部泄出来，可能导致箱体负压，咱们之前没做过这样的预案；如果继续留在里面，虽然检查时间短点，但是更安全……”

刘斌则坚持认为应该把常规推进剂泄出来，对二级火箭的异常射频信号、仔细检查，把问题彻底消灭在地面上。

这件事没有人敢拿主意，刘俊懿不会指手画脚，赵五征、郝杰、谢小棠这些人都等着秦总做出抉择。

秦宇仰望着这枚巨大的火箭，仿佛是在看一位巨人，他斟酌了一会，说道：

“辅助发动机的有毒燃料没主发动机那么好泄，一旦出现箱体负压，导致燃料箱压力严重下降，这就是一颗巨型炸弹，随时都可能发生爆炸，要慎重而行！”

“如果不泄有毒燃料，直接排查故障，我们能有多久的排障时间？”

韦珅分析道：“乐观估计的话，拖延48小时应该不成问题。但是二级火箭太大，这点时间不一定查的那么仔细。

四氧化二氮和偏二甲肼虽然点燃效果好，但腐蚀性极强，一旦浸泡了活门橡胶、渗透到蓄压器，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秦宇一脸沉默，确实难以决定。

在发射前一天，所有准备工作就绪，就等加注液氧煤油、点火发射的时候，出现这种意外，部署好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这些常规有毒燃料，都是在确认发射后才会提前加注，一般也不会准备泄出预案和演练，贸然尝试很可能得不偿失。

他沉吟了一会，安排道：

“先把整流罩和卫星吊下来，然后拆卸二级火箭推回厂房待命。至于泄不泄里面的常规推进剂，到时候再说。”

说完，秦宇走向远处的灯塔办公室，其余人纷纷跟上，一起研究对策。

刘斌、郝杰、赵五征仨人留在现场，主导拆卸任务。

郝杰一脸担忧的望着火箭说：“也不知道秦总他们能否想出解决办法啊。现在这情况，真是往前走一步也错、往后退一步也错，怎么偏偏关键时候掉链子呢？”

赵五征道：“谁也没料到，还能出现这种状况啊。静态点火都通过了、马上就要发射，结果发生故障，只能说世事无常吧。”

刘斌说：“无论如何，二级火箭都要进行彻底的排查，不能因为里面有燃料就畏首畏尾的，火箭绝不能带着任何问题上天！”

郝杰道：“刘主管，这可不是简单的排障，里面是燃料啊，要是爆炸的话，命都丢了！还记得苏俄1960年的火箭事故吧，连同涅杰林元帅和160多名技术人员，被三千度的火海烧得只剩骨灰，这不是闹着玩的。”

刘斌看了看他，有些认真又像是在开玩笑的说：

“不管是泄出有毒燃料、还是带着燃料排障，我都愿意第一个打头阵。”

他拍拍自己的口袋，“自从当了兵，就养成这个习惯，遗书随身揣着。你待会儿记得替我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