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上下起了小雨。

海野举着摄像机站在林沐河家的门口。

灯光照明都在。

林沐河跟铃木爱理站在楼梯口，灯光将两个人的脸照得发白。

这一对看起来真的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是谁都挪不开眼睛。

“欸？真的要这么做吗？”铃木爱理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这一幕当中，林沐河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越重越好。

“嗯。”林沐河认真地点点头，“这一幕拍完，你的戏份就正式拍摄完成了。”

“这样啊……”爱理呼吸突然有些乱。

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所以你不想结束吗？”林沐河问她。

“我……”爱理一张嘴就有些哽咽。

这半年多以来，有些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刻骨铭心。

是时间沉淀到骨头里，然后再突然一下子被拔出来的感觉。

听到结束两個字，爱理还有些恍然。

要结束了啊。

“我……我当然想结束啊，不然的话……”

爱理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林沐河的眼睛。

眼眶中开始泛泪。

“难受得要死。”

“这么长时间以来，就是因为你这个什么隐藏拍摄，我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甚至你发的信息我都要斟酌半天……

到底该不该回，是用那种身份回。

到底是在拍戏，还是真的，生活和虚幻都分不清了……

明明……明明……”

说到这里，爱理明显带上了哭腔，委屈得要死。

又甜蜜又折磨。

哪有人是这样拍电影的啊？

林沐河简直是只魔鬼，比王家卫还要过分。

而且……

一旦结束了，爱理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害怕。

害怕听到结束两个字。

大概是因为——

如果没有【结束】的话，那么之前发生的都是真的吧？

如果没有【结束】的话，那么之前发生的都可以被当做真的吧？

如果没有【结束】的话……

或许，林沐河对自己也是真的吧？

一旦结束的话，那个答案，那个悬而未决的装着薛定谔的猫的盒子被打开的话……

爱理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到底自己想要的结果是什么了。

过去的这些……

我也是在演戏吗？

还是说，都是真的？

爱理自己也有些错乱起来。

情绪有一点点失控，周围的摄像机啊，灯光师啊什么的，似乎都不存在了。

在当下只有她和他。

“都怪你，都怪你……”爱理哭泣起来，眼睛通红，我见犹怜。

“打我。”林沐河说。

“保持住这个情绪，现在的情绪很好。”

铃木爱理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

站在雨中，两个人的身上都被雨水淋湿了，头发贴在爱理的脸上，一时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整个人特别混乱，都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哪些我应该相信，哪些我应该质疑。

我真的，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分不清的感觉，真的好让人难受。”

爱理一口气说完，抬起手来。

“都怪你！”

她大喊了一声，将种种委屈和不满一口气都发泄出来。

“结弦！！！你这个渣男！！”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响彻夜空，周围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海野在旁边看得脑瓜子嗡嗡的，自己都觉得疼。

妈耶！！！

社长真特么是个狠人啊。

为了拍电影做到这个地步。

……

打完之后，爱理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看着林沐河脸上巴掌印有些小心疼。

“走。”林沐河说。

爱理脸上的情绪已经开始被拉回到现实，仿佛林沐河施加在她身上的魔法已经消失了。

“嗯？”

“出镜……”林沐河咬着牙。

哦。

爱理这才想了起来。

然后保持着愤怒与不甘，甩了一把雨水，然后大踏步地离开，一直走出10米远，一直到整个远景都框不下完全走出了镜头外，这才停了下来。

“卡！！！”

林沐河喊了一声。

现场一片寂静。

他走到海野的旁边，回看了一下刚才的拍摄内容，举起了右手，比了个大拇指。

“nice！！！

拍摄成功！大家辛苦了。”

众人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大家的眼神只传达出同一个思想——

社长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尼玛，谁拍戏是这么拍的？

也太写实了吧？

除了海野克也已经比较习惯了之外，其余人都大受震撼。

……

“辛苦了，辛苦辛苦……大家可以回去了。”林沐河一边笑着，一边跟众人招手。

工作人员们纷纷离开之后，现场只剩下了林沐河和爱理两个人。

他将早早就准备好的白浴巾拿了出来，轻轻盖到爱理的头上。

“辛苦了。”

拍完之后，爱理却哭了起来。

哭得特别伤心。

一开始是无声地哭，然后眼泪齐下，可爱理根本没有去擦，就让泪水冲刷着脸颊。

然后慢慢变得剧烈起来，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像是某种东西被抽离了身体一样，全身心都被掏空了。

“解脱了？”

“嗯。”爱理喉头一阵哽咽。

“对不起。”

林沐河说，“让你受累了。”

爱理只是全身颤抖着，不停抽泣，大哭一场以后好像情绪释放掉了。

可是拍摄结束以后，好难过好难过。

生命都被抽离的感觉。

原来世界上有一些事情，真的比杀了你还要让人难受的。

爱理发誓以后再也不演这种需要完全沉浸式的戏了。

“爱理酱。”

旁边传来了林沐河的声音。

“嗯？”

“啊，今天晚上啊……月色好美。”林沐河感叹道。

爱理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了一眼，“噗……哪里来的月亮？”

“是啊，哪里来的月亮呢？”

林沐河笑着说。

夏目漱石曾经说过非常有名一句话：「今夜は月が綺麗ですね」。

当时他在担任英文教师时，要求学生将”I love you”翻译成日文。

而一名学生直接翻译成了“我爱你”。

夏目漱石表示这样翻译实在太俗气了，哪有人把【我爱你】常常挂在嘴边的，这样直译没有韵味，应该翻译成“今晚的月色好美”。

听到林沐河的话，铃木爱理眼神一片茫然，下一秒钟她抬起手来捂住了胸口，一颗心脏剧烈跳动着。

脸也一下子红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林沐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只觉得灵魂又回来了。

那些被抽离了的，已经结束了的东西都回来了。

眼睛变得明亮有神。

风也温柔了起来。

“现在你能分得清了吗，现实还是在拍摄？”林沐河继续用温柔的声音问道。

“分不清。”爱理泪眼摩挲地说，嘴角却憋着笑。

“那现在呢？”林沐河伸出手去，轻轻地抓起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然后十指紧扣。

“分不清。”爱理倔强地笑了起来。

下一秒，林沐河凑了过来，轻轻从背后环绕着她的背，将嘴唇封住了她的。

“现在呢？”林沐河问道。

“分不清。”

于是林沐河又再低头深吻了一次。

“现在呢？”

“分不清。”爱理笑了起来。

再一次，林沐河紧紧地抱住她，深沉地吻了起来。

“现在呢？”

“分……”

眼看着下一步林沐河就要伸出魔爪，爱理赶紧将衣服捂得严严实实地，瞪着一双大眼，惊恐地看着林沐河。

“分得清了。”

“坏蛋！”

再这样下去的话，岂不是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林沐河笑了笑，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爱理此时整个心情变得晴朗了，脸上出现一抹娇羞，两个人就这样在台阶上静静地坐着。

好久好久。

铃木爱理突然想起来什么，回过头来看向林沐河。

伸出手来摸了摸他脸上的巴掌印。

“对不起。一定很疼吧？”

“一点儿也不。”林沐河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铃木爱理低着头，无声地娇羞说道：

幸好是真的。

……

隔天又换了一个。

这一次是gakki。

经历了同样的委屈愤怒不甘之后，新垣结衣义无反顾抬起手来给了林沐河一记重重的耳光。

“好！辛苦了！顺利拍摄完成，我宣布隐藏电影的拍摄任务到此结束！”

林沐河拍了拍手，然后连连鞠躬，表示这段时间以来，辛苦大家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社长真的是疯得可以。

而且拉着两个这么漂亮的女明星一起疯，也太抽象了。

大家都看不懂这个世界。

其中有多少真，多少假，真的说不清楚。

包括御用摄影师海野克也在内，根本就分不清。

按理说他也应该给社长一记耳光才对。

不过对方毕竟是自己的社长，海野最后没好意思提。

……

众人离开之后，林沐河给gakki递上了浴巾。

“解脱了？”

“嗯。”新垣结衣低头擦着自己头发上的雨水。

说起来也很奇怪，怎么会连续两天下雨呢？

而且连续两天都打同一张脸。

林沐河总觉得今天应该改一下站位的。

比起爱理来说，新垣结衣的表现就平静得多了。

不过在听到林沐河说，“电影虽然结束了，但是我们的生活才刚开始。”的时候，新垣结衣的眼睛又跟着亮了起来。

“沐河君，你知道我比你大8岁多吗？”

“所以呢？”林沐河若无其事地笑着回应道。

直到此时，看到林沐河真诚的双眼，新垣结衣的眼中才开始有了泪花。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新垣结衣轻轻吸了吸鼻子，有点小哽咽地说道：

“我是个内向又敏感的人，所以我不想跟太多的人接触，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所以呢？”

“我在感情里是个既被动，又容易陷落的人。”

“所以呢？”

“所以，沐河君，”

gakki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

“你如果喜欢我，那么请一定要告诉我。

你如果伤害了莪，请不要让我知道。

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新垣结衣的话的时候，林沐河的心没来由地重重一跳。

他看着面前这个一米7的大女孩，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但是，他轻轻点了点头。

“嗯。”

林沐河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啊！今晚的月色好美。”

gakki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了一眼，“嗯？哪里来的月亮？”

“是啊，哪里来的月亮呢？”

林沐河笑着说。

下一秒钟，新垣结衣的脸突然就红了。

“都是真的。”林沐河说。

“嗯？”

林沐河双手撑在后面，仰着身体看着天空，“不管下没下雨，是不是晴天，月亮就在那里。”

“嗯。”

“我说拍摄的内容也是真的，你相信吗？”

“嗯，相信。”新垣结衣傻笑了起来。

一瞬间花开灿烂，整个世界都晴朗了。

是晴朗了，就在这时，天空中的雨也收了起来。

露出了雾蒙蒙的月光，像是梦的衣裳，笼罩着大地，在两个人的脸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

“没能在雨中散步，真是遗憾呢。”

新垣结衣感叹道。

“你还记得这事儿呢？”

“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我也是。”林沐河笑了起来。

……

林沐河先是将新垣结衣送回家。

两个人在门口依依不舍地道别。

看得出来，gakki今天晚上的心情非常好，所有的心事都一扫而空，整个人也变得元气满满了。

林沐河自己返回来，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海野这个家伙还守在路边。

“你有没有想过，我今天去了gakki家就不回来了？”

“这个我倒真没想过。”海野说。

林沐河狠狠皱了皱眉。

“社长你自己说的嘛，要是被媒体拍到，那还不得上头条吗？”

好家伙，都知道用我的魔法来打败我的魔法了？

“社长，我都有点糊涂了。”

“嗯？”

“为什么拍摄都已经结束了，你还要同时……”

脚踏两只船，或者一男御二女，这种话海野没好意思说。

林沐河愣了一下，然后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不懂，人都是有依赖惯性的，尤其是我这种拍摄方式。”林沐河说，“其实是等于将感情都寄托进去了，要是最终结果没能达到预期的话，人会疯掉的。

我这是让情感寄托延续一下，起码得把她们从这个旋涡里慢慢拉出来，而不是一下子从生命中抽离。”

妈的，社长简直就是个渣男嘛。

“所以我还得夸你一句亚撒西吗？”海野用一双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社长。

这就是穿越者的心态跟普通人的区别了。

重活一世，有些事情就想开了。

干嘛要活得那么累呢？

渣男就渣男吧，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能继续喜欢呢？

为了一些枷锁，放弃心中所想，除了虚伪最后空留遗憾有什么意义呢？

“同时喜欢两个人有错吗？”

海野用惊恐的眼神看着社长大人，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没能力做到，那才是悲哀。

有能力，谁不想同时拥有gakki和爱理呢？”

难道可汗不想吗？

“等等，所以社长你是一开始就打算通过拍隐藏电影的方式来……？”

一想到这里，海野就有些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我的天……社长你才只有20岁啊，心机就这么深沉的吗？！

“那电影……”海野身体跟着颤抖起来，连声音都有些发颤，“那电影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说，只是用来撩妹的一个工具而已？”

林沐河没有回答他，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而且，海野桑。”

“嗯？”

“你相信吗？其实我对待每一份感情都是认真的。”

呵tui！！！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