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四个人一起转过身去。
可是,路星辰的话已经说得太迟了,当大家一起转过身去著火堆时,文件橱已经只剩下一小半,橱中的纸张,也早已变成了灰!
路星辰苦笑著,搔了搔头,道:“博士,你可知道,探险地图上的金色,表示什么?”
乐越博土摇头道:“不知道,地图上,根本就不应该出现金色的。”
阮问药道:“或许是一个金矿!”
唐浩海道:“或者,那地方,遍地都是纯金!”
路星辰耸了耸肩:“你们都不是没饭吃的人,怎么那样财迷心窍?”
乐越博士皱著眉:“是啊,探险地图上的金色,代表什么呢?”
这时,火头已渐渐弱了下来。那天的天气,本来就很冷,长期站在火堆边,自然不觉得冷,但这时天黑了,火弱了,大家都感到了寒冷。
那幅地图在路星辰的手上,路星辰望著越来越弱的火头,和那一大堆灰烬,道:“白洛临死的时候,要我们将他屋子中的一切全烧掉,是不是?”
乐越博士点头道:“是,所以这幅地图”
路星辰在他说那半句话之际,以最快的手法,将地图摺了起来,放进了口袋之中。
乐越博士睁大了眼,望著路星辰,充满了惊讶的神色,路星辰则尽量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神情,道:“我们都答应了他的要求,可是他并没有要求我们在一天之内,将他所有的东西,全部烧掉,我保证这幅地图,一定会变为灰烬,在若干时日之后!”
阮问药对一切事情,都看得并不认真,所以,在三个人之中,他最先接受我的狡辩,他“哈”地一声:“你是一个滑头,和你做朋友,以后要千万小心才好!”
路星辰向其余两个人望去,乐越博士皱著眉,唐浩海道:“你要那幅地图作什么?”
路星辰摇著头:“不作什么。我只不过想弄清楚,那是什么地方的地图。”
乐越博士道:“你无法弄清楚那是什么地方的地图,这上面一个字也没有,而世界是那么大。”
路星辰道:“我有办法的。”
唐浩海和乐越博士两人,也没有再说什么,这幅地图,暂时,就算路星辰的了。
老实说,在事后,路星辰回想起来,也有点不明白自己何以要将这幅地图留了下来。
曾仔细地想过,但是想来想去,唯一的原因,就是一股冲动,喜欢解难题,越是难以弄明白的事,就越喜欢研究。在那幅地图上,一个字也没有,要弄清楚那是什么地方的详细地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就引起了兴趣。
而如果在那幅地图上,像普通的地图一样,每一个山头,每一条河流,都注有详细的地名,使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的话,那么,就算地图上有著一块奇异的金色,也不致于引起兴趣。
如果情形是那样的话,那么,这幅地图,可能早已被路星辰抛进了火中,那么,以后,也不会生出那么多事来了。
当天,他们在将灰烬彻底淋熄之后,将白洛的屋子上了锁,然后离开,在阮问药的家中,又叙了一会。他们三人,因为同意了路星辰收起了那幅地图,好像都有一种犯罪的感觉,是以他们竭力避免提及那幅地图。
而路星辰本来是最多话的,这时因为在想,用什么方法,才能找出那地方是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所以也很少讲话,不久,他们就散了。
在归家途中,路星辰已经想到了办法。
第二天,路星辰先将那幅地图拍了照,然后,翻印在透明的胶片上,大大小印成了十几张,每张的比例都不同。这化了一整天的时间,所得到的,是许多张透明的地图缩影。
然后,路星辰又找来了许多册详尽的各国地图,有了这些地图,再有了那些印在透明胶片上的地图缩影,要找出那地图究竟绘的是什么地方,就不过是一件麻烦的事,而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了。
因为那地图上,虽然没有字,但是山川河流,却是十分详尽的,只要拣到和地图同样大小比例的胶片,将胶片放在地图上移动著,一找到曲线吻合的一幅地图,就可以知道白洛绘的是什么地方了。
路星辰于是开始工作,虽然,对有几个国家的地形,极其熟悉,明知不会是那地方,但是为了万一起见,还是一律将比例尺相同的胶片,在那些地方的地图上,移动著、比对著。
这些工作,化了五天时间。
如果说化了五天时间,而有了结果的话,那路星辰也决不会在五天之后,叫苦连天了!
足足五天,伏在桌子,将胶片在地图上移动著,想找出相同的曲线来,这实在是一件很乏味的事情,更何况五天之后,我对完了全世界的地图,竟然仍找不到那个地方!
路星辰弄来的各国详细地图,足有七八十本,这些地图,堆在地上,叠起来比自己还高,全世界所有的地方全在了,连南太平洋诸小岛,路星辰也有许多的地图可以对照,可是找不到白洛所绘的那幅地图是什么地方!
在路星辰对完了所有的地图之后半小时,那已是得到白洛那幅地图之后,第六天的晚上了,打电话给乐越博士:“博士,我找不到那地方,你还记得白洛的那幅地图?我找不出他绘的是何处。”
乐越博士道:“我早已
说过了,你没有法子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的。”
路星辰有点不服气:“或许你想不到我用的是什么方法,等我告诉你!”
路星辰将用的方法,在电话中,详细地告诉了乐越博士,他呆了好一会,才道:“你的办法很聪明,照说,用你的法子,应该可以找得出那是什么地方的,除非,你用来作对照的地图,漏了什么地方。”
路星辰肯定地道:“不,全世界每一个角落的地图,我全弄来了!”
乐越博士提高了声音:“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那地方,不在地球上!”
路星辰苦笑了起来:“别对我说这地图不是地球上的地方,对于地球之外的另外星球,我也厌烦了,我想,可能是我找来的地图不够详尽。”
乐越博士道:“这是很容易补救的,我可以替你和地理博物院接头,他们藏有全世界最详尽的地图,你可以借他们的地方工作。”
路星辰叹了一口气:“好的,我再去试试。”
第二天,路星辰先和乐越博士会了面,然后,拿了他的介绍信,去见地理博物院的负责人。等到走进了博物院收藏世界各地详尽地图的专室,才知道,借来的那七八十本地图,实在算不了什么。
博物院中的地图是如此之多,如此之详细,举一个例来说,中国地图,就详细到“县图”,就是每一个县,都有单独的、普通挂图大小的地图!试想想,中国有三千多县,单是中国地图部分,已经有近四千幅地图之多了。如果不是一个一开始就一定要有结果,否则决不肯住手的人,一定会缩手了。
在地理博物馆的地图收藏室中,工作了足足一个月,为了适应各种地图不同的比例尺,又添印了许多透明的胶片。
在这一个月之中,博物院方面,还派了两个职员,来协助路星辰工作。
昏天黑地地工作了足足一个月,如果有结果的话,那也算了。
一个月之后,博物院中所有的地图,都对照完了,可是一样没有结果。
路星辰长叹著,在昏暗、寒冷的天色中,走出博物院的门口,走下石阶之际,更发出了一下使我身旁十步远近的人,都转过头来望路星辰的长叹声。
那一天晚上,在阮问药的家里,他们四个人又作了一次叙会。
阮问药的家,占地足有二十英亩,他家的大客厅,自然也大得出奇。他们都不喜欢那个大客厅,通常都在较小的起居室中坐。
天很冷,起居室中生著壁炉,他们喝著香醇的酒,尽管外面寒风呼号,室内却是温暖如春。
他们先谈了一些别的,然后,路星辰将白洛的那幅地图,取了出来,将之完全摊开,道:“各位,我承认失败,我想,世界上,只有白洛一个人知道他绘的是什么地方,而他已经死了!”
阮问药瞪著眼望定了路星辰,路星辰是很少承认失败的,是以他感到奇怪。
可是他一开口,路星辰才知道会错意了!
他望了好一会,才道:“是不是你已经找到了那是什么地方,也知道那一块金色是什么意思,却不肯说给我们听?”
当阮问药那样说的时候,唐浩海和乐越博士两个人,居然也同样用疑惑的眼光望著!
路星辰感到生气,想要大声分辩,但是在一转念间,却想到,这实在是一件滑稽的事,只是耸著肩:“不,我说的是实话。”
他们三个人都没有搭腔,路星辰又自嘲似地道:“那或许是我用狡辩违背了对白洛的允诺,所以报应到了,连几个最好的朋友都不相信我了!”
阮问药倒最先笑了起来:“算了!”
路星辰道:“当然只好算了,不管白洛画的是什么地方,也不管他画这地图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会再理这件事了,将它烧了吧!”
一面说,一面将那幅地图,扬向壁炉。
那幅地图,落在燃烧著的炉火之上,几乎是立即著火燃烧了起来。
而也在那一刹间,四个人,不约而同,一起叫了起来!
全都看到,在整幅地图,被火烘到焦黄,起火之前,不到十分之一秒钟的时间内,在地图的中间,出现了一行字。那一行字是:“比例尺:一比四”。
一比四百:那行字,是用隐形墨水写的,就是那种最普通的,一经火烘就会现出字迹来的隐形墨水!
而白洛在那幅地图上明写著的比例,则是一比四万,差了一百倍之多!
那相差得实在太远了,一比四百的地图,和一比四万的地图,相差实在太远了,后者的一片蓝色,就算不是海,也一定是个大湖泊。但是在前者,那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池塘!
路星辰的反应最快,立时扑向前,伸手去抓那幅地图,但是,还是慢了一步,就在那一行用隐形墨水写的字现出来之后的一刹间,整张地图,已经化为灰烬,什么也没有抓到。
阮问药立时叫了起来,道:“原来白洛玩了花样!”
唐浩海惊叫道:“地图已经烧掉了!”
乐越博士站了起来:“你已经拍了照,而且那些胶片也全在,是不是?”
路星辰在壁炉前,转过身来,乐越博士说得对,那幅地图是不是烧掉了,完全无关紧要的,自己有著许多副本。
而从他们三个人的神情看
来,他们三人对于这张地图,兴趣也十分之浓厚。
路星辰吸了一口气:“我们已经知道以前为什么找不到那地方了,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乐越博士道:“那太简单了,你将比例弄错了一百倍,现在,只要将你那些透明胶片,缩小一百倍,再在全世界所有的地图上,详细对照,就一定可以将地图上的地方找出来了。”
路星辰苦笑了一下:“那得化多少时间?”
阮问药忽然道:“我看,这件事,由我们四个人轮流主持,同时,请上十个助手,这是一件很简单的工作,只要稍对地图有点知识的人就可以做,那么,就可以将时间缩短了!”
阮问药一面说,唐浩海和乐越博士两人,就不住点头。
路星辰望著他们:“奇怪得很,何以你们忽然对这幅地图,感到兴趣了?”
唐浩海笑道:“地图已经烧掉了,我们算是已照著白洛的遗言去做,不必再心中感到欠他什么了!”
乐越博士想了一想:“白洛从来也不是弄什么狡猾的人,可是在这幅地图上,他不但不写一个字,而且,还用了隐形墨水,那和他一向的行事作风,大不相同,所以我看在这幅地图上,一定有著重大的隐秘。”
阮问药搔著头,想了一会:“那一块金色,地图上是不应该有金色的,我想一定有极大的意义。”
他们三个人,每人都说了一个忽然对这幅地图感到兴趣的理由,听来却是言之成理的。
路星辰望著阮问药:“你以为那一块金色,代表什么?”
阮问药道:“我怎么知道?”
路星辰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但是你或许对比例尺没有什么概念,你要注意,这是一比四百的地图!”
阮问药瞪著眼,道:“那有什么分别?总之这幅地图上有一块是金色的,那有特殊的意义。”
路星辰一面摇著头,一面笑道:“那可大不相同了,这块金色,不过两个指甲大。如果是一比四万的地图,那样的一块,代表了一大片土地,但是在一比四百的地图上,那不过是一口井那样大小!还有,这里有几个圆点,以前我们以为是市镇,但是现在,那可能只是一棵树,或者只是一间小茅屋!”
路星辰又转向乐越博士:“现在,轮到我来说,我们是找不到那地方的了,你建议我将现在的透明胶片缩小一百倍,除非我们可以找到全世界的详细地图,其详细程度是连一口井、一棵树也画上去的,不然,就根本无法对照出白洛画的是什么地方来,所以,你们有兴趣的话,你们去找吧,我退出了!”
路星辰说著,拉著椅子,坐近壁炉,烘著手。
他们三人,望了片刻之后,就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明知他们不论用什么方法,都是不可能达到目的的,所以一直没有参加。
这一晚,路星辰是早告辞的,而且,在告辞之际,对于他们三个人的那种执迷不悟,还很生气,在门口大声道:“三位,不论你们的讨论,有什么结果,请不必通知我,再见!”
路星辰一个人穿过了大得离奇的大厅,又穿过了大得像一整块牧场的花园,上了车,回去了。
不知道他们三个人讨论,得到了什么结论,第二天,阮问药上门来,将我拍的照,和印制的胶片,全部要了去。没有问他,他也没有告诉。只是充满神秘地对我不断地笑著。
也料他们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的,他们无非是在走老路。
而当路星辰一知道白洛的地图比例,是一比四百的时候,就知道办法,是行不通的了,因为白洛整幅地图,不过两尺长,一尺多宽。
那也就是说,整幅地图,所显示的土地,不过八百尺长,六百尺宽,只是五万平方尺左右的地方。阮问药家里的花园,就超过五万平方尺许多许多。试问,在那一份地图上,可以找到阮问药的住宅?
但是他们三个人,显然都对地图上的那一小块金色,表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或许他们怀著某一种他们并没有说出来的特殊希望。但不管他们如何想,他们一定会失望!
路星辰那样不理他们,在事后想来,实在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因为他们三个人,轮流每人担任一天主持,真的雇了十个助手,每天不停地工作著,足足又工作了两个月。
那时候,天气早就暖了,路星辰已经开始游泳,那一天,兴尽回来,正是傍晚时分,一进门,就看到唐浩海、乐越博士、阮问药三人,坐在家中。
已经有两个月未和他们见面了,这时,一见他们,用“面无人色”来形容他们三个人,那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他们三个人的面色,都苍白得出奇,一看到路星辰,又一起摇头叹息。
路星辰忙道:“除了你们的努力没有结果外,还有什么更坏的消息?”
阮问药忙道:“难道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消息么?”
路星辰笑著,轮流拍著他们的肩头,毕竟是老朋友了,看到他们这种样子,心中也不禁很难过:“算了,这是意料中的事,因为白洛地图上所绘的全部地方,根本还不如阮问药家里的花园大,怎么可能在地图上找得到它的所在?”
路星辰这样讲,只不过是为了安慰他们,可是阮问药却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高叫了一声,瞪大了眼,半晌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