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镇北将军府人员稀少,凤止逛了大半地方都没有碰见几个侍卫。
曲折的走廊上挂着的灯笼忽明忽暗,在夜风中晃动。
唯独一侧的屋子还敞亮着,屋内人在灯光的照射下将影子拉长至窗户纸上。
凤止站在走廊的阴影处,撑着下颌想了片刻,抬脚向灯光处走去。
鞋底踩在沙石上,沙沙作响,衣摆拂过院子里的植物,融化了叶片上淡淡的寒霜。
“扣,扣”
屋内传来声音。
“进。”
田珉抬头淡淡看了一眼来人,又低头伏案工作,丝毫不意外来人是谁。
凤止也不知客气为何物,随便找了一根椅子坐下,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镇北将军不惊讶吗?”
田珉放下笔,淡淡道:“有什么话请主帅就直说吧,夜深了。”
言外之意说完就滚。
凤止喝了一口茶,叹道:“我们两家也是姻亲关系,说话态度不能好一些吗?”
“我和你爹曾经是挚友。”
田珉丝毫不避讳自己对凤家人都态度。
凤止喝茶的动作一滞。
自己都为这位镇北将军尴尬。明明还是好兄弟,不知不觉就隔了辈。
沉默片刻后,出了声。
“换个角度,我们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我父皇不会介意的。”
田珉:“哼!”
说起此事,田珉就一阵火大。自己就没见过几面的妹子,这么快就嫁人了,嫁人也就罢了,还嫁给凤疏狂的儿子。
平白无故矮了一辈,还被他女儿“夺权”,能坐下来愉快聊天才怪。
凤止笑着岔开话题。“不说此事了,今日深夜拜访将军府主要为两件事。”
“第一,你小舅舅托我给你带些东西和几封家信,这是信,但是东西太多不便携带,你差人自行去本殿府上去取。”凤止将一叠折好的书信递了过去。
田珉看着手中的书信,情绪还没来得及酝酿就听见了凤止接下来的话。
“还有,令慈说,若是将军不幸为国捐躯,托我为你收尸。”
田珉哼了一声,冷声道:“大言不惭。”
凤止笑了笑。
“没见镇北将军之前,我还抽空想过此事,毕竟你也是萌萌的大哥,规格应该用哪种合适。不过见过面后,确实是我大言不惭了。”
一损一夸,让田珉对凤止依旧没有好脸色。
“储君没有储君模样,油嘴滑舌难担大任。”
凤止道:“镇北将军,做人就应该坦诚一些。我能顺利来北境,不就是你与父皇的主意吗?这是不是可以证明你没有眼光”
田珉一时语塞。
小小年纪,得寸进尺。
在凤止戏谑中,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
“这三日,军营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你手下的那几个将军比我想象中还固执,不过我这人就喜欢挑战。明日大概就有结果了。”
田珉见凤止风轻云淡地说话,又想起那些关于这位年轻储君的传言,沉吟道:“手段柔和些,毕竟也是跟着我驻守北境多年的兄弟,劳苦功高。”
凤止接受了田珉好意。
“多谢将军提醒,不过请你放心,我凤止做不出让将士寒心之事。”
凤止话锋一转,“不过我尚有一事不明,望将军解惑,这也是我此行的第二件事。这主帅之位我认为根本没有争夺的必要,我带来的人马完全可以作为支援的后备军,毕竟对战北恒的主力军是北境驻军,且在战事一事上我自知比不上军中前辈。但那日见将军的反应,让我看不清楚你到底在谋算些什么?若你想要事情变得更加精彩,我所说的三日修养你根本不用理会便可。”
田珉刚毅的面部紧绷,沉声道:“此事说来惭愧,统下不严,军营出现了奸细。”
“军队内部不睦本来就是大忌,传出去便会让敌人有机可趁成为大患,没有传出去仅仅是内部问题。趁此机会诱敌深入,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凤止默。
姜还是老的辣。
“我兢兢业业镇守北境二十余年,除了大婚以外,一刻也不敢松懈。你给我三日休沐,求之不得。反正你已经到了北境,熟悉了北境的环境,对付那群有勇无谋的蛮子应该不成问题。”
凤止:“……”
作为镇北将军这般看不起对手,这般消极怠工真的好吗?
不过
这个镇北将军还真是有个性,难怪父皇能如此放心他镇守凤元北境要地。
书房内,凤止与田珉将心中大概的想法交换了一下,做了一份粗略的进攻战略。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在这一点上,二人达成了一致。
凤元有兵有粮,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还能当缩头乌龟吗?
自是不能。
不过
北恒一向无耻,根本没有信守承诺这种思想。伤口好了又作妖,打不赢就跑,反反复复烦不胜烦。不过现在哪有这么简单,不扒北恒一层皮,都对不起那些战死的将士。
而凤止比田珉想得更多,一层皮哪够自己来北境就是为了北恒千里沃野罢了。
说完正事后,田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以后有事白天来找我,夜深人静成何体统,没事也别来,我这不欢迎你。还有,记住你是凤元的储君,北境军营的主帅,不是任何人都能有资格与你平坐,哪怕是我。”
凤止对此只是淡淡笑了一声。“知道了。”
“快滚吧。”田珉扔了一份折子给凤止,直接下了逐客令。
在凤止接过折子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单。
就在她起身离开的时候,田珉又补充了一句话。
“以后半夜少出门。”
凤止看着一副不耐烦的人,突然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凤疏狂
还真是挚友,都一个模样。
莫名其妙地想念啊。
凤止打开书房门,迎面碰见一个妇人打扮女子提着一个食盒。
凤止礼节性浅一笑,道:“夫人好,我是凤止,今夜冒昧打扰了。”
女人还没来得及询问,凤止便在黑夜中消失。
“田哥,那是谁啊?瞧着模样是个年岁不大的女子。”
柔声的质问让身高八尺的田珉不寒而栗。
“当朝太女,也是她让为夫在家修养三日。”
“哦,原来是她啊。”女子点头,不过并没有多问。
田珉凑到自己貌美的夫人面前,问道:“你怎么看出她是女子的如果不是提前知晓了,为夫还真看不出来”
“女人的直觉。”
田珉:“……”
这种神之直觉可以用来打仗吗?
次日。
凤止重新为军营立了规矩。
五路军将军虽然职位尚在,不过手中的权利直接被架空。凤止美名其曰,增添左右副将,为劳苦功高的将军们减小压力,提高军营运行效率,各司其职、互不打扰。
不过这其中有一半人都是凤止的属下,还有一部分则是早就“投诚”的人,仅仅还剩一部分有官无权的人还在顽固抵抗。
田珉三日修养结束后,与凤止的关系更加紧张了。明嘲暗讽,唇枪舌剑。
不过,态度强硬的田珉让余下的老将们看到了希望,更加坚定了抗争到底的心。
目前看来,军营内部十分热闹,人心不齐,军心涣散。
对于接到最新消息的北恒而言,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没牛羊。
数万军队浩浩荡荡向着北境的方向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