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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作事机深诡谲,又放官吏债,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把揽说事过钱。
也就是,把国家财产拿出来放高利贷,收取利息;替人打官司,替别人说情或办事,从中收取别人的感谢费。
由此不难看出,西门庆的社会活动能力是相当大的。
其实,单靠这些小打小敲满足不了西门庆敛财的欲望,通过婚姻来谋取大笔的嫁资才是西门庆积累资本的主要手段。
如西门庆先后骗取了富孀孟玉楼、太监侄媳李瓶儿,两位小妾的到来为他带来了巨额财产。
西门庆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但使他在同行中遥遥领先的,却完全在于他所使用的不正当竞争,以及勾结官府以谋取优惠的经商条件。
与官府勾结谋取经商特权就不多说了,因为这只要做得隐蔽,民如果不举,并不在水泊梁山收拾他的范围内。
可争取垄断、打击同行也是西门庆经商的成功经验。
垄断意味着暴利,西门庆深知其理。
原先清河县只有西门庆一家药店,后来医生蒋竹山在李瓶儿的帮助下也开了一家中药店。
蒋竹山既是医师又经营药店,更兼厚道和气,无疑会吸引很多顾客,生意兴隆。
可一个县城出现了两家药店,宛如天上出现两個太阳,在西门庆看来是绝对不容许的。
于是西门庆便唆使地痞流氓无赖,多次到蒋竹山的药店闹事,还伪造票据,硬赖他欠账不还并诉之官府,把蒋竹山打的半死,迫使他拆了药铺。
这样的事,西门庆也没少干。
是。
西门庆善于打通关节,买通钞关钱主事大笔逃税漏税,他的商业活动,主要靠家人、奴仆或与别人合伙,或假托他人名义进行的,自己则躲在幕后操纵。
因此,西门庆的违法经营,很难被别人抓住把柄。
可武松十分清楚,水泊梁山是不会跟西门庆这样的人讲所谓的道理的。
到时候,只要有人追究,西门庆一家的男人肯定都得上公审台。
那公审台,上去了以后,除非你真是好人,否则肯定下不来。
以武松对西门庆的了解,西门庆绝对没有从公审台上走下来的可能。
当然,如果武松真像武大郎和西门庆口中所说的那样,是江鸿飞的结义兄弟,江鸿飞很看重武松,有这样的关系,武松肯定能保住西门庆。
可别人不知道,武松自己难道还能不知道,他和江鸿飞的关系,早就在他不肯上梁山帮江鸿飞,武大郎不知天高地厚的讨要刘高的老婆,他为了武大郎死心而让江鸿飞背锅的时候,跟江鸿飞就已经断得一干二净了。
是。
曾经江鸿飞待他非常好,就像待亲弟弟一般。
可他一步一步将路给走绝了。
自从六年前,江鸿飞最后一次帮他承认刘高的老婆是自己的小妾以后,他与江鸿飞之间就再也没有过联系。
他是因为知道,他亏欠江鸿飞的太多了,不好意思再去烦江鸿飞。
而江鸿飞,多半是对他失望透顶,不愿意再搭理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无数次想去水泊梁山看望一下江鸿飞。
可他却没有脸去看江鸿飞,因为他十分清楚,当年他在他那个三寸丁、谷树皮的亲哥哥和江鸿飞这个义兄之间,选择了前者。
同时,他非常希望,江鸿飞能在想起他的时候,召见一下他,或者在哪次偶尔路过阳谷县的时候,能来看他一眼。
然而,他想多了,江鸿飞大婚,广发英雄贴,有名有姓的英雄好汉全都在江鸿飞的邀请行列,却唯独没有他的名字。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彻底失去了江鸿飞这个好朋友、这个好义兄。
如今,西门庆托付得可是身家性命的大事,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的他,哪里敢接?
而且,他十分清楚,别看西门庆说得好听,带头交上他家的田地。
实际上,西门庆是以经商为主,家里根本就没有多少田地,西门庆这完全就是在耍小聪明。
这样的人,向来是梁山好汉严厉打击的对象,西门庆已经走远了,他哪里能救得了西门庆?
所以武松忙说:“我与天大圣真没交情了,皆是家兄胡言乱语,天大圣天一般的大人物,岂会与我是结义兄弟,大官人还请收回重礼,再寻旁的出路罢。”
西门庆怎么可能完全相信武大郎那个信口雌黄的市井之徒的言语?
事实上,西门庆已经通过他的关系确定了,武大郎所说的那些全都是真的,江鸿飞和武松的确是结义兄弟。
这西门庆才上门来送礼,求武松帮忙的。
如今,见武松推脱,西门庆以为武松的胃口大,没看上他的这点礼物,所以他笑着说:“武都头莫嫌礼薄,待事成以后,西门庆还有重谢,告辞!”
说完,西门庆也不给武松拒绝的机会,直截了当地就带人离开了。
武松在后面喊了几声,可西门庆却假装没听见,不让武松有机会把礼物还回来。
而西门庆只是第一个。
很快,越来越多的阳谷县的达官贵胄、豪门大户、仕绅望族都来找武松,给武松送礼,跟武松拉关系,甚至有以前都看不上武松的人想要跟武松乃至跟武大郎结亲。
后来,就连县令都将武松请去,聊了聊这些年他对武松照顾有加的事。
一时之间,武松成了阳谷县的大红人,礼物收到手软,他和武大郎多年未能解决的婚姻问题也似乎迎刃而解。
只有武松自己心里清楚,他现在被人捧得越高,将来有可能摔得就越惨。
武松带着无比复杂地心情走在街上!
想到,当初他避如蛇蝎的梁山好汉的身份,如今却是人人争相讨好,而他曾经那么渴望的官身,现在却没有任何人看重,甚至认为是一种负担,武松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将那堆礼物送回家。
见武大郎还没回来,武松又去街上寻武大郎。
来到十字街头,武松就看见一大群人围着武大郎和郓哥。
初春的暖阳,照耀在街市旁边的武大郎和郓哥身上,只见他们绘声绘色地说着江鸿飞和武松相识的点点滴滴……
听见这些,武松其实也在反思,当初他太认准了清白之身,太渴望那个能给他带来社会地位的官场,结果被一叶障目,没有回报江鸿飞对他的种种关照。
有人说:“大郎,你说你家兄弟,那般英雄的人物,又认识天大圣这般天大的人物,你怎地还出来卖炊饼,能赚几个钱?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兄弟,还有这么厉害的关系时,既有脸面,又衣食无忧,我便娶他几个娇滴滴,日日在家照顾我,逍遥快活!”
还有人说:“对啊,大郎,你们弟兄当初有机会投奔天大圣这样天大的人物,有望成为开国功臣,从龙重臣,二郎为何来阳谷县当个小小的都头?你又为何一直在街上卖炊饼?”
又有人说:“我听闻,水泊梁山会将那些达官贵胄、豪门大户、仕绅望族家的女子抄没,重新分配给梁山好汉,你弟兄二人当初若是上了梁山,何愁这把年纪了都未娶妻?”
武大郎悻悻地说:“谁说不是呢。只怪当初我及二郎太看中清白之身,不愿上山落草,不然现今定然是风光无限,何至于连个娘子都混不上!”
郓哥在一旁捧道:“武大哥那是眼光太高了,不然就凭武二哥都头的身份,武大哥怎么可能娶不上妻?”
武大郎扬起下巴说道:“非是我眼光高,实是我家二郎毕竟是一都头,我若娶了个太差的娘子,也有损他威名不是?”
其他人还想再说什么,听不下去了的武松,打断众人道:“大哥!”
见武松来了,原本围着武大郎的一众市井之徒,立即撇下武大郎,前来跟武松打招呼。
“武都头!”
“武二哥!”
“……”
武松冲众人点了点头,然后挑起武大郎的挑子,谢绝别人帮他,就带着武大郎离开了。
等到周围没有人的时候,武松责怪武大郎道:“大哥,你怎能乱说我及江衍哥哥的关系,须知祸从口出,你如此胡言乱语,或许会害死你我的。”
武大郎不以为意道:“我的二郎啊,亏得你还是公门之人,竟然看不出来世道变了?卖胭脂的关大郎,只因他闺女嫁给梁山好汉铁叉高明当了个妾,眼睛都长在头顶了,好不风光。我原来还以为那高明是个多了不起的人,后来才得知他只是步四军的一个小头目。他如何能与你比?若是当初你肯点头,步四军的统制早就是你的了。就凭你跟天大圣的关系,如今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武松耐心听完,然后才看着武大郎说:“大哥,你也说了,那是我当初答应的情况下,可我不识好歹,拒绝了江衍哥哥的好意,为了现今你都不看重的清白之身,投了江衍哥哥的敌人官府,这样不义的我,还有甚么资格跟江衍哥哥称兄道弟?”
“这……”
现如今,武大郎也觉得,当初他们兄弟做得有些过分了。
但武大郎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说:“天大圣豁达大度,应该不会跟你计较罢?”
武松苦笑:“是啊,江衍哥哥豁达大度,没跟我计较,故而你我能在这阳谷县过了六七年我们曾经想过的生活。”
说到这里,武松悠悠地一叹:“唉,可人得知足,也得有分寸,江衍哥哥已然成全我了,那便是对我仁至义尽,我与江衍哥哥的关系,到那时,便已然结束了,即便还有亏欠,也是莪亏欠江衍哥哥的,我该寻找机会报答江衍哥哥,而不是不知好赖地再去烦江衍哥哥。”
武松知道,武大郎有市井无赖的一面,只要看到利益,他可以不要脸面地贴上去。
所以武松干脆把话跟武大郎说明白了:“当初,江衍哥哥手上缺少人才打天下,我未留下帮他,是为不义。如今江衍哥哥已然飞黄腾达,手下精兵强将无数,不缺我一个。而我郁郁不得志,在阳谷县混了六七年,仍旧是一个小都头。这我再去跟江衍哥哥享福,传出去,必教江湖朋友耻笑!我即便是死,又岂能这般不堪?”
听武松这么说,武大郎傻了眼。
武大郎已经听街上的人说了,水泊梁山很快就会吞并阳谷县,到那时,阳谷县的官吏会从上到下换一遍,若是抱不上水泊梁山的大腿,武松别说是飞黄腾达了,就是现在的都头都会干到头了。
更有甚者,他如果不乱说话,真到了那天,他们兄弟俩还能在阳谷县待下去,现在他把牛给吹出去了,真到了那天,这阳谷县他们兄弟俩都待不下去了。
武大郎赶紧问武松:“二郎,那你该怎么办?”
武松一点都不勉强地说:“走一步说一步罢,实在不行,我便跟你一块卖炊饼去。”
听武松说,要跟他去卖炊饼,武大郎的神色一下子就垮了!
——武大郎接受不了他一等一英雄的弟弟,沦为普通人。
武大郎自责道:“都怨我,当初若不是我……”
就在这时,有人喊道:“梁山军围城了!我阳谷县要变天了!”
武松一听,赶紧带着武大郎回到家中。
可还不等两人坐下,就有几个衙役来找武松:“武都头,县令请恁速速上城墙,他言我阳谷县皆靠恁了!”
武松本不想去,因为他觉得,他就是去了,也没用。
可看见那些礼物,几个衙役投来地期待的目光,武大郎也劝:“二郎,你便去看看罢,万一天大圣能卖你这个面子呢?”
武松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便跟几个衙役来到了城墙上。
武松上了城墙后,县令以及阳谷县的达官贵胄、豪门大户、仕绅望族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全都围了上来。
县令殷勤地说:“武都头,大家便全靠你了!”
阳谷县的达官贵胄、豪门大户、仕绅望族,尤其是西门庆等跟武松搭上关系的人,也都在一旁纷纷表示,希望武松能全大家的性命。
武松听言,硬着头皮向下一看。
就见这支梁山军领头之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他肩上抗着一柄开山大斧,前呼后拥,好不威风,好不英雄!
武松有点恍惚:“这人怎么那么像年轻时的我?”
武松再定睛一看,便认出来了,这是当年接替他担任步四军统领的小将余呈!
“余呈长大了!”
武松再放眼一看余呈身后那些全身禁军甲胄、背着神臂弓、拿着精锐刀枪、足有四五千人的大军,不知什么滋味地喃喃道:“这是……步四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