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谷并不期望怀夕长成柔弱端庄,不知人间疾苦的姑娘。
虽然她自己披着温柔乖顺的皮囊,久而久之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但她骨子里的坚韧却从未改变过。
从前在伯府生存,怀夕虽不惹眼,却也是挺直脊背过的,没道理换了环境还要让她忍让的道理,娘俩不主动惹事,却也不怕事。
余怀夕年龄变小还有些不适应,脑海中的记忆在触发了某个点后,会不自觉苏醒,她平静问道:
“那我们明天就去学校吗?”
陈若谷有自己的考量,她点头言简意赅道:
“宛陵老家的房子久不住人,回去得重新修葺,还要给你找老师补习功课办理新学校的转学手续,每件事都繁琐且耽误时间。”
余怀夕恍然大悟,自是没有任何意见,她见陈若谷吃了几口菜就没食欲的搁下筷子,体贴道:
“妈你休息一下,我来收拾吧。”
陈若谷下意识想要拒绝,怀夕十指不沾阳春水,哪会这些粗活,转而又想到如今世道不同,她们就是普通人,迟早得融入环境。
“你先给我打下手吧,帮我把碗筷送到厨房去就行,我来洗。”
余怀夕不由分说的抢过她手中的筷子,义正言辞道:
“以后就是我们俩一起生活了,有事应该我跟你一起分担,我又不是真的孩子。”
陈若谷心底深处荡起涟漪,她笑容和煦道:“傻瓜,即便算上真实年龄,你也未成年啊。”
余怀夕端着碗碟,不容置疑道:“反正我及笄就不是小孩了。”
陈若谷摇头失笑随她去了,女儿是该娇养,但如今大环境不一样,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应该。
怀夕将碗放进水槽,自然而然的打开水龙头冲洗,陈若谷站在厨房门口远远望去,确定她自己能处理妥当这才放心离开。
夜色如墨,月光如银,陈若谷回到卧室先将窗户打开,然后盘腿而坐开始呼吸吐纳。
她家祖上传有特殊的养生功法,不仅能延年益寿有悟性者可练出气感在身体流动,借住气流辅以针灸可治百病。
陈家嫡系唯有她练出气感,这也是她祖父与父亲毫不藏私的与她传授医术的原因所在。
入伯府以后,她一日不落的练习功法,连坐卧行走间也不自觉呼吸运转,闭上眼能体会到日益精纯的气流有磅礴浑厚之感,她的五感越发敏锐,身体更加轻盈,肌肤紧致细腻丝毫不显老态。
如今换了身体,她也不确定能否找回气感,当她熟练的运转功法,吸敞胸怀吞日月,呼开肺腑吐风云时,那精纯的气感竟顺着她的四肢百骸流动起来,顿时感受到了经脉脱离骨肉被洗礼的痛楚。
陈若谷身体微微颤抖,她内心却始终保持平静和坚定,这痛楚持续了半个时辰,直到感觉身心得到净化,整個人返璞归真回到最初的状态才睁开眼。
她闻到恶臭,低头见肌肤表面堆满污浊之物,陈若谷嫌弃的撇撇嘴,立马进浴室冲洗,以往修炼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污浊并不多,这次大抵是换了身体的缘故。
陈若谷冲洗很多遍才彻底洗干净,她从浴室出来后,先前的那种脚步沉重的感觉没了,呼吸顺畅很多。
她脑中的谜团越来越多,以前修炼的气感还在,那现在这副身体到底是她的还是原主的?
陈若谷想不明白不再深想,套上宽大的睡袍,转身往怀夕房里走去,女儿房里的灯还亮着,她也换了宽松的睡衣,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怎么了妈,还有什么事吗?”
余怀夕的头发长到下巴,虽看着清爽,却还有些不习惯,陈若谷抬手将她翘起来的一撮头发理顺,而后才道:
“妈是来提醒你,睡前运转养生诀,换了个身体,或许能练出些许气感来。”
陈若谷对女儿向来不藏私,在她幼时就逐字逐句将功法传给了她,可惜怀夕也并未练出气感,只是身体比其他姐妹康健许多。
余怀夕向来聪慧,岂能不知养生诀的好处,她抬眼打量陈若谷的脸,露出既惊又喜的表情来。
“妈怎么变回以前那样了,之前皮肤还有些暗黄……这变化太明显。”
陈若谷笑道:“这都得益于养生诀,你身体太虚,除了药物调理,养生诀也至关重要。”
有些话不用说透两人心照不宣,余怀夕对外人高冷淡漠唯有对着母亲乖顺。
“我知道的,现在就来试试。”
陈若谷十分欣慰,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她的爱向来润物于无声。
也是凑巧了,她刚踏进房间,一直毫无动静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老公二字时,顿时有些无措起来。
理智上她不想过早跟余渊接触,她还需要时间来融入环境,但她深受原主影响,竟会因一通电话而欣喜,陈若谷强自按捺住不该有的情绪,镇定的接通手机。
余渊声音传入耳中,他没什么情绪起伏道:
“抱歉,剧组封闭拍摄,手机在助理手上,你微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若谷不像以前那样歇斯底里的质问,而是柔和如微风般道:“没什么,我要带怀夕回宛陵老家生活了,准备重开济世堂。”
夫妻俩关系虽僵硬,余渊对岳父母却极为敬重,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有力道:
“这事可行,我让小何到你身边帮忙,另外多给你五百万做启动资金。”
他这爽快出钱又负责的姿态,让陈若谷打消了立即离婚的念头,她诚恳的说了句,“谢谢……”
余渊听着陈若谷一反常态的话,有些不适,淡漠道:
“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直说,怀夕最近怎么样?”
陈若谷从前在伯爷跟前只显露自己的温柔,从不与他谈感情或是更深入的话题,因为他不配,余渊的底尚未摸清,她尽量与原主靠拢,在不见面的情况下,稍有改变并无大碍。
“怀夕很懂事,她现在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长高了不少。”
余渊大概有一年左右没回来了,这件事是压垮原主的最后一根稻草,陈若谷那么说也是在点他。
余渊从娱乐圈最底层混成资本方,什么意有所指的话没听过,他把精力全放到职场拼杀,对妻女的忽视深感有愧,并非他不想好好过日子,只是陈若谷要的爱太极致,他无能无力。
“近期公司有电影上映,会有新闻炒作博关注,如果你看到似是而非的绯闻不要当真。”
陈若谷从他这段话中,听出他并无离婚打算,无论她心里如何想,面上都要做的滴水不漏,她声音婉转道:
“我明白了,你安心踏实的工作女儿有我照顾,工作上我和女儿帮不了你,却能做你坚实的后盾。”
她这段话让余渊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男人奋斗在外,为的就是给家人舒适安逸的生活,女人能理解男人的付出,并且给与体贴入微的关爱,这比什么都珍贵。
余渊情绪起伏较大,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声音沙哑道:“忙完这阵,我回宛陵陪你们一段时间。”
陈若谷疑心自己是否用力过猛,她柔声道:“那再好不过了,我和怀夕等着你回来。”
余渊嗯了一声,然后匆匆挂掉手机,陈若谷不知道他着什么急,却也没兴趣追根问底,她躺下继续呼吸吐纳睡得无比安稳,余渊那头却久久无法平静。
已经打算给怀夕办理休学了,娘俩早起不用赶时间,陈若谷用手机点外卖送到家,然后才去叫怀夕。
余怀夕已经洗漱完毕,她精神焕发的走出房间,面上虽无表情,陈若谷却能感觉到她心情不错,笑问道:
“昨晚休息的怎样?养生诀运转如何?”
气感玄之又玄,很多人一辈子都感知不到,陈若谷并未抱太大期望,余怀夕坐在餐桌前,咬了口小笼包方才淡定道:
“我运转一刻钟左右就在下腹处感知到了丝线般的气流,虽狭小却实实在在存在。”
怀夕性子清冷,哪怕高兴面上也不显,陈若谷闻言笑靥如花。
“这可实在太好了,你肌肤可有浊污渗出?”
余怀夕冷淡道:“不仅有些许浊污渗出,身体也轻盈很多,大口呼吸胸口也不憋闷。”
陈若谷正欲跟女儿详细讲解,门铃忽又响起,余怀夕蹙眉道:“这么早会是谁过来?”
陈若谷平静道:“可能是你爸爸安排的助理来了,他来给咱们开车陪同办理各种手续,等我们在宛陵安顿下来再走。”
余怀夕对爸爸这个词很是陌生,内心里将他跟山阳伯等同,沉着冷静道:
“你主动与他联系了?”
陈若谷连忙摇头,“他昨夜给我打电话,我并未多说什么,只交代了一下要回宛陵的事。”
余怀夕点点头,淡定的站起身开门,小何按了门铃不见人来,正打算给余渊打电话时却见门开了。
他是公司老人,虽知道余影帝隐婚有女儿却从未见过,猛然看到小姑娘站在眼前,除了感叹她父母基因完美之外,实在找不到夸赞的词了。
“余小姐你好!我是余老师公司的何辉,新来的生活助理。”
余怀夕身形高挑修长,看起来清冷而高雅,声音稍显稚嫩道:“何叔叔请进,我妈妈在里面。”
何辉忙不迭的点头,一脸憨厚老实相,他听说过余太太很漂亮,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耀眼。
她肌肤如同清晨的露珠一样晶莹剔透,笑起来温柔如冬日暖阳,只静静站在那里便好似一朵盛开的花,娇艳欲滴。
难怪余老师英年早婚!
这样的老婆哪怕是看腻了都舍不得放手。
只怕某些别有用心上赶着自荐枕席的女人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