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凯子就开心不起来了。

因为他听说，一些剧组已经陆陆续续接到主办方通知了，但他却没有接到。

戛纳的传统，前文也提过，颁奖之前，有没有这个通知很重要。

有了，你至少有一个奖可奔，无非是奖项大小的问题。

没有，你就算去了也大概率是为旁人鼓掌，平白给自己找不痛快。

毕竟谁都无法圣人到打心底里觉得别人拿奖实至名归。

一开始，凯子能还乐观的想，等等呗。

通知难免有早有晚，也许自己的通知在后头。

但眼看着明天就要颁奖了，仍旧没有收到主办方的通知，他也很难再乐观。

最晚今晚也得通知了。

这时候还不通知，大概率就是无缘所有奖项。

而尽管一开始因为观众的评价，凯子对于奖项的的期待值已经放的很低。

但真出现这种结果，也难免感到沮丧。

毕竟，不是第一次来了。

这一次，来之前也真的是寄予厚望。

可结果仍旧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再看看他曾经的摄影小弟，唉，不禁长叹。

人家去年来的，别管什么含金量吧，好歹还捧了個奖回去。

而他这个‘大佬’却屡屡受挫，真的很伤自尊。

他都怀疑，戛纳是不是跟自己命里犯冲。

不行下一部电影，去威尼斯或者柏林看一看得了。

而唯一让他感到些许安慰的或许是霸王别姬剧组，也没有收到通知。

——

此刻，他简单收拾了下，出了房间。

今晚，徐枫搞了一个聚会，也邀请了他们边走边唱剧组。

到了地方，不少人都来了。

徐枫很舍得花钱，鲍鱼龙虾，反正贵的嘎嘎点。

但坐在餐桌前，大伙明显都没什么食欲。

气氛也有点压抑。

毕竟，好不容易出趟国，谁又是单纯为了玩或吃来的呢？

凯子坐下，简单跟徐枫等人寒暄了两句，也没再说话。

对桌上的美味视若无睹，一杯一杯的喝着葡萄酒，很快，脸喝的通红。

不时的，他也会看一眼时寻，心下也是笑。

不是嘲笑，此刻，两人的处境，所谓大哥不笑二哥。

他有些阴暗心理不假，但也不至于无耻到没有下限。

更多是感慨吧，就好像看到了自己。

曾经他也是，面对不顺，心里明明都快难受死了，但表面上仍旧要强颜欢笑。

不过，他没有时寻演技这么好。

沉浸式干饭，不时的还能跟旁边的许晴说笑，好像真是没事人似的。

实际上，还真的能不难受？

反正凯子是不信的。

谁都不是圣人，哪怕是圣人，他也有自己渴望的东西。

只不过通常被一些徒子徒孙解释为高雅，或者一些很难言说的东西，掰开了说，其实也是一种欲望。

而霸王别姬跟他的边走边唱还不一样，那是展映的时候，实打实收获了一众好评的。

期待值肯定不是一回事。

说实在的，凯子一开始也没想到这部片子竟会连主办方的通知都得不到。

他也是看了片子的，讲良心话，拍的真不错，他挺喜欢。

无论是技法，故事性，还是演员表演都堪称是惊才艳艳。

以至于当时他都有些震惊，一部三流小说，竟能被他拍的这么出彩，心中甚至不禁生出一丝后悔。

毕竟，在他心里，自己无疑是各方面都强过时寻不少的。

要是自己拍，无疑会更出彩。

当下，他自然也没有这种情绪了，只有一种同病相怜。

唉，都不容易啊。

王锐坐在时寻左侧，时不时也叹口气。

他是跟着时寻一起拍完片子的，最清楚为了这部电影时寻有多拼。

可以说，真的豁出命去干的，但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造化弄人啊，唉，人生啊。

话说这货自打来了戛纳，跟隐形了一样。

每天就是各种出去嗨皮，时寻都不怎么能见到他。

“来，锐爷，我陪你喝一个，别老叹气了。”

时寻笑着举起酒杯，王锐也举杯，碰了下，他直接干了。

弄的时寻只好也陪着他干了，一大口葡萄酒下肚，也不知是醒的不彻底的关系还是什么，涩的厉害。

转头，看向许晴。

“来，我俩也喝一个。”

“第一次一起出国，前头也一直在忙各种事，这下总算清闲下来了，回头我陪你在法兰西好好玩玩。”

许妹妹也有意思，进来就坐时寻旁边，看着举止之类的都还算在场人里比较正常的一个的。

但实际上，余光几乎就没离开过时寻的身上。

当下，听时寻这么说，她也举杯闷头就要干。

时寻赶忙阻止：

“哎哎哎，你别跟那货学啊。”

“这玩意儿，听说后劲大，尤其对咱俩这种不善酒力的人。”

“抿一口，意思一下就得了。”

“多吃菜。”

许晴笑了笑，抿了一口，一只手却放到了桌子下面，捏住了时寻的手。

时寻明白她担心自己，凑在她耳边：“放心。”

“有什么呢？不拿奖，又不会死人。”

一开始，时寻的确是有期待。

迟迟没有得到通知，也有点失落。

人，都有情绪，也正常。

但他并没有没有被困扰太久。

还是那句话，最难的时候都过来了。

现在，无论怎样，都比那时候肯定要好，大不了，再来过。

所谓，那些打不倒你的，终将使你更加强大嘛。

他也本就是在一次次失败中走到如今，这方面，磨练过的。

“来来来，大伙一起喝一个。”徐枫有心让气氛好一点，也举起杯。

其实演员们怏怏的情绪难免有，但是，也不至于特别难受，当下主要还是顾及导演们的心情。

听到徐枫吆喝，顿时也都纷纷举起酒杯。

酒这玩意儿，是一个坏东西，有时候，在助兴方面，又是一个好东西。

酒过三巡，随着大伙都逐渐上头，气氛也逐渐热烈开来。

尤其张丰毅，本来就不怎么能喝的那种，被灌了几杯，彻底上头，骂起评委：“其实，我感觉咱们两部片子都比那些玩意儿好太多了，不通知咱们，纯粹就是那帮子评委有眼无珠。”

嗯？

这话，明显很中凯子的意，举起酒杯的手，速度快的像是在说‘说的好，太对了’。

无声胜似有声。

“来，丰毅，我俩喝一个。”

一个不够，喝完，又说：“再来一个。”

张丰毅摆手想拒绝，凯子哈哈笑，自己喝的痛快，又来了诗兴，吟起‘将进酒’。

他也算是放飞自我了，喝大了之后，从刚才到现在已经吟了好几首诗了。

还跑过来拍拍时寻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教导：“莫慌。”

“你还年轻，以后拿奖的机会多的是。”

“谢谢凯导，您也是，我相信，以您的水平，早晚也是能拿到大奖的。”

时寻也是被灌迷糊了，此刻说话逻辑都不太清晰了。

说完，也意识到好像不对，许晴桌子下面的手也开始戳他。

再一看凯子的反应，嘴角略抽，但还是笑，很明显，有点绷不住了。

心里其实当然也是恼火坏了。

我特么老前辈，来指点你这个后生，合情合理。

你对我说这话什么意思？点我呢？

小毛头，拿个柏林国际电影节的奖还抖起来了。

爷们处女作拿银豹奖的时候，你还在老家玩蛋呢。

“凯导，呃，我的意思是～”时寻也很想补救一下，毕竟，他真没有人参公鸡的意思。

这时候，一个侍应生走了进来，说外头有人找时寻。

徐枫眼神登时就变了，许晴眼睛一亮。

凯子心中则一紧，这个时间点，有人来找时寻，难道说？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都八点多了。

可能真是时寻的朋友，比如机场那个‘死胖子’。

一出一进，回来的时候，凯子余光斜眼一直在注意着时寻脸上的表情，很有点圆滑儿看秋雅泳装的那个眼神的精髓，主打一个偷看。

时寻没有笑，嗯，那应该不是他想的那种‘好消息。’

刚刚松下一口气，又见时寻坐下，旁边的许晴小声的问他：“谁啊？”

时寻嘴唇微动的瞬间，凯子也宛如开了顺风耳特效。

一个字不落的听到了，时寻声音很小，听在他耳朵里，却宛如晴天霹雳。

“主办方的人，通知我们明天务必要去参加。”

主办方，还务必？

小子一定是瞎翻译。

这特么要是没夸张，不能是小奖吧，否则也没必要加这种前缀吧。

路虎心理的核心是什么？大概跟凯子此时此刻的心情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区别是，凯子不怕时寻过的苦，但时寻开上‘大路虎’，他是真心难顶啊。

不少人也都听到了，徐枫顿时乐了。

别看她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乐呵呵的，但心里压力也是很大的。

能不能拿奖关系着很多事情，最直接的就是和国外那些艺术影院谈判。

人家认这个，说白了，有一个戛纳的名头，别管大小，那就是比没有更卖钱。

这部戏投资又这么大，电影届很现实的，你敢让一些资方亏一次，下一次，你再想用别人的钱，就不容易了。

霸王别姬剧组全体顿时也都欢欣鼓舞起来。

徐枫还是会做人，大抵也是意识到还有凯子他们在呢，忙找补了一句：“凯导，兴许晚点也会通知你们。”

其实，哪用她说，凯子此刻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点，专门让人来通知时寻，说不准，也可能一会儿来通知自己啊。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直接通知到位，省的费事，凯导可能是喝多了，下意识忽视这个逻辑问题了。

总之，这一夜，凯导一直等到了夜里三点，狗日的也没有来。

呜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