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红尘当然明白那柄刀意味着什么。
那是陪伴了莫归二十年的刻刀,是当初孔德明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作为学生的霍雨浩一个人带着刻刀千里迢迢来到明都,加上上次见面时莫归对自己说的话。
笑红尘知道,自己一直恐惧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向前冲去,抓住正好回头的霍雨浩的领口。
霍雨浩没有躲闪,任凭笑红尘把自己轰在镜红尘高大的办公桌上。
“为什么!为什么发生这种事你不早说!”
能怪他吗?他一个三环,用什么保护莫姐?
但他凭什么一直跟我们有说有笑的走回来啊?
梦红尘表情呆滞地站在一旁,泪水已然从她的眼角无声滑落。
霍雨浩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笑红尘的双眼。
被这么一看,笑红尘更生气了。
他高高举起拳头就要砸下去,但被镜红尘的魂力托住了。
“笑红尘!不许无礼!”镜红尘喝道。
“啊!”笑红尘怒吼着,那一拳竟突破了镜红尘的魂力,结结实实地打在霍雨浩脸上。霍雨浩身下,那张看上去很贵的木质桌子应声碎裂,但他的身体就那么停在原位,一动不动。
魂王极度愤怒情况下的全力一击,哪怕是小霍,高低也得受点伤。
松开衣领,笑红尘的怒气消失了许多。但怒气褪去后,悲伤便重新开始蔓延。
“打爽了?”霍雨浩随口吐掉半颗沾着血的碎牙,一双眼眸认真地、用力地注视着笑红尘。
笑红尘看着面前比自己小两岁的少年,眼神有些闪躲。
“你的行为得到了什么?你是知道了情报?还是解决了问题?还是得到了力量?
“用愤怒来排解伤悲和恐惧,再用家族的名望和自己作为天才的实力解决愤怒带来的事端。当你实力和家庭都不足以解决这些事的时候,你自己想想你会怎么选择!”
前世,因为偏执地希望击败自己,笑红尘才会去疯狂磕药以至于影响根基。
“就是因为你这个样子,老师才会把她的研究托付给我而不是你!面对强我百倍的敌人的时候,老师的身体在我面前破碎的时候,我比你悲伤和愤怒的多,但我还是站在这了。
“因为你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什么狗屁天才?孔德明是天才,镜红尘也是天才,那因为他们都活到现在了。
“而你笑红尘什么都不是。”
镜红尘没有制止,而是带着一丝震惊地看着少年的背影。
笑红尘再愤怒,他那一拳都没有道理突破镜红尘的魂力。刚刚,分明是这个少年在给自己传音,让自己收手。
他清楚孙子性格上的缺陷,或许只有这样能真正改变笑的性格,让他真正成为强者。
笑红尘无力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沉默不语。他脑子很乱,一半在想莫归,一半在想霍雨浩的话。
“红尘堂主,天色已晚,我不再叨扰了。其他事情明日再叙吧。”霍雨浩收起望穿,径直从笑红尘身前离开。
他拉开办公室的大门,没有回头,轻声说道:
“老师把研究托付给我不假,但别忘了,她曾把我托付给你们。”
笑红尘如遭雷击,他怔怔无言,抬头看着门口的霍雨浩。
“别让她失望。”
门合上了。
许久。
“我..我先回去了。”梦红尘声音有些颤抖。
这或许是压断笑红尘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抹了把脸,笑着对妹妹说:“我送你。”
二人离开后,镜红尘坐回他的椅子上。
办公室内一片狼藉。
他喜于见到孙子的进步,但紧皱的眉毛说明,他并不开心。
他毕竟是真把莫归当成第一个孙女养的。
镜红尘能看得出来,小莫是个奇怪的人,她似乎对任何地方都没有归属感;而越是长久的陪伴和逗留,也越会消磨她心中类似安全感的东西。
所以她才会主动在外漂泊。
但她说,找到了自己的路。
孩子,我该为你感到高兴吗?
杂乱的办公室中,镜红尘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又苍老了一些。
但是他很快恢复过来,对着无人的角落说话。
“这点坏毛病也跟她学了。”
霍雨浩的身形重新勾勒出来。
“堂主慧眼如炬啊。”
镜红尘以为他是去而复返,而霍雨浩压根就没走。
把笑红尘臭骂一顿,打磨打磨他的性子,是霍雨浩计划之中的事。毕竟笑红尘还是很有天赋的,这种人才以后不能浪费,通通都要拉来给自己打工。
日月第一天才并非谬赞,他的能力甚至比霍雨浩更适合做一名魂导师。
只是,霍雨浩擅长操控灵魂,却并不擅长操控人心一类的东西。江山易改,改变一个人的性格绝非易事。
而以笑红尘的背景和实力,能对他造成巨大影响的事莫过于重视之人的死。
于是,即便霍雨浩坚信老师还在某处活蹦乱跳,他也没当场说出来。
“是那丫头让你这么做的?”镜红尘放松身体,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是。”
霍雨浩在心中默默感谢老师,让自己做一些在外人看来未卜先知的事时,可以不用解释这么多。
就比如“你和笑红尘只有一面之缘,为什么这么了解他”这种问题。
他甚至觉得就算自己把底下明德堂的机密说出来,恐怕也只会让老镜更相信自己。
镜红尘动作不变,又问道:“还让你来干嘛?”
“接替她的研究。”
镜红尘睁开眼,笑道:“三环的毛头小子谈什么研究,先把魂力提上去再说吧,人形魂导器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而后,镜红尘正襟危坐起来,正想用桌子撑起胳膊,却突然意识到桌子没了。于是他尴尬地调整一下姿势,握住扶手,身体前倾,问道:
“发生了什么?”
你也试探我?
事发三个月,日月帝国能一点消息都没有?邪魂师的那么多定装魂导炮弹总不能是地里长出来的吧。
当然,神降的情报除外,那里只有史莱克和魂兽方的人。
“老师和我在星斗大森林侦查,正好碰见邪魂师,打架没打过。”
镜红尘就差把不相信三个大字写在脸上了,无奈地问道:“那丫头怎么不回来见我?”
从自己对莫归的了解和霍雨浩的反应来看,那丫头没那么容易死。
“我也不知道,老师当场就消失了,尸体都没留下。”霍雨浩两手一摊,“她还老是说,臭老头什么时候跟邪魂师断绝关系她才回来。”
“后一句是你自己编的吧?”
“是。但我觉得老师是这么想的。”
“唉,身不由己啊。这件事别告诉笑和梦。”镜红尘喟叹道,“到底是谁?能让她都没有还手之力?”
两位极限他是认识的,不至于在那个时候对莫归动手。而其他人想逮住她,哪怕是抓个分身都不容易。
可霍雨浩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跌眼镜。
“星斗发生了神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