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庄庄早就有这个想法，但她没有说出来。

一方面，王子建很忙，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另一方面，大家都是她的学生，她可以指导，可以建议，但不能命令。

就算现在还有一重“娘”的身份在，也不合适。

林庄庄从躺椅上坐起来，问话：“还是十六出发吗？”

“明天就走。”

“这么着急？东西都准备了吗？需要哪些东西……算了，我说这些干什么？”

林庄庄自己打断自己：“你现在，可比我有经验多了。该准备的东西准备齐全，路上小心，遇到事情及时和我们联系，碰上坏人小心应对，什么都没有安全重要……”

明明不打算交代，却还是啰里吧嗦交代了一堆话。王子建也不嫌烦，就那么耐心地等她说完。

等林庄庄把能想到的都说完，王子建才开口：“好的。对了，老师，还有一件事，需要交给你来办。”

人是“被需要”的，听王子建说有事，林庄庄很兴奋：“什么事？你说。”

“本来上个月就该出发，去查账的。因为有事，耽误了。老师，我现在要去凉川县，呆多久还不知道。三两个月肯定回不来，甚至一年半载都没时间，所以……”

林庄庄的心，枯萎了。

她悟了。

有时候，当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也挺好。

林庄庄下意识推脱：“这阵子要忙祥子的事情，佳慧那边动作快的话，说不定最近皇帝就能下旨……”

“查账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总归今年内出发，查两个郡就行。”

王子建很了解林庄庄。

不用催她，她这会儿不想去，给她点时间自我攻略，她很快就能把自己说服。

他加码：“洛京附近这几个郡最近两年都没查，你可以选附近的郡去查，来回距离短。”

再加码：“活不用你干，你人到了就行。带上家里的几个账房先生，他们知道要干什么。”

诶？

林庄庄发现，这样的话，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我考虑考虑。”

别人考虑考虑，就是我不打算考虑的意思，但林庄庄她真考虑。而且，往往考虑的结果就是行、可以、同意。

反贼窝。

贞洁烈男黄不会被编入干活的队伍，今天，他第一次参与挖矿。

地表的铁矿石已经被采完，现在，他们挖了矿井开采地下铁矿石。

跟在前一个人的后面，黄不会蹲在地道里行走，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环视周围的木架，心惊胆颤：“这个支护框架……能行吗？不会塌了吧？”

这要是忽然坍塌，肯定死路一条！

走在他前面的人安慰他：“放心，这都是按照人家大矿洞里面学的，保准管用！”

黄不会还是担心：“老哥，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走在他后面的老头笑了：“你这人还怪要脸的嘞，你知道书长什么样吗？”

黄不会：……

那我可太知道了！

竹简木牍布帛纸书我都见过，我还见过电子书呢！神奇吧？

胆战心惊地干了一天活，中午就吃了一个高粱面饼，喝了一碗菜汤。晚上结束工作时，黄不会已经又累又饿，既想吃一头牛，又想直接倒头睡觉。

“太累了，受不了！”

晚上，又是高粱面饼和菜汤，就这，还得抓紧时间吃，不然，被别人吃光了，他就没得吃。

吃完饭，随便用水冲洗一下就要睡觉。再没有单独的房间，黄不会只能和十来个不同年龄的男人住在同一间房。

躺在大通铺上，听着左右此起彼伏的鼾声，还有空气中难以忽略的怪味，黄不会想，要不，就从了那帮娘们吧？

怎么死不是死呢？

夜深人静。

黄不会从怀中掏出一个好宝贝：一块石头。

他小心翼翼地摸出房门，用石头靠近大门上的铁环。

“啪！”

铁环和石头吸附到一起。

“真是吸铁石！我运气也太好了吧？”

黄不会美滋滋：“有了这个，是不是就能把那帮人的斧头吸附过来？失去武器，他们的战斗力应该会大幅下降吧？”

结果，他想要用石头把铁环吸着上下活动，铁环直接松开，归位。

“就这点磁力？”

黄不会很失望，但没有沮丧，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多找点儿吸铁石，总比多喂那帮人吃几斤曼陀罗靠谱吧？

只要他一直找、一直找，聚少成多，总能攒出可以吸附一柄铁斧的吸铁石！

此时，反贼窝里还有不少女人在惋惜，黄不会实在太执拗，宁愿去挖矿，都不愿意陪她们睡觉！

而远方的洛京城，也有一个女人在惦记黄不会。

“茶语。”

陈太后躺在软榻上，欣赏自己的手。

去除一切装饰之后，这双手，依然美丽。

“你说，那个叫黄什么……黄贵的狗东西，死路上了吗？”

茶语恭敬应答：“回娘娘，昨日传来的消息，他们已经顺利到达落凤坡，所有人都还活着。”

至于“黄什么黄贵”名叫黄不会这种小事，无需她来多嘴。

“还没死呢？”

陈太后有些遗憾：“这几家子，还真想去建设南疆啊？”

茶语当即将头埋的更低：“娘娘，等最新消息传过来，或许，人就不这么全乎了！”

有些人，该死了！

陈太后很满意，她将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还是得全乎点儿好，一家子，谁也别漏了，一块去阎罗殿，那才有情有义！”

“娘娘的心愿必定达成！”

“哦对了。”

陈太后忽然想起来：“家里的老东西得留着，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容易。要是都死了，谁给孩子们刻碑烧香呢？你说是吧？”

“娘娘说的是！”

等茶语退下，陈太后自软榻上起身，亲手推开窗，看着天上的明月：“这天下，既然生我陈艺书为皇后，皇帝身边，就不该有别的女人！既然让我陈艺书为太后，临朝称制，执掌山河，那么，妄图窃取权柄者，该杀，谋求从龙之功者，当死！”

明月将圆，光耀人间。

见证了兴亡，见惯了更迭。

或许，它听见了这个凡人女子的话，但绝不会在意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