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玉耐不住性子,抬手抢过父亲手中的信纸,垂眸望去。
谢永安也凑了过去,兄弟两个脑袋挨在一处,半晌,才将纸递了回来。
“锦言信上说,老三被金钱蒙了心智,竟然伙同安平王和傅丞相行脏污之事,企图哄他入伙,昧下朝廷发的赈灾银两,三七分账。”
谢锦华从信封中倒出一物,低声道,“这便是安平王给的半块玉佩,以作信物。”
卫氏捂住嘴,生生咽下了到嘴边的惊呼,“这……这不是现成的证据吗!”
谢锦华攥紧了玉佩,眼中闪过一抹笑,沉声道,“只要能将这东西送上去,安平王能不能落马暂且不知,傅冲是一定会遭难的。”
梁晚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谢锦华余光撇见了她,低声道,“晚余,你怎么看?”
梁晚余回过神来,瞧着他手里的玉佩,淡淡开口,“父亲,我在想一件事。”
谢锦华不解,低声问道,“什么事?”
梁晚余眉头微蹙,小声道,“陆家被抄,里头会不会有这两人的手笔?”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闻言,全都愣在了原地。
“这玉佩和信定然要送到圣上面前,不过不能是我们去送。”梁晚余侧眸望向谢永安,轻声道,“还得劳烦兄长请来赵小侯爷,请他帮忙,才最稳妥。”
谢永安点头应下,“好,我会同靖川商议此事。”
“陆家……”谢锦华顿了顿,面色晦暗,“若陆宝忠也是他们的人,那事情就变得棘手了,或许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他们已经把满朝文武架空大半了。”
谢庭玉双手环着胳膊,低声道,“此事得查,不然上头那位什么时候换了人咱们都不清楚。”
谢庭玉这话若是让人听了去,怕是保不住这脑袋了。
可话虽糙,理却不糙。
谢锦华瞪了他一眼,却并未斥责,“若要查,便只能借你吴伯伯的手……此事我会放在心上,你们莫要跟着忧心。”
见气氛又变得紧张僵硬,卫氏赶紧开了口,小声道,“老爷,今日月儿才第一天下厨,就卖了不少,有五两银子呢,抵上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了。”
这若是搁在以前,她买些点心都不止五两银,如今光辉不再,才知柴米油盐的珍贵。
谢锦华面露讶异,而后真心夸赞道,“月儿心灵手巧,这钱合该她赚。”
瞧着边月红了脸,卫氏捂嘴偷笑,视线不时扫过她的衣领。
从卫氏的角度去看,正好能瞧见她衣领底下藏着的暧昧红痕。
众人不再将注意力放在那些糟心事上,围在一起有说有笑,玉竹玉露将灶上饭菜热好,端上了桌,一片祥和。
“小姐,明日铺子怕是不能开门了。”
玉竹的声音在堂中响起,众人齐齐望来,梁晚余皱起眉头,小声问道,“为何?”
“小毛临走前同婢子说的,好似是因为明日是云和公主归京的日子,为了让道路更宽敞些,特意下了令,东街闹市的铺子皆要闭门三日。”
“三日?”
梁晚余面露震惊,喃喃道,“不就是公主归京吗?何故整起这么大的排场?”
“云和公主是先皇后的遗孤,出生正值寒冬,身子骨不好,从小就被送去了迎春行宫,如今归京,全城休整三日,怕是想让百姓们都瞧一瞧这位公主的真貌。”谢锦华摇头叹息,沉声道,“保不准这三日还会游行呢。”
不知怎的,梁晚余心中忽然生出不妙的预感,一顿饭下来,有些食不知味。
-
坤庆殿
赵靖川孤身站在殿中,面上平平,瞧不出喜怒。
一声大笑传来,有抹明黄从内殿缓步走了出来,“阿川,你个大忙人,平日里朕想单独见你都抓不到你的空,今儿是怎么了,主动来找朕了?”
赵靖川行了大礼,神情不卑不亢,“臣赵靖川叩见圣上。”
“快起快起!”皇帝随意的招了招手,笑容满面,“与朕还客气什么?前不久战事大捷,朕还没好好加赏你,说说罢,想要什么?”
“臣无欲无求,只愿天下太平,圣上长寿。”
赵靖川不是会说漂亮话的性子,如今所言,句句从心。
皇帝自然也清楚他的为人,如今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是多了几分,“阿川长大了,知道心疼朕喽。”
“皇上,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禀明。”赵靖川仰起脸,神情认真,声音低沉。
见他如此,皇帝不免收了些笑,沉声道,“阿川这副模样……难不成是蛮夷又来战了?”
“臣这里有一物,皇上一看便知。”
赵靖川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双手举过头顶,皇帝眯起眼睛,示意张德。
张德急忙下了台阶,接过赵靖川手中的东西,呈到皇帝眼前。
皇帝定眼望去,视线扫过桌上的信纸,脸色逐渐阴沉,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吓人。
“放肆!”
皇帝将手上把玩的珠串重重拍在桌上,动静不小,吓得满殿宫人都跪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喘。
赵靖川也跟着跪下,低声道,“圣上息怒,当心气大伤身。”
听到这话,皇帝面色有些缓和,可仍旧称不上好看,“阿川,这信和玉佩你都是从何处得来的?”
赵靖川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着谎,“臣临过梧桐山,本是助京兆尹大人搜查山匪,却在草丛中意外发现了一只被箭射穿的信鸽,这信和信物就是从鸽子身上取下来的。”
皇帝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他,低声问道,“阿川,朕还可以相信你吗?”
赵靖川抬起头,神色如常,“有京兆尹作证,臣撒不得谎。”
皇帝压下心头的愤怒,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
张德瞧着不对,急忙让满宫的人都退下。
“老十三……”皇帝声音沙哑,眼框也有些发红,“他怎么敢……怎么敢背叛朕?”
闻言,张德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垂下头去,恨不得立马消失在殿中。
这也是他一个老太监能听的事吗?
皇帝合上眼,藏住眼底的落寞,低声道,“张德,传容裎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