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鸣不知道是司机钓鱼,还是真的这么认为,不过他只是笑笑没吭声。
其实不仅是京城的出租车司机喜欢侃大山,全国各地都差不多,只是口音的区别。
一个人,一天在车上待至少八小时,除了上厕所,甚至经常饭都在车上吃,除了乘客也见不到别人了。
如果不说几句,得憋成什么样?
不过也不是所有司机都是自动式,不管你说不说,从你上车开始就叭叭叭。
有的是触发似的,需要你起个头,哪怕你只是随口问一句,他就像打开了开关,一路散发思维聊下去。
也有的是随机式,路上偶然出现一些情况,比如堵车、被抢道、看到车祸等等,司机就开始吐槽起来,然后聊的收不住了。
而现在这個司机,见陆一鸣没吭声,第一次启动失败,他也就没说话了。
但没多久,陆一鸣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一看是田海容打来的,于是接通了。
里面传来田海容的温婉声音:“你还没结束吗?”
“刚结束一会儿。”陆一鸣随口道。
“那你还来我这儿吗?”
听着田海容语气里的期待,陆一鸣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今晚就先不去了,有点累,准备回去洗洗睡,明天还有不少事情。”
“哦,那好吧。”田海容虽然说的淡然,但陆一鸣还是听出了失落,于是道:
“明天要是结束早的话,我就去找你。”
“真的吗?”田海容再次欣喜起来。
“肯定的啊,我是一个知道享福的人。”陆一鸣笑道。
田海容笑出了声:“你就是个讨厌的家伙。”
说完她嘱咐道:“那你一会儿早点休息,我也睡啦。”
“嗯,晚安。”陆一鸣声音温柔了不少。
“晚安。”伴着声音的,还有她‘啵’的一声亲亲。
陆一鸣笑了笑:“在回去的出租车上呢,挂了啊。”
“嗯。”田海容笑着挂断了电话。
陆一鸣这边挂断电话,还没塞回裤兜呢,这司机就准备再次启动:
“女朋友啊?”
陆一鸣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过还是答应道:“对。”
“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现在有无忧无虑的生活,想当初,我们……”
随着他的发散思维,忆苦思甜开始了。
陆一鸣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见陆一鸣聊兴不高,对他的回应都是‘嗯嗯啊啊’,过了一阵后,这司机也没再多说了。
服务行业的,都懂得察言观色,陆一鸣这态度,明显就是不想多聊。
要是陆一鸣是个美女,有些司机可能还会没话找话的多聊几句,但面对陆一鸣一个老爷们,既然他不想聊,司机也就没再多说了。
二次启动……再次夭折。
但他似乎不甘心,深夜的沪市,车流少多了,可以一心二用,想着想着,忽然让他抓住了重点:
“你不是说你回去吗?怎么还去酒店?”
陆一鸣神色有些不愉了,皱眉看向他:“我说的是回去,不是回家。”
司机怔了怔,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明白过来,这家伙是外地人,来了后住在酒店。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
于是,在前面的路口,他开始拐了。
这下轮到陆一鸣愣了一下,不过他一时间没有搞清楚状况,而司机见他没吭声,于是到了下一个路口,又拐了。
陆一鸣也反应过来,这狗东西给我绕路呢?
如果刚刚他在路口继续右拐,再绕个圈,还能回到原路,只是多了一截而已,但现在他到了第二个路口,还左拐,那特么的就更远了。
这年头,别说沪市,京城出租车绕路也屡见不鲜。
“那边的路是烫你的轮胎么,你一直朝这边拐?”陆一鸣道。
“你什么意思?”司机显得比陆一鸣还生气,声调都提高了:
“你是说我绕路?”
陆一鸣声音也沉了下来:“不是我说你绕路,是你正在绕路。”
“你懂这路是什么样的么,从——”
“从南京西路一直往西走,到静安寺的常德路再才左拐,你现在陕西北路就拐,也行,到延安中路你再右拐,也是一个方向,但你到了延安中路你还左拐,怎么,你要给我绕个圈,再拉回去?”
听到陆一鸣门清的把这些说得清清楚楚,出租车司机哑口无言,但随即无能狂怒:“你想干什么,找茬是吗?”
“你确定我要给你找茬?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外地人呢?要不要我等会儿叫点人过来,真给你找茬?”
这一次,陆一鸣用的沪市话。
这句话一出,出租车司机直接傻眼。
他其实是外地人,但多年在沪市开出租,虽然没有落户,但也算半个沪市人了,对沪市话当然了解。
陆一鸣不仅说得板正,还是那种老沪市人的腔调。
他们都是欺负外地人,当然本地人也可能会被他们欺负,只不过是遇到软弱的,像陆一鸣这种你强我更强势的劲头,他还真不敢招惹。
陆一鸣前世在沪市生活了二十年,其实大学几年没学到多少沪市话,顶多能听懂一些。
真正学会沪市话,还是去了话剧院以后。
本身就是吃这碗饭的,在话剧院演老上海人的次数也多,陆一鸣当初可是一字一句被老上海演员纠正过的,再板正不过。
“你可是真冤枉我了。”这司机嘟囔了一句,但也没敢再多说什么,到了前面的路口,掉头往回开了。
这一次顺顺当当的,没多久就到了酒店。
陆一鸣递过去一张十块钱,准备推门下车。
“哎,等会儿,这表上显示的是18块钱。”
身子探出一半的陆一鸣冷冷道:“多的是什么,你不清楚?正常开车,这段路将近三公里,也就是起步价。”
说完他就下了车。
关上车门后,迈步进了酒店大厅。
看到陆一鸣进去,司机嘴张了张,然后悻悻的离开了。
其实这个酒店,不仅离上戏不远,离陆一鸣的公司也不远,都是将近一公里的距离。
前世今生,他对这个酒店都不陌生。
乘电梯上楼,找到杨榕的房间号,陆一鸣按响了门铃。
里面传来轻微的声音,然后很快,门就被打开了。
穿着吊带睡裙的杨榕,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陆一鸣,就这么安静了两秒,然后就扑了过来,揽住他的脖子。
小手轻轻摘掉陆一鸣的口罩,杨榕的眉眼弯成半圆,嘴角噙笑的看着他。
毫无征兆的,她踮起脚尖,俏脸凑了上去。
献上香唇。
一股新鲜的芳香,从刚洗过的发丝,从面颊,从身体馨香传来。
那种柔软的,带着鲜嫩的滑溜……
在陆一鸣的回应后,更灵活了。
还有盈盈一握的腰肢,柔若无骨的软弹……
一种叫做温柔的甜,不仅仅是触感,还有精神的双重感受。
从小腹蔓延散开的,还有那种暖流。
这一吻,良久才分。
望着微微喘的杨榕,陆一鸣问道:“就这么开着门,你也不怕被拍到?”
“都一点多了,谁那么无聊啊?”杨榕小声道。
陆一鸣笑了笑,在杨榕的惊呼声中,直接抱起,同时脚一挑,那门就‘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杨榕勾着陆一鸣脖子,被陆一鸣抱着走向床前。
轻轻的放下。
而杨榕,也像个温柔的小媳妇似的,一颗一颗的,用她那白皙的小手,慢慢解开陆一鸣的扣子。
再然后,陆一鸣轻轻一推,她就倒在被子上。
缎面的睡裙,荡起一圈涟漪,同时荡漾起的,还有不断升温的热情。
……
三通战鼓后,鸣精收柄。
在空调的适宜温度下,虽然消耗不少,但也没什么汗,所以两人也没有立即去淋浴间。
把杨榕揽在怀里,温存着,慢慢说着话。
“怎么现在回来了?”陆一鸣问道。
“我再不回来,你是不是都要把我忘了?”杨榕轻声道。
“你跟个南迁的候鸟似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陆一鸣好笑道:“我也得尊重你的想法吧。”
“这两部戏都挺好的,所以这一段时间都忙了些。”杨榕解释道:“但我对你的想念,一直没有停过。”
陆一鸣笑了笑:“我刚刚感受到了。”
“嗯~~”杨榕有些不好意思的哼唧了一声。
“那你有没有想我?”杨榕手指在那里画圈圈,问道。
“你刚刚没感受到吗?”陆一鸣反问道。
杨榕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嗯”了一声。
陆一鸣揽住她的胳膊稍微用力了一些,感受着更加贴紧的挤压,随口问道:
“那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杨榕想了想:“我也不太清楚,估计得几个月吧。”
陆一鸣愣了一下:“准备休息一段时间了?”
“不是。”杨榕伸手把额前的秀发捋到一边:
“莪的关系还在话剧中心,这次回来是排练话剧。”
陆一鸣这才反应过来。
其实前世杨榕一直都在话剧中心,相当于是陆一鸣的同事。
但她参演的话剧,基本都是演出几场就结束了,而陆一鸣作为剧院的顶梁柱,参排的都是院里的重点剧目,虽然陆一鸣在剧院待了十年,但两人还真没合作过。
准确来说,是她知名的时候,陆一鸣还是小卡拉米,当陆一鸣开始挑梁的时候,她基本都不来排戏了。
不过偶尔开会,以及她来剧院看话剧,看完后到后台交流,陆一鸣跟她见过很多次。
其实从九十年代开始,沪市话剧中心入编的很多演员,能像陆一鸣这样,老老实实一直在院里演话剧的,少之又少。
绝大部分都像杨榕这样,一开始还在剧院认真排练一两年,然后就大部分时间在外面拍戏,偶尔回来客串几场戏,又出去了。
杨榕是上戏97级的,01年毕业就考进了话剧中心,相当于陆一鸣进校的时候,她刚毕业。
她02年参演了两部话剧,一个是《非常责任》,另一个就是《狗魅Sylvia》,后者当时还有金星参演,而杨榕演的就是女一号,准确说是雌一号Sylvia——雌狗。
十来年后,金星又在沪市话剧中心排过一次,那一次她演的就是杨榕的角色Sylvia。
杨榕也就是毕业后那一年多在话剧院排了几部剧,然后03年跟郝蕾、邓抄演完《少年天子》,戏约就变多了。
现在杨榕提起话剧,陆一鸣立即有印象了。
因为前世就是这时候,他考进了话剧中心,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杨榕他们在排话剧,排的是《红楼梦》,杨榕演晴雯。
但那时候,陆一鸣进去要先干活,比如报幕、剧务之类的活计。至于上台,他到11月份的时候,才混上一个角色,而那时候杨榕又出去拍戏了。
“这次你们排什么剧?”陆一鸣问道。
杨榕微微一笑:“红楼梦。”
果然,陆一鸣心道,但杨榕下一句,让他有些诧异。
“我演的是袭人。”
听到跟印象中不一样,陆一鸣一开始还怀疑记错了,但在记忆里对照一下,并没错。
不过考虑到话剧院的情况,也可能一开始定她演袭人,后来又改成晴雯了。
“行,那你好好演。”陆一鸣笑道:“公演的时候,我去看看。”
“好呀。”杨榕也笑了起来。
随即她又想起什么:“你不准备考话剧中心吗?”
“考那个干什么?”陆一鸣摇了摇头:“没想过。”
“有时候演一演话剧也挺好的。”杨榕道:“拍电视剧的时候,都是碎片化的东西,表演也不连贯,但话剧不一样,可以提高演技,学到不少东西。”
“现在我成名了,如果真有觉得不错的角色,我也可以申请去演,不一定非得考进去。”陆一鸣道。
“话是这么说。”杨榕道:“但在里面,至少也是一个铁饭碗,将来还有养老金的。”
陆一鸣捏了捏她的脸:“你现在拍一部戏的收入,至少是话剧院几年的工资了,还在乎那点养老金啊。”
“要是将来拍不动了呢?”
“那也不至于,将来演员的片酬,会越来越高的。”陆一鸣话语里,有种莫名的味道。
但这时候的杨榕可咀嚼不出来,不过她也不是固执的性格,见陆一鸣不愿意,她也没再多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再才去清洗,然后相拥而眠。
一觉到中午,两人吃过午饭后,杨榕去话剧中心,陆一鸣则去录音棚,准备录制那首《爱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