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晖带人赶到的时候，面前已经一片狼藉。

蒸汽机车的主体一台巨大的锅炉，这玩意可是铁的，寻常的马车哪里禁得住，直接被撞的稀烂。

可怜的周居农只觉得全身骨头都散了，当他看到徐晖的时候，脸色骤然变成黑紫色，用尽全力，嘶吼道：“徐晖，我跟你没完！”

徐晖一脸茫然，问道：“周先生，李先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周居农喊完，身上更加疼的厉害，表情几乎扭曲，紧紧闭着眼。

李客站起身来，质问道：“徐晖，你是不是在这里埋伏好了，等着我们呢？”

徐晖赶忙摆手道：“李先生，切莫乱讲，我们在实验蒸汽机车，前面不是立了牌子么，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李客想到刚刚那块闲人免进的牌子，又看了看一旁的过路车，只好说道：“周先生亲率众学子进京参加春闱，为了赶时间，才走了近路，你们在搞什么，太危险了！”

徐晖一时也解释不清，只好说道：“先处理周先生的伤势，其他的回头再说！”

说完之后，留下一组人记录数据，然后自己带着李客一行来到科学院的营地，隔壁就是医学研究所，药品充足，特别是治外伤，相当专业。

主要蒸汽机需要大量实验，经常出现事故，送去京师费时费力，杨士奇和解缙一商量，干脆将科学院医学研究所也搬过来，一边搞医学研究，一边配合蒸汽机小组，相得益彰。

众人七手八脚将周居农抬到诊室，然后来到另一处公房。

徐晖吩咐人泡了茶，李客却没有喝，而是问道：“徐晖，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生莫急，先喝口水，学生从头说起……”

徐晖叹了口气，然后将自己经历娓娓道来。

从书院出来，到县衙后，偶遇朝廷科学院的人在各地选人，自己误打误撞，被招揽过来，正巧陛下要立蒸汽机项目，自己被选为负责人，最近正在赶制蒸汽机车，然后就被周居农撞飞了。

这些经历中，除了知县秦子孟私下放走自己，其他全部属实，就算去查也能对的上。

李客疑惑道：“你说你进了科学院，还见了陛下，还成了这个什么鸡的负责人？”

“是蒸汽机车！”

徐晖更正了一下，然后说道：“陛下对科学院非常重视，隔三差五就去巡视，科学院很多项目的开展也是陛下直接授意，比如隔壁的医学研究所，他们现在主攻人体外伤，以前很多疑难杂症现在都可以治愈。”

李客倒吸一口凉气，如此说来，徐晖这家伙误打误撞，从一名小小的举人，成为陛下眼前的红人？

这还考什么进士啊，且不说数千人争三百个名额，就算真的考中进士，能保证陛下多看你一眼吗？

“你们这個科学院的什么机构，你留在此处，可有品轶？”

李客说完，其他人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全都侧耳倾听。

徐晖说道：“科学院刚刚成立，机构设置和官员品轶大致参考翰林院，只是现在人员比较紧张，大量职位空缺。”

“为何空缺，是因为没人愿意来吗？”

“倒不是没人愿意，科学院选人有明确的要求，比如学生所在的蒸汽机车组，需要懂机械原理，考试通过才能进来。”

李客大为不解，问道：“你什么时候学过鸡和蟹的原理？”

“学生平日里喜欢看些杂书，梦溪笔谈中就讲述了大量机械工作原理，学生也算是误打误撞，运气好罢了。”

李客心中暗道，原来梦溪笔谈是本菜谱！

“你现在的职位和品轶呢？”

“学生现在是蒸汽机组负责人，没有品轶，但是有中级职称。”

“初级职称……又是什么？”

徐晖解释道：“这是科学院专门设立的职称，从初级到高级，总共五个级别，学生考试通过了中级。”

“没有品轶，这职称有何用？”

“品轶和职称是两条线，学生今年会继续参加春闱，如果侥幸榜上有名，便可担任蒸汽研究所的副所长，品轶大致相当于翰林院修撰。”

李客越听越懵逼，问道：“你现在不就是负责人吗？”

“学生只是蒸汽机车小组的负责人，蒸汽研究所的所长由副院长解缙兼任，副所长尚空缺，而且，目前只有学生这一个小组，日后定会扩充，会有更多的课题小组立项。”

李客听的似懂非懂，各种细节还有很多疑问，但是，他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今天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我们从这里走？”

徐晖连连摆手：“我真的不知道啊！”

“那……周先生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试验场地，每天都在进行各种实验，今天主要测试的速度，结果蒸汽机车跑的太快，脱离了原定的方向，我们几个人在后面紧追，然后……就这样了。”

李客想了想，问道：“如此说来，果真是巧合？”

徐晖苦笑着道：“李先生不要多心，这台车刚刚造出来，很多技术还不成熟，别说是巧合，就算学生故意要撞你们，也不可能把方向把控的那么准！”

李客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巧合还好。

就怕徐晖挟私报复，周先生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两人闹起来，耽误了其他学员考试，麻烦就大了。

“徐工！”

徐晖一抬头，原来是隔壁医学所的熟人，贾成。

“周先生怎么样了？”

贾成说道：“刚刚检查过了，全身多处骨折，最好动手术！”

徐晖神色变了变，问道：“很严重吗？”

贾成点点头，说道：“不能再拖了，否则，就算能治好，也要落一身残疾！”

李客赶忙道：“那就赶紧治啊！”

徐晖皱眉道：“李先生莫急，周先生的伤太严重，需要动手术，他的家属没在身边，这里以您为长，需要您来做决定。”

“什么意思？为何还要家属决定？”

贾成不耐烦地说道：“手术有风险，这位老先生岁数不小了，万一醒不过来，我们可负不起责任。”

李客意识到情况不对，赶忙问道：“什么风险？”

徐晖解释道：“需要把周先生的皮肉切开，然后将断掉的骨头接起来，再将皮肉缝合。”

“啊，这……”

李客脸色惨白，问道：“还要切开皮肉？”

徐晖点点头，说道：“先生不用担心，科学院做外伤手术成功率很高，他们经常用死尸练习，人体血肉筋骨，全身脉络展布，非常清楚。”

李客只觉得胸中作呕，强忍着说道：“死尸和活人能一样吗？死尸又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