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阁。
芷沅靠在软踏上,凝视室内唯一散发生机的植物,神思恍惚。
“喂,回神了。”
被轻推了一把,芷沅眼中波光一颤,迷茫转瞬即逝,坐直身体,理了理衣服,“你怎么来了?”
坐下,杭常恒挑眉答她:“我当然是有事才来了。等会儿,在这之前,你先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都叫了你多少遍了,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很好奇。
白了他一眼,她很直接,“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好奇心这么重,迟早得吃亏。
“师侄这不是关心你嘛?!”摸摸鼻子,杭常恒讪笑,他倒是差点忘了这女人的凶残。
“三声之内不说事,你就看着点你的随身物品吧。”
“一。”
“……”
“二。”
“第二弹!”
忙赶在她就要脱口的“三”字之前,大声利落地喊出声,杭常恒感觉自个的心跳得实在有些厉害,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作为被她当作试验品训练她手下如何高效进行“偷鸡摸狗”之术的幸运儿,他这纯属被吓的啊……天知道,被林旺光顾那天,他遭遇了什么。
那天,如果不是林旺还剩点儿未泯的良知,他觉得他连最后的家底身上的亵裤,都保不住了。
“第二弹?”记起前几天她告诉他吕本还有后续动作的事儿,再加上方才穆柳过来说的,她也知道他过来是为了什么了。
“你来就为了说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当她身边没人,连消息都不通?
“你以为我傻?”他当然知道她也得到消息了。
“你以为你不傻?”惊叹于他对自己的盲目自信。
“穆芷沅!”这死女人非要气他不是?
咳嗽一声,她正了正脸色,“说吧,正事。”
“今日,春满楼幕后老板是谁已经确定,就连……百姓们也知道了。”
“百姓?”
转眼询问似的看向刚进门翻室内炉火的穆柳,见她摇头,就知穆柳也没听到这消息了。
“你们的消息应该没那么快收到。因为我也是凑巧,出门就听到两个百姓偷偷议论,想来,应该也是才传出来不久。”
“但现在这么一会儿,你们这华都应该都知道了。”
世上什么传播得最快?
非谣言莫属。
抱着穆柳递给她的暖炉,芷沅眯眼看向前方,不得不说,杭常恒的话,让她再次感叹皇家无情。
她知道,没有公山慎的默许,只单独禀告圣听的吕本还没那个胆子敢将这事儿都出来。所以,原本她以为这种事儿顶多就被生长在上层的那些贵族们探听到,让公山景云在百官贵族前失了脸面。
然而,现下公山慎的这一手,可真是往死里逼太子啊。太子开青楼,弄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如此,公山景云首先就失了民心了。
毕竟,对更多百姓而言,这等寻欢作乐之地终归不是好人家的地方。
公山慎当真狠得下心啊!?
“芷沅,公山景云就是条疯狗,被惹毛了,逮谁咬谁。你告诉我,你在这整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
杭常恒作为一国皇子,即使再不愿管事,但对各国储君也必须要有了解。所以,他很清楚公山景云这种人被人如此坑害后,必定会仔细查整件事,一旦查出与芷沅有关,他简直不能想象公山景云会做出什么事来。
杭常恒少见地正起肃容,让她心中一暖,她自信一笑,道:
“放心吧,我既然敢做,那必定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给人反咬的机会。”
东宫。
公山景云坐在书房,看着手中密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忽然,他猛地用力抓信团成一团,掷在地上,瞪视前方,双眼几欲喷火。
“公、山、元、君。”
许久,公山景云方才深吸口气,喊道:“来人。”
“奴才在。”
“去把魏延给本宫叫来。”
“嗻。”
就候在不远处的魏延,一听传唤,立刻提步进房,向公山景云见过礼之后,便是一跪,磕头请罪。
“草民该死,辜负殿下期望,求殿下责罚。”
“你是该死!”
随手抓过砚盘大力扔向那个后悔又惊惧的人,公山景云咬牙切齿道。
头上血汩汩直流,魏延不敢伸手擦拭,只惶恐磕头不断,道:“殿下,草民是该死,但请殿下万万注意自个身体,千万莫因为草民气坏身体啊!”
“因为你?”冷笑一声,公山景云满脸阴鸷,“你有何能耐让本宫因为你气坏身体?”
“是是是,草民卑贱,殿下自不能因草民有何闪失”
“但草民恳请殿下也万不要为那些个低贱之人生怒,怒气伤身,殿下如此,岂不是就着了那些小人的道了?”
魏延恳切的不管做什么都为他着想的表情明显让公山景云稍稍降怒,紧盯眼前人好一会儿,瞥见他额头上的伤,公山景云方让他起来。
他身边可用的人有很多,但因为母后的原因,真正全心为他的心腹很少,这个三年前为他所救并对他感恩戴德的魏延算是其中之一,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想动魏延。
而才站起身的魏延,明白此次自己算是逃过一劫了。这回他还真的将将往鬼门关走了一回,需知,公山景云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让他们这些下属们又怕又惧的动不动就打杀人的性子,从来不是虚的啊。
“父皇五日前就传唤吕本了,为什么那时候本宫完全不知消息?”
这才是公山景云最愤怒的地方,如果他早点收到消息,现在就不可能是这种一边倒的局面。
眼光微闪,魏延踌躇片刻,方问:“殿下……没有收到草民的传书?”
“什么传书?”明白魏延不会无中生有,早就起疑的公山景云逼迫自己先冷静下来,“若非小明子无意听到江北百姓的议论,本殿现在还在江北。”
江北知府应该也早就听到这传言了,但他却封锁消息,而他出去,那些贱民远远看到他就闭嘴了,所以,在偌大江北,他一国太子居然像个傻子一样,被所有人暗自耻笑而不知。如果不是形势紧迫,那日他说不定会大开杀戒。
“得到圣上传唤吕本的消息,草民也没有太在意,以为不过是寻常事。可当城中隐隐有不利殿下的流言传出时,草民意识到不好,就一边写信给殿下送去,一边找这流言源头,只是还不等草民找到,这流言已经四起,传出华都城外了。”
“你那日写的信给谁了?”
“草民交给……公山公子了。”
在他手下里,能被魏延唤作公山公子的,只有
公山尹鹏。
魏延悄悄觑眼看他,见公山景云手握成拳,脸色晦暗不明,他忙垂头,知道比起他来,公山家的人此次私自扣信的作为,更让公山景云如鲠在喉。
只是,再如何恼怒公山家,他都应该先把眼前事给应对过去,公山景云眼睛一转,将目光落在魏延身上,问:“你觉得此事如何解?”
真正属于他的机会来了,魏延想了想,道:“此事已成定局,殿下若想从此事做文章,并不容易。”且很有可能吃力不讨好,更惹嫌。
“本宫知道的事,还用你来重复?!”
“是,草民知错。”
忙弯腰认错,魏延思忖一会儿,补充道:“此事不宜有所动作,但殿下可以将此事翻篇,做执棋人,另设一局。”
“何意?”
“五味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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