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除掉其余所有可能，剩下的那个即便再不可能，也一定是事实真相——他的确是中幻术了。

但越是意识到这点，枭的内心便越是觉得不可能。

他四下环顾，但即便以他对幻术的了解和认知，哪怕在已经提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居然也完全分辨不出这里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火焰燃烧时产生的无规律跃动和噼啪；和真实一模一样的燥热和沉闷；甚至就连气流从皮肤上流过的轨迹都是那样的真实。

他感觉自己现在所处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幻境，而是第二个真实的世界。

即便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幻境，也根本找不到任何离开的方式。

自杀？坠落？

如果能被这些手段给简单破除，幻术就不会成为一個大流派了。

一个合格的幻术师，需要注意两个事项。

一，确保中术者始终处于幻境之中；二，编织完善的幻境。

巩固前者，可以让中术者即便意识到自己处于幻境中，也根本挣脱不了，只能在幻境中一步步沉沦、死去。

而一个完美的幻境，则可以让中术者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已经身中幻术便死在幻境之中。

缺乏修炼理论的陈封没有创造出幻术的能力，但对已经到他手上的能力，他总能发挥到极致。

无限感官带来的精度控制让陈封编织出的幻境甚至可以精细到原子乃至更小的粒子层面，一切物质和能量的变化都和现实一模一样，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至于如何让枭始终处于幻境之中，仿造仙峰寺铃铛和手中的三年前铃铛，加入一些愿力就可以了。

现实世界，燃烧着火焰的佛堂中，手提忍刀的枭眼中满是警惕的看向四周，手中忍刀不时的向四周砍去，似乎是在与虚幻的敌人交战。

幻境中，在佛堂四处留下一道道刻痕的枭内心几乎充斥着绝望。

无论如何试探，他都无法在这环境之中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光线、火焰、灰尘、气流……所有一切的变化，都告诉他他所在的就是现实。

但，但眼前那个始终存在，却永远不会被他手中忍刀所伤害到的人影，无时无刻的都在提醒着这里是虚假的。

虚幻和现实的双重想法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激烈的碰撞，他宛若发疯的疯子一样仓皇逃窜。

直到冲出地下佛堂，看到那被火焰笼罩的平田宅邸和天上的圆月后，彻底绝望。

“居然，居然也是一模一样的……”

幻境越大，所编织的难度就越大，即便是幻影之蝶，所能编织的幻境大小，也无法囊括整个平田宅邸。

但如今枭所看到的幻境，甚至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平田宅邸。

这意味着陈封在幻境上展现出来的能力，已经极大的超越了蝶这个幻术师本人。

噗！

枭正呆愣的看着圆月，忽然胸口一道锐痛传来。

他低头看向那穿胸而过的血色刀刃，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这般清晰的痛苦。终于，要结束了吗……”

唰的一声，血色刀刃抽出，失去支撑他的跪倒在地，脸朝下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嘭！

一蓬尘土溅起，原本已经闭上了双眼的枭骤然睁开了眼睛。

他双手一撑，从被火焰灼烧的发热的地面站起，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已经重新回到了那个燃烧着火焰的地下佛堂。

就连原本已经被他掉在平田宅邸的忍刀，也重新回到了他手中。

“我，我还活着？！”

枭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眼中满是迷茫和不解。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的已经被身后的一柄利刃穿胸而过，那尖锐的疼痛、身体的变冷和力气的丧失，几乎和真实的死亡没有差别。

但为什么他现在又重新复活了？

难道那个躲在暗处的家伙，还没有玩够吗。

真巧啊，清晰的感受过一次死亡之后，他也越发的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对生，是有多么的眷恋了！

无论他现在所处的地方究竟是不是幻境，他都要杀了对方，活下去！

本来已经沉寂下去的炁再度涌动，那熟悉的雾鸦再度腾飞。

提着忍刀的枭闭上了眼睛，决定不再依靠五感去辨识外界的一切，而完全遵循自己的心做出行动和判断。

佛堂中，陈封看着闭上眼睛的枭呵呵一笑：“想依靠第六感来进行判断和行动？可惜了，你不是主角，没有小宇宙爆发的可能。我也不是那些反派，你的第六感，也在我的掌控之中。”

环境之中的雾鸦好像巡航飞机一般从佛堂的每一个角落冲过，试图以遍寻的方式找出陈封的本体所在，但在现实中，那闪耀着蓝白色荧光的雾鸦却像是被无形樊笼围困，始终无法脱离枭三米开外。

如果是反派和主角的戏码，或许会被所谓的心流破解了幻术，可惜，陈封不是反派，他才是主角。

第六感都被蒙蔽，心也被一同掩盖的情况下，枭就单纯的只是一个玩具，一个陈封用来实验幻术的玩具。

……

“找到你了！”

敏锐的察觉到了雾鸦传递回来的那一缕波动，枭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灰色的雾气喷涌而出，其身形犹如利剑突刺十数米，毫不留情的将佛堂中的陈封绞杀刀刃之下。

心口被洞穿的陈封瞪大了眼睛倒下，就在枭踩着尸体将忍刀拔出，擦去鲜血之际，清脆的鼓掌声响起：“不错，不错，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识破了我的幻境。

“如此看来，想必你一开始就已经有对付幻影之蝶的手段了吧。”

枭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眼前的陈封，脚步游离间来到佛堂中央，而后豁然举手，双指一捏。

啪！

鸣种破碎的奇异声响在整个佛堂中回荡，就好像水面荡起的涟漪一般将环境都开始摇晃起来。

耳边似乎传来哗啦一声轻鸣，那站在佛堂肩膀上鼓掌的陈封如同镜像一般破碎开来。

巨大的佛像前，手掌按在九郎头顶的陈封看着从环境中挣脱出来的枭，眼中露出一丝错愕：“鸣种？我倒是忘了，你手里居然也有这种东西。”

“去死吧！”

盘旋在他身边三米之外的雾鸦骤然冲出，炽烈的火焰向陈封呼啸而去，那悍烈的架势，甚至要将九郎也一同杀死！

“没用的。”陈封轻笑着一挥手，无数光斑化作灵蝶冲出，将那烈火破碎成离散的火雨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