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带上了两个累赘,临近傍晚马车才缓缓入了城。
此时的洛河城不再有昔日的繁华热闹,反而夹杂着一派紧张的气氛,行人来往匆忙,全城皆一副戒备森严之景。
战事将近,作为三国交汇互融的洛河城便成为了一个重要的军事要塞。
只因此地为青云主要水源的上游,把控着下流青云大部分百姓的生计。同时往来的贸易闻名遐迩,钱、粮以及军需充足,诸国皆将它视为香饽饽,不过碍于凤元国力强盛才没有强行分一杯羹。
宋玉精神渐好,下意识伸手将帷裳半掀,欲看看这座承载着自己许多记忆的城池。
看着车厢外的街道,面上却显露出说不尽的惆怅。
“此处,不该是这般。”
凤止抬眸扫视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与其他饱受战乱的城池相较,洛河城已是非一般安逸平静。”
宋玉叹道:“若是一方退让,固守七国约定,想必也不会是这般光景。”
凤止轻嗤道:“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鼾睡,这格局总归是要变的,战争必不可少。”
宋玉放下帷裳,转头看向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凤止。斟酌后才开了口:“玉以为,中庸之道才是固世之本,攻伐之道只能让百姓陷于苦难甚至民不聊生之景。国以民为本,应遵从百姓意愿,坚守和平才是治国之策。”
凤止道:“书生可知,攻伐乃是和平的前兆。格局打乱后从新洗牌,方能暴露弊端,极力补救,各国百姓忍得一时之苦,余后便是安居乐业。再者,七国掌权者有谁愿意自己的国土和子民成为别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如此一来何不先下手为强,搏一搏或许赢了呢?”
凤止一言乍听有几分道理所在,不过细细品下来不过是强词夺理的歪理罢了。
宋玉眉头微皱,一脸正色道:“楚兄所言,玉不敢苟同。”
“哈哈,不愧是宋玉。”凤止噗呲大笑了起来,继而道:“你我多年未见,今日竟为此事急了眼,罪过罪过啊。”
凤止这罪过二字,却意味深长。
宋玉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根本有力使不出,心中莫名有些憋屈。
无奈苦笑道:“楚兄以后莫要拿家国之事开玩笑,每每于此玉皆会严阵以待。玉出宗门也是为了此事。”
凤止脸上的笑意不减,反而对宋玉这副模样起了兴趣。
“听你这话,莫不是你的目的地是泗水城”
宋玉点头道:“正是。”
“书生,我觉得你前世应该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凤止慵懒地靠在一旁,语气中说不出的戏谑之意:“出身明宗可惜了,佛陀寺挺适合你的。”
宋玉对凤止的调侃不甚在意,反而浅笑道:“尽人事,听天命。若玉知而不做,怕是枉为君子之道、明宗之人。”
在对面凤止似笑非笑的神情中,又道:“此番行程不过是为了天下黎明百姓尽一份微薄之力罢了。”
凤止笑道:“与之相较,深感惭愧。”
宋玉没有听出凤止的话外音,谦恭地说道:“性子使然罢了,楚兄何出此言。玉这操心的性子一时半会儿也改不掉,不然定要学学楚兄张扬肆意的模样。”
凤止面上的表情终是没有绷住,大笑了起来。
看来自己此番居然看走了眼。
这人怕是自己熟知的人群中变化最小的一位。
这个宋玉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好玩……
在二人有说有笑间,马车停下了。
凤止率先跳了下去,而宋玉则是由他的侍从扶下马车。
看着熟悉的客栈,凤止抬脚便走了进去,还没有等着小二招呼便到柜台订了四间上房。
“你家掌柜呢?”
算账的账房先生突然被问及,还愣了片刻,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掌柜回家有急事,前些日便回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客官找掌柜有事?”
凤止摇了摇头,“没事,不过好奇罢了。”
“这是房牌,客官您拿好。”那账房先生将木刻的牌子搁在了柜台上,对着忙碌的小二一阵吆喝:“顺子,带客官上楼。”
在洛河城休整一夜后,凤止便与宋玉分道扬镳,马不停蹄地赶往凤元皇城。
身着墨绿色袍子的唐郗看着消失的马车,不解地问到宋玉:“那人看着不像善茬,公子何时结识过这样的人物?”
宋玉收回目光,淡然一笑道:“机缘巧合,得他所救,不过楚止却是一个好人。”
唐郗默然。
名唤楚止的那人,可与好人二字扯不上关系。
唐家祖辈相术极好,不过之后家道衰落,到最后也没剩下多少相术高超的能人异士。不过作为唐家最小的一辈,唐郗对祖传手艺兴趣深厚,加之天赋异禀,故而在相术方面也算得上小有成就。
虽然不敢直视凤止那双冷清锐厉的眸子,但就不经意的一眼,便看出此人不凡。
再者,此人很凶
功德和罪孽相辅相成,位居高位,是一个不择手段的狠主。
故而,宋玉的话,唐郗只是一笑而过,淡淡的提醒了他一句便不再多语。
凤止回宫的消息出现的突然,让许多人都措手不及。
例如
为凤煜病情奔波的凤离。
看淡生死放弃治疗的凤煜本人。
被战事忙得焦头难额的凤帝凤疏狂。
……
皱着眉头的凤疏狂,看着手中战事毫无进展的奏折,长叹了一口气。
“嘭”
殿门直接被推开。
凤疏狂抬头望去,手一哆嗦,手中的奏折都差一点被吓掉了。
“长歌”
“是儿臣。”
凤止淡淡扫视了一眼面容有些疲惫的凤疏狂,撩袍跪下拱手行了一礼。
凤疏狂心中嘎噔一下,坐在龙椅上强装镇定,吩咐周围的宫人道:
“你们都退下。”
待大殿里只剩下凤疏狂与凤止二人时,凤止依旧没有起身的打算。
凤疏狂说了不少服软的话,凤止起了身,不过脸上依旧风轻云淡,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你的事忙完了?”
面对凤疏狂小心翼翼的试探,凤止不咸不淡回了一句:“儿臣的事哪有你们的事精贵。”
“皇兄忧思国事,都血洒朝堂了。我这个当妹妹的这个时候不回来看看,情理之上有些说不过去。”
“咳咳。”一声轻咳阻断了凤止嘲讽的语气。
凤疏狂眼神飘忽,外强中干说到:“这事以讹传讹,你皇兄好着呢。”
“没病最好,死了我也不惦记。”凤止留下此句,结束了这个话题。
之后,凤止长话短说,将自己的布局一一讲与了凤疏狂听。
听完凤止的计策后,凤疏狂威严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激动。
不过
转瞬间又变成了担忧。
“此法虽好,但你的名声”
凤止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说到:“种种计谋皆是江湖儿郎楚止所为,干我凤元长歌公主何事”
凤疏狂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无赖流氓的气息,从哪里学来的
莫非也是那个公子衡御教的
该死
凤疏狂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回来了,就为为父分忧解难吧。三日后,朝堂报道。”
凤止面无表情盯了自己略显心虚的父皇,点了点头,应了此事。
“儿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