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朱允熥亲率大军，自金川门出城。

十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向东而去，中军的黄盖龙旗尤为显眼。

等到日落时分，一支十几人的轻骑兵疾驰而来。

金川门前守卫森严，立刻将人拦下。

“紧急军情，速开城门！”

“奉陛下旨意，任何人等出入城门，必须出示令牌！”

“没看见我们穿着军装，还要什么令牌？”

马上的骑士凶神恶煞，表现得十分不耐烦，不停地催促着。

可是，守城的士卒依然不为所动，说道：“若没有令牌，令旗也可！”

“若是耽误了军情，你负得起责任吗？”

“卑职只知道奉旨意行事，你说你有军情，先要证明你的身份，我怎知你是不是敌军派来的探子？”

“狂妄！”

骑士再也忍不住，怒道：“你小子敢不敢自报家门，老子明天就让你滚出应天！”

对方毫不示弱，说道：“卑职西城兵马司城防校尉张六阳，今天我把话放在这，没有令牌令旗，就算是皇帝老子来了也不放！”

“张六阳是吧，我记住你了，去把你们头儿叫来！”

“不放就是不放，就算沐指挥来了，也不能擅自抗旨！”

“哼！让沐良自己过来说！”

张六阳本来还在坚持，但是对方突然喊出沐指挥的名字，心中不免开始打鼓。

倒不是怕了此人，只是担心真的延误了军情，思来想去，还是大局为重。

“你们等着！”

说完之后，匆匆离去，大约过了一刻钟，沐良风尘仆仆赶过来。

“他娘的，敢来老子地盘撒野，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等到他来到近前，眼睛突然直了，后半句话也咽了回去。

张六阳说道：“沐指挥，就是这些人！”

沐良嘴角抽了抽，双腿一软，就要往下跪。

“沐指挥，俺老孙的面子也不给吗？”

最前方那人突然下马，一把将沐良抱着，凑到耳旁小声道：“别声张，你自己过来！”

沐良赶忙回身摆了摆手，说道：“军事机密，你们先退下！”

张六阳等人满脸疑惑，却不敢怠慢，纷纷退了回去。

沐良赶忙上前，准备叩拜：“臣……”

“别拜，起来！”

“啊，陛下，您怎么……”

朱允熥撩开头上的兜帽，说道：“事关机密，你自己知道便好，不得告诉任何人！”

沐良连连点头，然后看向孙虎，说道：“武安伯，你可以松开了。”

孙虎这才松开手，笑着道：“沐指挥带的兵不错，有两下子！”

沐良讪讪道：“是陛下教导的好，如今咱五城兵马司的弟兄，巡街的时候都是挺着胸，仰着头，因为咱跟陛下干过。京城中那些达官显贵，以前都不正眼瞧咱，现在见了都是恭恭敬敬，大家伙都明白，这都是陛下的面子。”

朱允熥点点头，说道：“刚刚那个张六阳，很不错，可堪大用！”

沐良赶忙道：“臣替这小子谢过圣恩，承蒙陛下亲自提拔，该着这小子家里祖坟冒青烟！”

“继续守城，要时刻加强警戒，敌军随时可能会来。”

“臣遵旨！”

朱允熥将兜帽戴好，在锦衣卫的护送下，径直回到紫禁城。

来到乾清宫，赵婉儿不淡定了，问道：“陛下，您怎么自己回来了？”

皇帝御驾亲征，大军出城，结果皇帝自己跑回来，这是什么情况？

该不会是吃了败仗，全军覆没了吧……

朱允熥看着脸色苍白的赵婉儿，说道：“御驾亲征就是個幌子，做给四叔看的。”

“啊，这……”

“如果朕所料没错，三五天之内，四叔就会来偷袭京城。”

赵婉儿终于放下心来，只要不是打了败仗就好。

“陛下为何不提前知会一声，妾身要吓死了！”

朱允熥说道：“消息尽可能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赵婉儿并不在意，先是命人打了热水，伺候朱允熥洗漱，然后说道：“妾身前几天刚刚跟陛下提过，该选秀女了。”

朱允熥却不置可否，说道：“朕看后宫已经够了，进那么多人做什么？”

“陛下做了皇帝，自然要三宫六院，每个嫔妃都要有使唤丫头，还有御膳房、浣衣局……都需要人。”

“什么三宫六院？朕不是还没纳嫔妃呢？”

“如今也该提上日程了……”

“以后再说，快睡吧！”

“陛下，妾身最近这段时间不方便，不如您选一个……”

“朕乏了，睡觉！”

朱允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赵婉儿却想不明白，别人做了皇帝，都是大选秀女，恨不得将天下好看的女子都送进皇宫，陛下似乎没什么兴致。

若不是自己已经有了身孕，还以为陛下有什么隐疾呢……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满天星斗。

徐辉祖将大营扎在京城以东三十里的栖霞山下，中军大帐顶着黄盖龙旗，守卫森严。

黑夜之中，探马远远地眺望，然后一路疾驰，回到龙潭镇。

“报，敌军在栖霞山扎营。”

张辅问道：“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了吗？”

“回将军，我等不敢靠的太近，不过，隐约可以看到黄盖龙旗，还有大量的守卫巡营，至少是以往的三倍。”

张辅看向姚广孝，问道：“大师，接下来怎么办？”

姚广孝说道：“朱允熥此人生性狡猾，不可能冒然出击，今晚踏踏实实睡一觉，明天一早，撤回镇江。”

张辅脸色极为忧愁，思索半晌，说道：“就这么一直撤下去吗？”

姚广孝点点头，说道：“必要的时候可以交战，但是，我等主要任务就是撤离京城，下一步是渡江，去扬州，给殿下争取出足够的时间。”

“殿下手里只有八千人，你确定能打赢？”

“打了就有希望，否则只能等死！”

张辅想了想，说道：“我们这支兵马虽然伤兵较多，可是，仍有一战之力，现在连打都不敢打，将士们哪里还有半分士气？真的到了交战那一天，怕是连拿刀的勇气都没了。”

姚广孝淡淡道：“张将军，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我只是不理解，为何打着打着，竟然成了这副局面，输阵又输人，就算殿下打进京城，民心何在？”

“成王败寇，只要能赢，过程并不重要。”

张辅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喊来传令官，说道：“传我命令，今夜都好好休息，四更造饭，五更拔营，前往镇江！”

姚广孝告辞，回到自己营房休息。

张辅却没有一丝睡意，便走出大帐，看着天上的星辰发呆。

从大明开国之初，自己的老爹张玉屡次随中山王征漠北，后来到燕王麾下，再到自己成长，轰轰烈烈的靖难之役，这场仗打到今天，怎会变的如此不堪？

每当夜深人静之际，他都会扪心自问，这样打下去，还有希望吗？

前线的士兵英勇奋战，可是，死后都不得安息……

这件事已经触及到张辅的底线，他不止一次向朱棣建议，不能这么干，太跌份了！

你是大明的燕王，起兵靖难，清君侧，我们才是正义之师！

可是，再看看现在，眼中只有皇位，做事变得毫无底线。

用这样的手段，就算能打赢，天下臣民会认你吗？

夜风很凉，心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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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时间，应该还有一章，不过建议大家早睡早起，尽量少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