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一斩剑主,宗子京带着寒山越进了他住的屋。
屋里照样是没开灯,寒山越走到门口,把灯打开了。
——主要现在宗子京是厌世人格,情绪稳定,怕不开灯一会切换成那个喜欢发癫的。
寒山越觉得自己跟那个狂笑症患者一样的人格无法交流。
席华看见屋里的光亮,抱着一堆白纸走了过来。
发现寒山越来了之后,笑眯眯道:
“风师来了啊,要不要来一起折纸?”
席华把抱来的一大堆白纸都“啪”的放在桌子上。
寒山越看了看,一拍桌子道:
“白纸太素了,等我一会,我去找点颜料。”
那一年卧薪尝胆增强实力的时间,她都是借宿在疯人院这里的,
宗子京不爱开灯,疯人院长期处于黑暗之下,摆设被黑夜衬托的有些诡异。
但风师本身就胆子大,再加之战争阵营的基础能力【无畏】的加成。
因而寒山越面对黑夜阻挡完全无所畏惧,借宿的时候得到宗子京同意,把整个疯人院里里外外逛了个遍。
很多宗子京和席华不知道的地方她都知道。
此刻她从一个小房间的抽屉里搜寻到了一盒还能使用的颜料,带到了宗子京住的小房间里。
“哇,你真的是什么都能翻到。”
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颜料,席华感慨道。
寒山越坐在椅子上,挤了一点橘黄色在画笔上,把灯笼拿在手里,开始细细涂起来。
席华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把颜料挤出来,用画笔手动给白纸上色。
宗子京坐在寒山越的旁边,安静的看着两人涂颜色。
那些分布在调色盘里的,橘黄色的,赤红色的,淡粉色的,霓紫色的色块在他眼中混合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片暗沉的铅灰。
它扭动着,卷曲着,拉长的……
最终与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重叠成一片阴影。
“在想事情?”
见宗子京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寒山越问道。
“嗯,想到了以前。”
宗子京回答道。
寒山越看了看他的神色,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便嗤笑道:
“曾经的痛苦,何必再回忆呢。”
宗子京只是盯着那橘黄的灯笼不言语。
他从小就确诊了精神疾病,一直住在疯人院里。
别的小孩都有爸爸妈妈,可是他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的疯人院。
因为疯人院一年一次的精神核查宗子京从来没及格过,便只得一直关在这。
疯人院会请护工来照顾病人,但那些护工往往不情愿接触这些疯子。
宗子京算是比较受喜欢的病人,因为他年纪小,又因为重度抑郁格外的安静,护工们对他的照看还算尽力。
本来疯人院的生活如此一天天的过去,也还算不错。
但可惜的是巨变往往发生的猝不及防。
某日,疯人院的院长喊了那些护工促膝长谈,回来之后,那些护工面容呆滞,总感觉有些奇怪。
最先感知到奇怪的是住在宗子京隔壁的赵爷爷,他本来是个老教授,却患上了某种臆想症,总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于是便被他儿子送到了这里。
在疯人院,他还是喜欢嘀咕一些古怪的言论,但更长的时间是坐在疯人院的门口,看着远处市中心的高楼大厦。
他说,他儿子一定会来接他离开的。
但实际上自从他到这里,就没人再来看过他。
从那些面容呆滞的护工出现后,赵爷爷总是盯着走廊上护工的身影嘟囔着:“不对,不对。”
若是问他哪不对,他还不肯说。
某一日院长听闻了这件事,找了赵爷爷。
宗子京清楚的记得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赵爷爷摸着他的头,说好了要教他数学知识,进了院长办公室后,却再也没回来。
也是从那天起,院里的病人接二连三的消失,很多都是被院长找去后再不回来。
关于院长吃人的流言也逐渐蔓延开来。
宗子京不知道这个传言对不对,他只知道疯人院里的人越来越少,跟他相熟的那些病人都消失在院长办公室的大门后。
他开始感到恐慌和孤独。
像赵爷爷每天都会坐在门口望着远方一样,他也经常从窗口中看远处。
不过前者等的是儿子来接他,宗子京等的是爸爸妈妈来救他。
他总觉得自己的爸爸妈妈会开着车,来到疯人院的门前,笑着朝他招手,说:子京,快来,咱们要回家了。
宗子京把这个渴望画成了画,他用的圆头铅笔,铅笔划在纸上成一片铅灰。
那片铅灰逐渐膨胀,成了他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见到的一只猩红眼睛,格外巨大的老鼠。
就是它吃了一个又一个人,让疯人院慢慢空旷,让他逐渐孤独。
而现在,它也要吃了他。
命运总喜欢欺负弱小又可怜的人,身为普通人的宗子京在巨大的诡异前毫无挣扎的力量。
他倒在地上,困扰了他许久的幻视和幻听一并迸发。
宗子京听到老鼠细细嗦嗦的声音,感觉到身体一点点被撕咬、啃食,血汩汩的从他的身下流出来。
最终模糊的视野彻底消散,一切变为死寂的灰。
然后——
故事开始了。
“莎莎……”
宗子京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日历被风吹动。
他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
日期不对。
时光古怪的回退了。
现在是在被找去院长办公室的前一天,被他画过的画册摆在身旁。
画纸上有三个人,两高一矮,他们一起比了大大的爱心。
中间的小矮子牵着旁边两人的手,开心的笑着。
画册下有曾经的宗子京克服着幻听和郁燥,耐心写下的话。
那字迹歪歪扭扭,但却别样的真诚:
“宗子京,活下去,你有爸爸妈妈,你是全世界最幸福和快乐的人。”
……
这是【故事家】宗子京第一次展现能力。
他编织了一个关于自己的故事。
然后时光倒流,是非颠倒。
宗子京扭转了自己的死亡。
命运的船也从这一刻缓缓启航,走向了不知名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