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从那时开始，对于“献礼”的行为，要求就变得越来越严格。一定要拿出真材实料，对那种吹牛皮是相当痛恨的。就是因为有那么多的血泪教训啊！

这同样也成为了后来习惯之一——如果你做不到的话，请不要开口。你夸下海口做不到的话，那就打你的板子！关于这一点，那是毫不留情的。

确实是这样的。就是从这时期开始养成的良好习惯！

所以说，在这样的背景下，一家从来没听说过的街道小工厂，根本就没有什么技术实力，居然准备生产玻璃钢这种最前沿的高科技新材料？而且用的是从来没听说过的“池窑法”。

换做你是领导，你敢相信吗？而且还要陪着他们一起去报喜？搞出那么大的场面？那不是把自己的政治前途都赌上去了吗？

王副主任和宁娅她们的层次相对比较低，还能够做到无知者无畏。但上级领导就算自己不懂，也有专家可以咨询啊？

好家伙！玻璃钢就属于国家重点项目，那就是国家重点的科研课题。为了玻璃钢的研究开发，集合了国内最好的专家和工程师，集合了最有实力的那几家玻璃厂，花费了大量资金，他们还在绞尽脑汁的进行研究呢。

没想到一家街道破工厂已经轻松搞定了吗？有没有比这更搞笑的事吗？

尤其是池窑法，连那些专家和工程师都从来没有听说过。甚至连国外的资料都完全没有？都不知道可不可行。你们就来了个首创，一拍着脑袋就上马了吗？就问问你们，猪……猪八戒给你们的勇气吗？

区里过来的代表就是李中乔。嗯嗯，就是那个李中乔，宁娅的丈夫，差点儿被史艳艳仙人跳的那个。

“王主任，小宁，区里的领导真的有重要会议。还有，建议你们低调点吧！万一……？”

“啥万一？”宁娅气不过发火了，“小李，你就问你，你通知过你们领导没有？”

“呃……小宁，你就冷静些。这种没把握的事，怎么能让领导出席呢？万一变成了丑闻，那不是害人害己吗？”

“就是说，你根本没有通知？还有，啥叫没把握？我们一腔热血的造出了玻璃钢，你们却让我们的心凉拔凉拔的？这实在太过分了吧？”

“对于人民群众的工作热情，我们区里肯定大力支持的。但还是需要看到成果啊？”

“怎么就看不到成果。现在不就在试生产了吗？很快就会出第一炉的玻璃钢。”

“是是。还有……这个小石同志吧？他原先就是捡破烂的吧？”

“李中乔，你这到底是啥意思？瞧不起海子这种苦出身吗？他通过自学和努力，现在已经在北大进修啦！”

“好好。我们不争论这个。反正……预祝你们成功吧！唉——！”

“……”

说到底，区里也根本不懂玻璃钢这玩意。他们选择了明哲保身，这还是能够理解的。并且街道还属于区里的下属机构，再怎么闹，也不会太过分。

反而建设局的那几个技术员就在冷嘲热讽。他们也不是什么有份量的角色，无非通知到了，建设局也抹不开面子，就派了几个最底层的技术员过来捧捧场。或者说，就来看看怎么出糗的。明显不可能生产出玻璃钢嘛！

在建国初期，玻璃制品，其中也包括玻璃钢，这些东西都属于建设部管辖范围之内。

因此像这种街道小厂，根本就不可能惊动什么建设部，无非就是市里的建设局。建设局也就随便派了几个底层的工作人员。

“哦！您应该就是石专家吧？抱歉，我有些孤陋寡闻啊！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生产玻璃的炉子有这种模样的，这就是一个大池子吧？”

石海感觉莫名其妙：“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池窑法！不是池子又是啥呢？”

那几个技术员噎了一下：“劳驾，那你们制造玻璃钢的炉子呢？”

“不就是这个吗？只要保证玻璃钢成型的温度，你把炉子制作成马桶的形状，不照样能够生产出玻璃钢？”

“不对吧？那你怎么保证受热均匀呢？”

“很简单的。我们采取的就是一次成型的工艺。所以特意选用了这种池窑法……”

石海就把池窑法的原理简单介绍了一遍。可发觉那几个技术员似懂非懂，就知道自己在对牛弹琴。

在这个年代，许多技术人员都是速成的，因此在技术方面就比较的菜。

就像之前介绍过的那样，刚建国的时候，仅仅只有4万合格的工程师。到了现在，最多就是10万。那么缺口该怎么办呢？只能够速成，培养了许多“熟练工”，也就是所谓的菜鸟工程师。

而那些速成的技术人员，他们干些本岗位的技术工作，勉强还是胜任的。无非干的多了，那就变成了熟能生巧。但万一跳出了本专业范围，需要从原理方面去解决问题，他们顿时就会抓瞎。

顺便说一句：万一遇到了问题，那又该怎么办呢？

只能够依靠那些资深工程师去堵漏！

如果你不懂理论计算，资深工程师帮你计算好；如果你不懂原理设计，资深工程师帮你做好设计原理图……

换句话说，资深工程师已经帮你把活干完了啊！并不是你真正的厉害。

这就像易中海、刘海忠这样的高级工。他们的手艺没的说，但不懂文化知识啊？所以资深工程师同样帮他们把理论计算等工作干完了。

说的再明白点，这本来就是你们自己岗位上的本职工作，资深工程师连一分钱都没有拿，义务帮忙帮你干完了。并不是你们真正的厉害。这也是这年代特有的国情！

所以说，当年的那些资深工程师都是相当厉害的。而那些老师傅对资深工程师也相当尊重。就是这个道理——别人都在帮你免费干活了啊！怎么能不尊重呢？

反而年轻工人根本就不懂。把资深工程师的帮忙，当做了理所当然，还认为工人只需要干活，不需要那些专业文化知识。

其实那是特殊时期的特殊解决方法。但到了后来，好像就变成天经地义了。

造成的某种误解。

不过在这里，感觉到那几个技术员一知半解，石海也就懒得再解释了。无非就是几只菜鸟，吃饱了撑的和他们多废话？

因为他们几个根本就不懂原理，跳不出坩埚法的固有思维。难道从头开始补课吗？那也来不及啊？

索性就让他们自说自话吧！

然而听了这几个技术员的反对意见，王副主任和宁娅就变的有点担心。被这种情况影响到，她们总算紧张起来：“海子，给王姨说句明白话，这种玻璃钢真的很难制造吗？我们是不是步子跨的太大了一些啊？今天的试生产会不会成功？”

石海被逗乐了。他看了看手表：“王姨、宁姐，只剩下十几分钟了。等到玻璃钢出炉，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吧？”

“那……万一……？”

“没有万一。怎么说，我们信仰的就是唯物主义，这世界还是要看物质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到时候一炉子的玻璃钢摆在咱们面前，这玩意又没办法撒谎。”

“对对！唯物主义！唯物主义！”仿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王副主任和宁娅都有点语无伦次。

“……”

石海心中暗笑。事到临头，这两个小白总算知道紧张了啊？

终于到了出炉的时候，随着一根根玻璃纤维被拉出，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王副主任、宁娅和全厂职工都在欣喜若狂。

“快看快看！出玻璃钢了。”

“我们成功啦！”

“我们为国庆献礼成功了啊——！”

“……”

你也别说，这里大部分人都有过玻璃制造的经验，但从来没看到过玻璃钢拉成丝，并且拉成了玻璃纤维。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所以就特别神奇，所有人都显得相当激动。

等到最先拉出的玻璃纤维冷却后，石海就用一根木棍试了试弹性和韧性。

这里也不可能有质检的仪器，更没有实验室的条件。所以用的就是土办法，算是某种不怎么精确的检测办法。

盯着石海的检测，在场所有职工都是鸦雀无声。直到石海大声宣布：“谢谢同志们的共同努力。我们玻璃四厂的10型玻璃钢顺利试生产成功！”

欢呼声顿时响彻云霄，全厂顿时欢呼声一片……

王副主任和宁娅同样意气风发，她们大笑着一挥手：“那还等啥呢？锣鼓响起，秧歌扭起！咱们一起向领导报喜去啊——！”

“慢着！先等等！”建设局的那几个技术员连忙阻止道，“你们根本就没有做出科学的检测，根本不能保证这就是玻璃钢。怎么能拿这种半成品去报喜呢？”

“呃……这位同志，差不多得了。没看到已经拉出了玻璃纤维了吗？”

在这里，石海还是留下了几分余地。就不提什么玻璃钢合不合格，光池窑法的生产成功，知道有多大意义吗？起码证明这种设备是完全可行的。那就是玻璃纤维和玻璃钢生产中的技术飞跃。

光这一个重大成果，就足够去游街报喜了。

然而那几个技术员倒是倔强上了。他们死死的拦住：“这不行！总感觉到违反常理，也许你们用的就是歪门邪道，做出了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反正玻璃钢绝对不是这样生产的。难道你们比全国的专家工程师都厉害吗？”

石海顿时被气乐了：“那这些都是啥玩意？你倒是教教我啊？”

“反正不行。除非我们派专家过来检测。否则绝不允许到我们建设局报喜。”

王副主任一听，她就准备好好的讲道理：“同志，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了，等你们专家过来，还要等到啥时候？咱们还怎么报喜？你这不是耽搁事吗？能否通融一下？我们先去报喜，你们的专家也能够拿去检测？”

“不行！就是不许你们去。万一这并不是玻璃钢，那不是给咱们的领导添堵吗？”

“怎么不是？劳驾瞪大你的狗眼。”

“就是不行！除非你们从我身上跨过去！”

“……”

被这么一搅和，现场乱成一团。要不是注意形象，王副主任已经气的真想回自己办公室，取来自己的那把驳壳枪。

就在乱成一锅粥的时候，石海突然灵机一动，他就笑着出面道：“这几位建设局的同志，你们不让我们去你们建设局报喜？”

“对！就是不允许。你们愿意生产一些啥破烂玩意，咱们也管不着。但就是不许去我们建设局。”

“不去拉倒！兄弟们，行动起来，请这几位同志进小黑屋啊！”

“好！”职工们早就看那几个人不顺眼了。并且“小黑屋”这种词十分容易理解，不就是把他们抓起来吗？

“喂喂，你们怎么敢动手？你们真的敢啊？我们可是建设局的人啊！”

“要不要把他们的嘴堵上？”

“确实挺聒噪。快去找块布。”

“抹布行不行？”

“行啊！我这里还有只臭袜子呢。哈哈哈哈！”

“你们别过来啊！你们胆敢目无领导？不是，救命啊——！”

“……”

事实上，这里肯定不会抓人。于是在王副主任的示意下，无非吓唬了那几个人一下，随后把他们赶出厂门口。

锣鼓声顿时响起，全厂职工扭秧歌的扭秧歌，喊口号的喊口号，大合唱的大合唱……

就在热闹声中，王副主任却一脸担忧：“海子，你把人都赶走了，那咱们该到哪儿报喜去呢？”

石海不屑道：“王姨，就去我们冶金部。咱们不去市里的破建设局、破冶金局，咱们就直达天听。”

“啊？直接去部委吗？不是，你们冶金部还能管得到玻璃钢吗？”

“当然能够管。只要有‘钢铁’这两个字，那都属于咱们冶金部。反正他们建设部不要，咱们冶金部啥都要！”

“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