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眼帘微垂,手指轻点,那罗列在面前的一株株草药便在无形力量的托举下悬浮、支离。
仿照自己从那个药农脑海中抽取到的记忆,幻化的生物力场好像陈封双臂的延伸,开始对那一株株草药进行最精炼的操作。
那依附于他躯体之上的活体武器也在此刻开始运转,将茫茫多的愿力释放到山顶周围。
这无形无质的愿力方一现形挣脱束缚便要消散天地之间,但陈封只是意念微动,便将那愿力海洋化作了旋转的星河朝那糅合的药材汇聚。
噬神的制作方式和陈封原本设想中的丹鼎火炼或是银汞水炼都有所不同,这是一种更贴近中药的淳朴制作方式。
不受污染的清水化作一条系带汇入那药材之中,无形大手将草药破碎融合,在愿力的作用下产生科学难以解释的复杂变化。
即便有万能的生物力场进行操作,这一颗噬神的制造过程依旧花去了陈封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但当那枚圆润的噬神落入手中时,一种成就感让他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将亲手炼制的原品放入提前制作好的木匣中保管,陈封将原版的复制品塞进口袋,起身散去那缭绕在山巅的云气:“好了,现在该去找個试验品尝试一下药效如何了。”
……
苇名城,正门。
身着红甲的内府赤备军好像红火蚁一样从各处涌现,将苇名延续的希望啃食殆尽;又好像点燃的星火,将苇名众卫国的一腔热血焚烧殆尽。
地小国弱的苇名根本拿不出多少资源来武装苇名众,身着黄甲的苇名众们就好像这片土地上冬天枯萎的野草一样被迎接着赤备军的攻击。
隆隆的枪炮声响起,那并非人类所能抵挡的弹丸从半空平扫而过,将甲胄洞穿、血肉撕裂。
手中高举着火把的赤备军一边挥手将黑油砸出,一边将火把丢出,任由熊熊大火燃烧着将人影吞没。
血肉被灼烧的臭味在战场上空回荡,将冬天的寒冷都驱逐一空。
内府清楚的知道苇名的怪异之处,他们几乎每个人,都配备了用于对付变若的火攻手段,但他们没有料到的是,如今的苇名和他们之前认识的苇名不一样了。
樱龙大肆散播不死诅咒,曾经弦一郎费尽心思才能得到的变若水,如今每个苇名人都能喝到。
在枪炮弹丸下倒下去的,只是那个过去的凡人,而当赤色的双目亮起,抱有卫国执念的恶鬼便从地狱里爬了出来。
无视在皮肤上升腾的火焰,无视赤备军斩下的刀刃,疯狂的苇名众以最搏命的方式冲入了赤备军的阵营之中。
那原本只在苇名的土地上燃烧的火焰,在此刻一同扩散到了赤潮之中
赤备军预备用来灭火的灭火粉在这升腾的大火中已然无用,局势几乎是瞬间就酷烈起来,进入到了比拼战斗意志的烈火白刃战中。
“该死!怎么会变成这样?!”远远观察着局势的山川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这群该死的乡下人明明之前还不是这……”
话要出口,山川又生生的止住了,转而扭头看向身边几人:“几位天使,正如各位所见,苇名的人已经彻底投入了伪龙的阵营,成为了邪恶的赤鬼!
还请各位天使出手,将这伪龙的爪牙斩杀殆尽。”
“呵!”陈志冷笑一声:“你倒是打得好算盘,但将我们都当做是傻子了吗?
“我们的手段是留着对付樱龙的,如果现在暴露了导致诛杀伪龙失败,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看下面的赤备军不是还有很多吗。压上,将所有人全部压上,不过是些眼睛发红的苇名众罢了,哪怕用人堆也能将这正门给夺下来了。”
陈志话音刚落,一道雄壮的身影便从敞开的正门中冲了出来,赤色的双目如同炬火一般在战场中点亮。
粗犷的手掌紧紧的抓住黑色的抢杠,鬼邢部腰背混入一体,巨力迸发之间,直接将周围一片赤潮清理做一片空地。
铠甲和骨骼破碎的声音好像伴奏,映衬出来人的不可匹敌:“吾乃!鬼庭形部雅孝是也!”
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山川的眼皮不由一跳,肝也隐隐作痛。
作为负责这次作战的大将,山川曾与鬼形部有过多次交手记录,但无一例外,他没有一次是占到便宜的。
即便已经实现用赤备军消耗,即便有其他忍者和赤备军队长侧面接应,他也从来没有在和鬼形部的战斗中占到上风。
这一人一马就好像一个爹娘养的一样配合默契,不死的诅咒又令他们好像永动机一样不知疲倦。
他不得不承认,苇名这片狭窄的土地上,当真是能人辈出。
不过,这次情况有所不同了。
山川的目光冰冷的凝视着鬼鹿毛身上尚未完全愈合的血痕,嘴角冷笑:“就算是铁打的人,被接连不断的拗折这么多天,也该断裂了。何况只是一匹畜生。
“等着吧,等你身子底下的这匹马倒了,等那些大名的军队在你身上咬出一块块血痕,你的死期就到了!”
呼~呼!
枪杆扫动的罡气毫不留情的将一个又一个赤备军的身体砸断,刺出的寒芒轻而易举的将血肉洞穿。
鬼形部很清楚赤备军的大将在暗中观察着、等待着,但他更清楚,只有他的加入,才能让苇名再一次守住正门不失。
刀剑割裂鬼鹿毛的皮肉、烈火侵蚀它的毛发。
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就在山川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鬼形部身上的鬼鹿毛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嘶叫,双蹄一软,彻底倒下。
“鹿毛!”
看着身体已经完全侧躺下去,呼吸都几乎停止的鬼鹿毛,鬼形部眼中露出了浓重的悲痛之色:“对不起,对不起啊!”
“真是猛将啊!”陈志望着战场中悲痛欲绝的鬼形部赞叹了一声,旋即看向山川:“你还在等什么,作壁上观这么长时间,你为的不就是这刻吗。
“快点去解决了他,将正门拿下来,好继续向苇名城内进发吧。”
山川对陈志的发号施令有些不满,但想到军师来时带到的话,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的起身着甲,出营帐。
铛!
鬼形部长枪势如破竹的将架起长剑试图格挡的赤备军连人带剑一同砸碎,正要跨步驰援其他苦战的苇名众时,忽然感受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直勾勾的看向远处人群。
“被发现了,真是鬼一样敏锐的嗅觉啊。”
被打怕了的山川本想暗中偷袭,但现在这种状况,也只能一步步的从人群中走出,手中长刀一震:“内府!山川雀右卫门!”
鬼形部凝视着眼前这个导致鬼鹿毛死去的男人,伸手将肩上的皮毛披肩扯下、丢掉,双手擎枪一震:“死来!”
直刺而来的一枪令山川面色微变,侧身架剑格挡下压的同时,居然一手伸出抓向枪杆要直接夺枪!
枪头传来的巨力在杠杠作用之下成倍放大,即便是鬼形部都难以控制前身,但他只是就地一扫,便逼得山川只能放弃夺枪的想法。
没了压制,鬼形部的肌肉近乎本能的再次蓄力,开始为下一次更疯狂的进攻做准备。
也就是此时,空中忽然几道破空声而来,鬼形部不假思索的用手背背甲拨铛,几枚涂得绿油油的飞镖便被抽打出去,直接刺入几个赤备军的脖颈中。
忍者的毒镖偷袭,鬼刑部见识这一招已经不少次了,甚至鬼鹿毛的伤都有这些忍者的功劳。
被强行打断了进程的鬼形部失去了继续追击的好机会,凝视着重新调整好气息姿态的山川:“武士的荣耀,已经完全被你给败坏了!”
“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只要可以完成将军给我的重托,即便是所谓的荣耀,也可以被割舍掉!我不是武士,而是家臣。”
对山川这种耻辱的发言,鬼形部只是冷笑一声,提枪一步蹬出,将第二回合重新开始。
“啧,不是说霓虹武士都很注重仪式的吗,这个山川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啊。”
远处,常应心他们看着场中局势啧啧称奇:“这个山川,又是准备偷袭,又是忍者辅助的,仔细看看,还能看见那些赤备军也在往鬼形部那边包围,这是群殴的架势啊。”
“毕竟是战争。”朝阳道:“战场上只要能杀死对方就够了,至于剩下的事情,那是记录历史的史官该去考虑的。山川要是赢下这场,历史上未必会有那些忍者和赤备军的身影。”
“鬼形部要撑不住了啊。”常应心极目远眺:“山川先是下了他的坐骑,又用赤备军消耗他的精力,再有忍者牵制他的心神。
“这三股绳子有一股已经绑死,剩下的两股鬼形部也没有办法斩断。绳子将他彻底困缚,山川的胜利已经是必然的事情。”
“虽然看上去很卑鄙,但的确是好手段。”陈志说道:“换做是我的话,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谁说没有的。”常应心乐呵呵道:“换做是我,我会留着鬼鹿毛活着,用这第四根绳子绞死他。
“不过也大差不差。现在这个局面,神仙来了也救不了鬼形部了。”
……
唰!
锋利的刀芒从鬼刑部腰侧掠过,这一刀没能破开鬼刑部的铠甲,但其中的劲力却已经分毫不差的透照了进去。
鬼形部一手拄着长枪,反手一拳就向山川胸口擂去,但几乎是同一时间,几枚毒镖从刁钻的角度直接射向他的双眼,一柄柄不知何处而来的刀刃也抵向他的要害。
“滚开!”
收手用臂架挡下毒镖,鬼形部手中长枪一抡,几个赤备军便直接砸飞出去,生死不知。
“嗬~嗬~”
鬼形部口中喘着粗气,好似恶鬼一样死死的盯着已经重新让出几米外的山川,眼中满是愤怒和不甘之色。
山川可谓是将人海战术和肢解战术用到了极致,他每次都会和鬼形部以伤换伤,但每当鬼形部想要攻击他露出的那并不致命的破绽时,暗处的忍者和赤备军便会发动攻击。
除非鬼形部想要直接轻伤变重伤,否则便只能被迫收下赤备军的性命。
山川以伤换伤的代价变成了赤备军的性命,赤备军还能进一步消耗鬼形部的力量,可谓是一举两得。
眼见着鬼形部已经遏制不住的开始粗喘气,甚至动作都变得迟缓,山川嘴角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火攻!”
啪!啪!啪!
装着黑油的陶瓶被丢出,大片大片的沾染在鬼刑部的身上和地上。
山川将手中长刀在地面一刺,拔出时再用火把一过,烈火便在刀刃之上浮现:“来吧,是时候做最后的决战了!”
呼啦~!呼啦~!
怒火在烈风中舞动,精疲力尽的鬼形部已经分不出多余的力气将附着于铠甲上的火焰震灭。
赤备、忍者以及山川的攻势犹如潮水一重接着一重,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浮现发绿的伤痕,原本坚毅不倒的脚步也变得踉跄。
铛!
长剑格挡鬼形部扫来的一枪,山川双臂发力将那枪头生生的压到地上,而后脚掌抬起,重重一踏!
嘭!
枪杆砸落在地的声音响起,鬼形部的双手已然彻底落空。
“授首吧,鬼形部!”
山川眼中露出胜利在望的欣喜,脚下趁势一蹬、一踹,便径直将鬼形部踢倒,而后刀光一抹,殷红的血液瞬间从鬼形部的喉间涌出。
散去刀尖上的血液,山川喜极怒喉:“敌将,鬼刑部已死!”
“嗯?死了?”
嘈杂的战场上,一道格格不入的声音忽然响起,山川浑身汗毛炸立,扭头便看到一个衣服奇怪的男人站在自己身边自言自语:“这不是还没死吗?正好,试验一下我的新药药效如何。”
陈封口中喃喃自语的,将喉咙血管都被割开的鬼形部拎了起来,一把将噬神塞了进去:“来,大郎该吃药了。”
蕴含着莫测药力的噬神下肚的一瞬,那遗留鲜血的伤口便开始愈合。
在山川目瞪口呆的眼神中,他花了半个时辰才将其一只脚送入地狱的鬼形部,在倒地短短三秒后以全盛姿态回归。
“不!”
山川绝望的呼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