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在沙盘前的几位高管们,全都义愤填膺的骂起三菱重工。
不过骂归骂,问题终究是要解决的,那么接下来该如何躲避这场灾祸?
众人习惯性的将求助目光投向了秦宇。
眼下,魏巍仍在曼谷和马六甲之间徘徊,竭力争取那颗10吨重的GEO轨道卫星订单;
刘俊懿则拿着刘颐年的介绍信,去肯尼亚、印尼、巴比亚、厄瓜多尔等地,考察几位商业大亨的海上钻井平台。
因此这件事,只能秦宇自己拍板了。
他问道:“碰撞分析小组怎么说?”
刘斌汇报起来,
“碰撞分析小组认为,摆渡车1号第二阶段②期,也就是500公里轨道的35颗卫星部署任务不会受影响。”
“但③期部署任务,即摆渡车1号从500公里转移至650公里晨昏轨道时,与黑瞳卫星的轨道有交汇点,几乎与椭圆转移轨道的远地点重合。”
“经大数据分析,如果黑瞳卫星仍维持当前运动的话,碰撞时刻为东八时间2018年9月20日01时12分00秒,格林尼治世界时9月19日17时12分00秒!”
“碰撞地点在北纬59.5°/东经143.86°,位于熊占里远东地区鄂霍次克的无人区,高度为650公里。”
“碰撞时刻相对速度约为11.65km/秒,碰撞角度为102.46°,撞击后将产生大量空间碎片在晨昏轨道上,空间密度增幅约40%……”
秦宇看了眼墙上的表,距离子夜零点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他回道:“也就是说,我们最多还有一个来小时,将此事解决。”
曹安琪提议说:“要不就找官府给三菱重工施压,逼他们把黑瞳卫星轨道改回来?”
郝杰反对这条意见,“那帮小鬼子无耻得很,难道施压就肯听吗?他们大可以撒手不管,然后耍无赖说卫星失控了,不听指挥,直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赵五征也点头,“而且这颗黑瞳卫星,究竟还有没有动力再次变轨,也不清楚。如果这两次变轨已经使它油尽灯枯,那么三菱重工认错也改变不了什么……”
刘斌深深叹息,“总之,木已成舟,黑瞳卫星是注定会与摆渡车1号的晨昏轨道相撞。我们只能吃个哑巴亏,自己主动避让了?”
秦宇盯着地球仪看了会儿,出声道:
“要想对付卫星碰撞问题,无外乎几种办法。第一个是拿导弹把‘黑瞳’打下来,第二个是用激光把‘黑瞳’射穿,第三个是架设等离子炮,给卫星来一场电磁脉冲攻击!”
秦宇转过身,走到一旁的黑板前,拿起了粉笔,
“但很显然,我们既没有导弹,也没激光武器,更没有等离子大炮……那么,三十六计,只能走为上策了。”
“走……”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曹安琪站出来说:
“凭摆渡车1号的动力系统,确实能走。但是它的启动次数有限,只有7次,原计划点火5次来转移三条轨道,也就是说我们还剩两次点火机会。”
赵五征抱肩道:“可如果想躲避黑瞳卫星的话,剩余的两次点火机会就捉襟见肘了,卫星可是比火箭机动灵活多了……”
郝杰同样忧虑着说:“问题是,三菱重工很明显就是冲咱们来的,想把摆渡车1号的首飞搞砸,败坏咱们的名声。咱们能想到的避险手段,三菱也能想到,没准人家就守株待兔呢!”
刘斌点了点头,“轨道根数都是在ITU公开的,三菱既然查到结果,那么就整好以暇了。毕竟无论咱们怎么躲,最终还是要来到这条650公里晨昏轨道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而只要在同一条轨道飞行,所需面临的就是简单的共轨交汇问题。如果黑瞳卫星不计后果的消耗燃料追赶我们,那摆渡车1号终归还是要跟它撞上的!”
秦宇像是在跟他们讨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转过身,往黑板画出了脑海中模拟的卫星撞击路径图——
完成②期部署任务后,摆渡车1号一如既往的拐进椭圆轨道,由500公里的内圆向650公里的外圆运动,
就在它抵达椭圆远地点,准备变轨时,黑瞳卫星守株待兔的撞了过来,带着上面级火箭连同剩余3颗卫星,玉石俱焚。
其余人也都过来围着这块黑板,面色凝重的开始思考。
这种棘手情况所有人都是头次遇到,根本一团乱麻,脑袋里一点思绪都没有。
秦宇倒还算镇定,他背着手在黑板前踱来踱去,像无头苍蝇一样瞎转。
但郝杰、曹安琪、赵五征和刘斌等人,全都默契的闭上了嘴,安安静静的守在一旁。
这几位都是即刻飞行的老人了,对秦总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遇到难题不吭声的时候,他就是在思考解决方案。
秦宇确实在思考,大脑皮层如同一座座沸腾的火焰山,脑细胞激烈的交战,无数的物理定式、公理、字符正在脑髓之间炸沸。
他眼睛直愣愣的瞅着来回踱步的鞋面,思绪却仍停留在黑板的卫星撞击图。
就像蜻蜓的10000只复眼那样,秦宇的眼睛里正浮现一万块黑板,每块黑板都是一种独立情况的撞击实验。
他背着手,捏紧拳头逐一排除那些无法成立的情况,又着手分析其余情况的可行性。
‘老伙计们,有没有兴趣再来一趟?’
等了半天,毫无回音。
秦宇只好边走边叹气。
似乎这种小麻烦不值一提,别说秦·爱因斯坦、秦·霍金了,连秦·加加林、秦·列昂诺夫都没有现身的必要。
区区一颗黑瞳卫星撞击,在这帮大佬看来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跟莫厮科那场惊心动魄的导弹拦截黑星比,压根不在一个量级。
‘唉,不愿来就算了,我自己搞定。’
秦宇揉了揉脸,继续打起精神推导那些存在可行性的解决方案。
然后,他就发现整座发射控制室,突然间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站在无数块黑板前!
前面、后面、左边、右边,四面八方都是画着卫星轨道图的黑板。
每一块黑板前都站着一个秦宇。
‘我们不是秦·布劳恩,也不是秦·卡门,更不是秦·科罗廖夫,我们都是秦宇,宇宙的宇!’
所有人都举起手里的粉笔,在黑板快速计算起来,各自进行着卫星碰撞的模拟和推演。
似乎与困在莫厮科的那间密室不同,又有点雷同。
秦宇再次堕入了为自己圈禁的幻境中,只不过这次来帮助他的,不是11位物理学大佬,而是无数个自己。
他的耳中,仿佛涌入无数人对自己讲话,都是同样的声音,
‘我们的眼睛承载着世间万物,我们的手骨如高耸的山峰,我们的血管如嘶吼的雷声响彻云霄,我们的皮肤如干涸的黄土,我们的毛发如新生的植被,我们的耳朵与树木聆听万物,我们的指纹如年轮与世长存!’
‘当你把身体的DNA搓成一条线时,会发现它能延伸160亿公里,比地球到冥王星的距离还远,所以光凭自己就足够离开太阳系了。’
‘因此,我们就是宇宙,我们就是万物……我们,便是你!’
突然,秦宇感到前所未有的振奋。
他同样也拿起了粉笔,一笔、一划,全神贯注的跟无数个秦宇,一起在黑板推演起来!
他犹如老僧入定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黑板上也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公式。
而世界之外,无数个秦宇又如同风化般逐渐吹散,露出本来的面貌。
曹安琪看的入神,不知不觉都走到了秦宇身旁,连他脸颊细微的绒毛都瞧得一清二楚,又急忙退回来,猛敲脑袋。
“怎么办,感觉好像要长脑子了……”
她小声嗫嚅道。
众位高管全都看着秦宇在黑板推演,那种既帮不上忙也看不懂的无力感油然而生,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的。
生怕打断了秦总的思绪。
“要是韦珅在这儿,兴许能看懂几行公式……咱们嘛,嗬嗬嗬嗬。”
郝杰尴尬的揪着头发。
赵五征轻声说:“也不是完全看不懂,最起码几条公式还是明白的,就是不知道秦总罗列在黑板上,有什么用意?”
曹安琪一脸崇拜的道:“可能这就是天才与凡人的差距吧,等以后秦总载入物理史册的时候,我这个徒弟说不定能沾沾光呢!”
众人一脸鄙夷的看着她:
“就听过几堂课而已,还真是大言不惭,要沾光也是陈娇龙先沾,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大徒弟……”
小声拌嘴之时,秦宇仍在黑板自顾自写着算式,而控制室里已经传来新的声音——
“摆渡车1号即将抵达远地点,停止无动力飞行状态,准备第三次点火、变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