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啦!”
这句话出口,林曦方觉其中的甜腻和娇媚实在太过明显,脸蛋微微红了起来。
她故意皱了一下眉,好让自己显得端庄严肃些,再开口时语气中则多了一丝嗔怨:“难得江公子驾临寒舍,蓬荜生辉,快请进吧。”
望着那秀丽绝伦的娇颜,感受着她的欢悦和期待,江晨心头纵有千般愁绪,此时也融化了几分,微笑应道:“好。”
林曦迎他走进来,一扭头发现潇潇还在外面张望,马上回身过去把门关上了。
“小姐,我在外面给你望风。”潇潇道。
林曦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也没见有什么动作,一圈无形的波纹就向外扩散,形成一个屏障,将屋子与外界天地隔绝开来。
世界陡然清静,就像陷入了「空间凝固」的神通里,再没有一丝风、一点喧嚣能够传进来。
这个时候,两個人的脚步、呼吸、心跳,就成为了这静谧世界里唯一的声音,再没有任何杂音能够盖过对方的存在。
林曦转过身,看到江晨正坐在椅子上望着自己,那眼神富有侵略性,像是剥开了她的外壳,一寸寸地巡游过她的内心。
顿时,她的脚步便不那么自然了,像是要飞飘起来,却又强自克制着,为了保持仪态而贴在地面上,不显太过忘形。
大概是刚出浴不久,她披着一件宽松舒适的白衫,纤秀的身子在里面显得颇为飘逸,头发简单地扎起来,脸上化了淡妆,一眼望去,给人一种不同于白日那种明媚的温馨之感,又不显得朴素失礼。
这种打扮,没有刻意诱惑,却让江晨油然生出一种想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嘴唇有些发干,江晨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端起银壶倒了一碗茶,小抿了一口,在微涩和回甘中慢慢地酝酿接下来的言语。
手指传来轻纱拂过的触感,林曦在他身旁坐下来,他又瞥过去一眼,林曦正歪着头看着他手上的茶杯,似乎也想喝一口。
“阿曦。”
林曦像是忽然被吓到了,抬起头,水灵的美眸呆看着江晨,脸蛋倏然炽热起来:“嗯?”
“我想告诉你……”在烛光中看到那双朦胧醉人的眼眸,江晨话至嘴边却又迟疑。
林曦长长呼吸,吐气如兰,双眸中雾霭渐开,映出江晨的面容,对他的犹豫感到疑惑。
“告诉我什么?说嘛……”在摇曳烛光下,她轻搽胭脂的两颊微泛红晕,展露的笑颜娇艳欲滴。
江晨愈发不忍目睹,深吸了口气,道:“你听过马阴藏相吗?”
“那是……”
林曦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正忖思间,忽然外边一亮,房门倏地张开,一条红色人影突兀地闯了进来。
“潇潇?”林曦面上略有不悦,“怎么了?”
潇潇往前再走两步,硬生生挤入「蜃珠」笼罩的范围内,这才开口说道:“妖后遇刺了。”
简单的一句话落在两人耳中,却不啻于平地惊雷。
江晨霍然起身,大步就往外走。
林曦也几乎同时撑起身子,脸上惊容未散,下意识地开口道:“等等我。”
江晨顿足回首,面色虽然还算镇定,但那一瞥的眼神却饶为深刻。
林曦是捕捉情绪的大师,立即从那眼神中感受到猜疑、质问、愤怒等诸多情感,虽然没有明显表露出来,但是那淡淡的猜忌,便如一柄尖刀戳进她心脏,令她深痛如绞,气力难继。
“不是我……”想起自己曾在他面前明显表露出对云蝶的恶意,这会儿她的嗓音竟有些发抖,喉咙像是被堵住了,用力咳嗽一声才说出下一句话,“也不可能是北丰丹!”
江晨不置可否,快步走出屋外。
林曦想着他最后投来的那一眼,越想越觉得发冷,脚下愈发无力,在潇潇的搀扶下跟出门外的时候,前面已经不见江晨的人影了。
这时候,她干脆停下来,像是被掏空了身体一般,全靠潇潇搀扶着站在原地,如一尊木偶,美丽却毫无生机。
潇潇暗叹一声,静静陪她站着。
良久,听见林曦轻轻咳嗽了一下,中断了沉默的气息。
“妖后死了吗?”
“死了,脑袋都不见了。”
“刺客是谁?”
“不清楚,可能是风雨楼那边的人。”
林曦的手指攥得发白,闭上眼仰起脸,好半晌,才从牙缝中慢慢说出几个字:“驱虎吞狼,真是妙计。”
“这事很蹊跷,按照那位老楼主的性子,应该没那么大魄力现在就跟咱们撕破脸。我倒觉得北丰丹十分可疑,这家伙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当初想借桃花刺客突破心劫,如今就未必不会再来一次……”潇潇搔了搔手背,沉吟道,“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小姐你是没可能动手的,姑爷一定能想明白这点,他只是一时急糊涂了,你不用太过担忧。”
“我担忧的不是这个。”林曦轻叹一声,伸出一只手掌,感受着夜风从指缝间流过的寒意,“他很快就能清楚其中利害关系,却第一时间怀疑到我。可见他对我的提防和猜忌已经融入了骨子里,不管怎么掩饰都是没法隐藏的……”
“那家伙不识好歹!”潇潇愤愤地望着江晨消失之处,片刻后,神情转忧,“你对他的迷恋未免也过了头,一提到他都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难怪老爷不放心你!”
林曦静静思索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苍白的脸泛过一丝红晕,轻声说:“我本来以为,今天会有个愉快的夜晚,从圣城决战之后,我就在期待这一刻了……”
潇潇深切体会到她的失落,捏紧了拳头,沉声道:“那个碍事的家伙,不会得意太久!无论他是何方神圣,我们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林曦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投向山下夜色,恍惚中,仿佛穿过了浓郁深沉的黑暗,窥见那少年的身影,正在人群中穿行。
凝望着,她渐渐忘却了不快,嘴角漾起微微的笑容。
江晨赶到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妖后的寝宫,富丽堂皇,雍容华贵,此刻却都泛着冰冷冷的森然意味。
江晨听见屋里的哭泣声,吵闹声,铁甲摩擦声,巡游走动声,这时在他看来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没有进入房内,只用神念探视一圈,便转身离开了这拥挤喧闹的所在。
凶手或许还在盘龙宫。
凶手行刺之时,温胜没有察觉,灵萱没有察觉,三十六近卫没有察觉,这一切都表明,凶手绝非寻常刺客——就算是江晨,自问也做不到这一点。
能做到这一点的,必然是杀手中的杀手,强者中的强者,没有惊动任何一人,没有浪费一分力气,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夺走了盘龙宫主人的性命。
拥有这份本事的人,大概也拥有与之匹配的自傲。
不去想云素现在是怎样的心情,摒除情绪的干扰后,江晨的思路十分清晰。他已经找到了血腥味逸散的路线,那人带着一颗脑袋,纵然有通天本领,也不可能不漏痕迹。即便凶手再怎么隐匿抹除,但只要在空间留有“过去”的印痕,都无法逃出江晨的追溯。
那个本领通天的家伙,在摘走妖后头颅后,或许还有闲心逗留片刻,欣赏自己制造出的混乱场面。如果这样的话,留给江晨的机会就不是那么渺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