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11月，京城飘下了第一场雪。

“铛铛铛！”薛蓉蓉如同小鸟般，飞到石海身旁，“快快，牛肉大煎包，我们大院食堂做的。”

石海咬了一口，热腾腾的满嘴流油。大院食堂的伙食向来很不错，不仅有自己的炊事员，部队也有自己的农场。

据后来的地下传闻，排名第一的就是二炮食堂。不是第二灯泡厂的那个。咳咳。就是后来的火箭军。不过在这个年代，根本还不存在“两弹一星”工程，也没有成立二炮呢。

“蓉蓉，今天让我陪你上学，就是为了这牛肉煎包？”

“咋啦？难道你还不乐意？”薛蓉蓉白了一眼，“你有没有良心？我有一口好吃的，立马就想到你。嗯嗯。”

“我乐意我乐意。不是心疼你吗？”

“这还差不多。哼哼。告你啊，我们学校很好玩的……”

“是吗？你们……”

“……”

俩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直到进了校门，薛蓉蓉才依依不舍的挥手道别……

转身向着轧钢厂的方向走去，石海嘴角微微勾起，多可爱的傻姑娘啊！

最近这几天，石海确实有些疲惫。随着天气的转冷，被服生意就再次开张。

除了满大年这几个熟客以外，石海还悄悄的跑了几趟鬼市。用小鬼子和伪军的被服，更换到不少农产品。还有少量的其他物资。

其实在鸽子市和鬼市中，农产品和纺织品向来就是两大硬通货。无非今天又是丰收，农产品供应充足，价格也下跌了许多。

事实上，现在还有军火、卡车和自行车、老米、被服，这四大“疑难杂症”。如果不是小鬼子留下的东西，以后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还真不如一直作为长期的物资储存。

毕竟跑黑市还是要冒一定的风险的。

……

来到轧钢厂后，石海首先就去了副食品分厂。

目前鹌鹑的数量已经达到了13000多只，其中蛋鹌鹑的数量超过了8000只。每天能够提供食堂鹌鹑蛋120斤以上，鹌鹑（养大的公鹌鹑）100只。内部的调拨价稳定在80元左右。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年底应该能达到15000只。鸡群和猪群的数量也将超过预定标准。以后每月也能够稳定供应。

保证不了所有的职工食堂，但起码能够保证领导专用小食堂的供应。

此外，两座大棚里早已经郁郁葱葱。第一批大棚蔬菜也快到了收获期。

来到人工湖旁，石海与陶天阳正在闲聊。

“厂长，今年鱼苗还没有长大。我准备养殖到明年。”

“明年就明年。咱们厂又不缺这几条鱼。”

“哦！第一篇论文快要发表了。就是你所说的——蚯蚓池的饲养技术。替代饲料用的。”

“那不是挺好。之前我们用的都是臭鱼烂虾的干粉，如果能够用蚯蚓粉替代的话，就能有很大意义。起码内地不可能运鱼虾过去。记住：咱们是钢铁厂，这些农业方面的技术绝不能敝帚自珍。要及时向农民兄弟们推广。”

“我明白的。还有，我把您列为了共同作者。”陶天阳嬉皮笑脸的说道。

“呵呵。随便你。对了，排在首位，是不是咱们轧钢厂、团委和后勤处这个集体？”

“就是这样写的。”

“那就好。一定要记住——钻研技术也要讲政治！首先就是集体的功劳。”

“我知道。”

“那这样吧！等明年吧！我会想办法联系农大，希望能派几个专家技术指导。”

“……”

回到食品饮料分厂后，刚泡了一茶缸的浓茶，就接到了厂部办公室的内部电话：“石厂长，快到厂部。有重要会议需要您列席。”

石海：“？”

当石海拿着笔记本，急匆匆赶到厂部，进入会议室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会议桌顶端的轧钢厂领导。

除了轧钢厂一把手曹厂长以外，还有杨副厂长、凌副书记等几位厂领导在座。

可是奇怪的是，这些轧钢厂领导的位置并不在最顶端。最顶端的反而是另外两批领导。一批应该就是总厂领导。另一批……不怎么认识。他们相对而坐，甚至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石海用眼角迅速的把会议室扫了一圈。首先就发现，在会议桌的末座，坐着那个商业局的叶芬科长。

辣块妈妈！好像商业局来者不善，他们真的搬来家长了吗？

突然又看到，李怀德正在不断的用眼神示意。石海略微一琢磨，就明白了李怀德的意思。俩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其实现在就变成了三国演义——商业局、总厂和轧钢厂都在争夺这家食品饮料分厂。

但对李怀德来说，这家厂最后归属于谁？这并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凸显出这家厂的重要性。拿到足够的政绩。最后能升为副厂长。

所以就想要石海牺牲一下。跳出来当这个“恶人”。

话说回来，其实石海也无所谓。无论谁抢夺到了这家厂，他又没想过留下当厂长。本身也不可能，石海的级别根本不够。还不如送给李怀德这份人情。

果然，当石海在旁听席入座。三方又开始了激烈的争吵：

“老张，你这种算法不对。不都是国家的工厂吗？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钢铁总厂的资产，凭什么给你们？”

“行了。算你们占便宜了。你们总共投资了多少？我们这就给你们这笔钱。我们多少再补偿一点吧！你们该满意了吧？”

“拉倒吧？你们有钱？我们钢铁总厂就没钱吗？那自己去建厂啊？何必找我们呢？”

“两位领导。我插句话，这好像是我们轧钢厂的下级分厂吧？你们都想空手套白狼，我们轧钢厂上万职工可不会答应啊！”

“你们轧钢厂闭嘴！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

“这点我同意轧钢厂同志们的意见。你们办事也太不地道了。”

“我不地道？我是为自己办事吗？难道你们敢翻了天？你们……”

“这不是你们逼我们的吗？……”

“草！你骂谁……”

“……”

好家伙！高层领导的吵架，其实和泼妇骂街也差不多。

幸好见气氛有点过火，有个领导就劝说道：“先安静一下。好像京泉厂的同志已经来了，让他先介绍一下厂里的情况。”

其他领导也都点点头。

石海连忙站了起来，打开笔记本：“各位领导，我是食品饮料分厂的代理厂长石海。我们厂现有职工……，现有干部……，目前的厂房设备有……，生产能力有……，现在的日销售额已经达到……，利润率基本上在……”

对于这些基本数据，石海烂熟于心，他张嘴就来。之所以用笔记本装模作样，无非就是一个态度问题。

可没想到的是，刚介绍到这里，就突然被打断：“小石，你刚才说的是多少？数据没有错误吧？”

“没有出错。各位领导可以派人审核。我们的销售数据依然在上涨，昨天已经达到了4821.15元。按照利润率计算，毛利在2500元左右。”

“那高温季节呢？”

“我们销售额的最高峰就是九月份。月销售额38万1629.50元。月毛利在20万以上。而且每天的数据都在递增。这是领导大力支持和职工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嗯嗯。”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住了。因为数据增长的速度实在太快，他们还根本没掌握到最新数据。

然而现在却来了个意外惊喜？本来还以为是块大肥肉，没想到是头大肥猪啊！

那还等啥呢？动手抢啊！

三方领导面带微笑，目光中却是刀光剑影。

“小石，辛苦了。你可以离开了。”

石海明白，该自己放炮的时候了。他立刻扯着嗓子高喊道：“各位领导，我还有几句话。我们是一砖一瓦建设起来的，我们付出了无数艰辛。我们厂全体职工对轧钢厂有深厚感情。除了轧钢厂，我们谁都不认啊——！”

(⊙?⊙)(⊙?⊙)(⊙?⊙)……

轧钢厂的那几个厂领导差点儿没有笑喷。曹厂长很虚伪的批评道：“小石。辛苦你们了。你们要相信上级领导，绝不会忘记你们功劳的。”

“对！怎么可以被人下山摘桃子呢？绝不能让我们轧钢厂职工寒心啊——！”石海已经戏精附身。

(⊙?⊙)(⊙?⊙)(⊙?⊙)……

商业局的那几个领导被气乐了。那几个领导似笑非笑：“小石同志是吧？我们不是过来商量的，我们是过来命令你们的。再告诉你，我是二商局的！”

“我是内务部八局的。”

石海：(⊙?⊙)

在满脸惊愕中，石海望向了叶芬。就看到叶芬得意洋洋的瞟了几眼。

卧槽！石海都快要哭了。这娘们不讲武德啊？大家都是叫家长，你特么的叫了两个老祖宗下来？这还怎么玩呢？

也许不少人并不知道京城二商局。但特供商品知道吧？就是这个二商局负责的。也就是说——御膳房。

内务部八局就是负责内部保卫的。换个比较容易理解的名词——大内高手。当然，还有另外一支数字部队。那就是——XX海保镖！

想象一下，这两大部门联手，谁能顶得住？这一炮不是捅到马蜂窝了吗？

而且需要搞那么大吗？难道凉茶和纯净水已经落入到首长们的法眼了吗？拜托！兄弟就想喝几瓶肥宅欢乐水啊！

急中生智，石海立刻装疯卖傻：“我们轧钢厂冤啊！你们不能让我们流血又流泪！我为国家立过功！我为国家流过汗！”

大笑声中，那几位领导笑骂：“曹厂长，你们哪儿找来的兵痞？就这副德行吗？”

曹厂长同样“厉声喝道”：“小石！端正你的态度？快滚蛋！免职反省！滚——！”

“冤啊——！”

“……”

等到离开会议室，石海早已经汗流浃背。总算度过这一关了。

既然已经得罪，那就紧紧抱住轧钢厂的大腿。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在会议室里，那几个领导一脸鄙视：“曹厂长，你们就别再演戏了。反正今天一定要商量出一个方案。保障首长们的饮用水，这件事刻不容缓。”

“那你们也看到群众们的呼声了吧？再说，你们是商业流通部门，又不懂工厂管理。在这方面……”

“爽快点，你们想要些啥？”

“我这里要说几句。如果是这么重要的政治任务，我们总厂肯定要参与的。”

“你们……”

……

石海并不知道，会议室里继续在争论不休。但他已经彻底明白过来——大势不可违！

这家食品饮料分厂已经保不住了。自己也应该滚蛋了。反正已经被“免职反省”。

厂部的动作相当快。在厂门口的布告栏，很快就贴上了最新的白布告——“……由于石海同志目无上级领导，严重违反纪律，免去食品饮料分厂代理厂长一职……”

然而等到会议结束后，李怀德立刻把石海找过去安慰。

关于石海的免职？无非给那几个领导交待而已。但换汤不换药，他依然主持食品饮料分厂的工作。

不过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今天的会议上，已经决定移交这家厂。但还是有不少细节需要商量，应该差不多会拖延到元旦和农历新年之间。

“小石，厂领导安排我问你，对于你的安排，你有些啥想法？一条就是入职新厂，应该能够解决股长待遇。就算生产科副科长，也不是不可以争取的。毕竟新厂还是需要熟悉的干部过渡的；另一条就是留在咱们轧钢厂。也许暂时解决不了待遇，也没有合适的岗位。”

石海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李处，我就想跟着你。什么破科长，我根本不稀罕。”

“好好！”李怀德大笑。对石海的忠心十分满意。

经过这次的考验，现在的石海已经成为了李怀德的外围大圆满，可能心腹还差一线。

话说回来，除非石海脑子有病，他才会去选择新饮料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