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李不醒才慢慢睁开眼睛。
被子盖在他的身上,窝棚里只有他一个人,少女已经不知所踪了。
李不醒掀起眼皮盯着火堆看,那里已经没有火了,只有灰色的余烬。
他发呆了片刻,然后慢慢直起身子,把被子放到旁边的木板床上。
李不醒整理了一下衣服,掀开窝棚的布帘,走到了外面。
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也不知道是人工停的,还是外面的确不下了。
只是天还阴着,看起来昏沉沉的。
从船上逃脱的时候没仔细看周围的环境,如今休息好了到外面才发现,这里是很大的一片贫民窟。
垃圾堆有两三米高,小山丘一样在附近堆着,穷人的窝棚就建在这些垃圾堆的旁边,挤挤挨挨的。
阿澄的小窝棚旁边还挤了两三个,都是黑灰的破布搭的,看起来很寒酸。
有几个妇人正在窝棚旁边洗衣服,但是盆子里的水是灰黄色的,看着很脏。
李不醒没看到附近有河,不知道她们是从哪弄的水。
毕竟现在不是末世前,有自来水管,只要拉一下手柄就能出水,而且水质干净卫生。
末世后自来水公司连同整个供水链都瘫痪了。
现在富人们住的别墅供的自来水是常归财团重新建设的供水系统,只给有钱人提供。
李不醒还是剑道第一人的时候常归财团请过他当代言人,直接赠了一套常归财团的别墅给他。
因而他有幸体验了一番上流人士的豪奢生活。
那里的环境跟贫民窟完全是两个极端。
李不醒顺路走去,看见道路两边全是黄黄的各种粪便,贫民窟的孩子们骨瘦如柴,就在粪便和垃圾里玩耍。
道路的尽头是一条宽阔的河,河流呈现一种棕褐色,里面有很多垃圾和粪便。
李不醒看过末世前常宗省的地图,这里有一条穿省而过的河流,名唤沧江,是平江的一个支流。
他只能远远的看着那条河,因为沧江里恶臭非凡。
“你怎么在这里?”
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不醒回头看去,正是阿澄。
她脸上像被人打了一样呈现一种淤青,身上还有各种抓痕挠痕和血迹。
阿澄手里拿着两个脏兮兮的馒头,看见他,讨好的将两个馒头往他手里塞:
“给你,我特意给你留的。”
李不醒接过那两个馒头,有些沉默:
“你从哪里弄来的?”
阿澄并不回答:
“就是弄来了,你吃嘛。”
馒头上有脏灰,但总体来说还算干净,李不醒擦了擦,吃到了嘴里。
等看着他把两个馒头都吃完,少女笑开了:
“你是太闷了要出去溜达溜达吗?”
李不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嗯。”
阿澄拉过他的胳膊:
“那咱们回去吧,你过几天会离开吗?”
李不醒想了想:
“应该会。”
如果他那时候没死的话,肯定会离开贫民窟的,在离开前他还要问清楚那药草的事。
阿澄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
她耸拉着脑袋,回去的路上没再跟他说话。
阿澄只是回来休息一会儿,下午的时候,她又出去了。
这次李不醒犹豫了一下,悄悄跟上了她。
少女穿过贫民窟的小道,最后来到了大马路旁,从怀里掏出一个碗,跪下开始乞讨。
依尔拍卖行即将开始八月拍卖会,从外面来到风眼的人很多,贫民窟前面这条大道离入风眼的关口很近,有很多外面进来的人匆忙的行走。
风眼是一个特别的地方,这里有世界上最奢靡的黑色贸易区,也有世界上最大的贫民窟。
常宗省外围这一片,几乎都是连片的窝棚和苦苦挣扎的穷人。
风师对这片地区的态度是眼不见心不烦,不清理这片穷人的居所,已经是她残酷统治方式下最后的仁慈了。
外界的人是知道常宗省的这一特点的,但初一乍到,看见贫民窟的惨状还是会心生怜悯。
有些善良的人会丢一些物资,有些人不是善良,他们单纯的看这些穷人好玩,想戏弄他们,便故意丢几个馒头出去,看穷人们像狗一样争抢。
李不醒就这样站在远远的位置,看少女为了食物和水和其他人抢的头破血流。
他忽然明白中午她拿过来的那两个馒头是从哪里弄来的了。
李不醒攥紧了手,一股无力感蔓延全身。
他浑身就剩下了一把剑,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
另一边。
经过长途跋涉的林真终于到达了常宗省。
常宗省外面是没有什么卡口,可以随便出入,只是有一个巨大的石碑上面写着“风眼”两个大字。
过了关口再走几公里,先入眼的不是繁华糜烂的风眼黑市,而是一片衣衫褴褛乞讨的穷人。
他们的眼中带着一种因为过度饥饿而变得有些急切的光,伸出黑黑的手疯狗一样又扯又拽,拦着过往的人。
展通变为一团绿光在她肩头悬浮着,他观察半响,用一种中肯的语气评价了这些穷人:
“感觉他们饿的能生吃人了。”
林真不欲跟他们多纠缠,这群穷人虽然人数多,但不会飞,她准备用重力飞到空中,躲开这群拦路的人,谁知却感受到一股窥探的视线。
她皱了皱眉头,警觉的顺着目光看过去,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客户:
“李不醒?”
李不醒站在黑暗处,只有腰间悬着一把剑,他招手示意了一下林真。
林真不疑有他,她跟李不醒是老板跟客户的关系,后者曾经在她这买了很多污染工具。
词条倒是没买过,据他说太贵了,但其实他这些年陆陆续续买污染工具的那些钱也能买一两个词条了。
林真跟着李不醒来到无人处。
这位经受永眠症困扰已久的强者现在看起来很精神,完全没有之前的松弛感。
天色快要黑了,林真刚来到风眼里,还没订酒店等住的地方,因而直白道:
“一斩剑主阁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老板,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不醒为难的说道。
“直说就好,咱们也是多年的交情了。”
林真说道,她还挺好奇这位曾经的剑道第一人找自己干什么。
“我想找你借点钱。”
“多少?”
李不醒比出了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