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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
天阴着,雪只下了一阵。
原本沉寂的镇国公府突然起了一阵骚动,许多人顾不得礼节,正玩命跑着。
清园来寻过人,折腾了一会儿,梁晚余才刚躺下,还不等入眠,就听见门突然被推开。
梁晚余猛地睁开眼,正巧对上了玉竹慌乱的眼神。
玉竹向来是冷冰冰的,那张娃娃脸从没有过多余的神色,如今却是脸色苍白,方寸大乱,明明是冬日,她却是一头的汗。
“小姐,快走!”玉竹小跑冲进屋中,埋头开始整理主子的东西。
“这……发生何事了?”梁晚余不明所以,见她这般慌乱,也跟着起身,边穿衣边问道。
“国公爷命婢子尽快收拾您的东西,只说是战乱要来了,要带着一家出去躲躲。”
玉竹手上不停,将逃难或许会用上的金钗金簪通通都装进了包里,“玉露已经去小厨房收拾了,来不及解释了,小姐动作快些!”
梁晚余听得云里雾里,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穿好衣裙,指尖抚过小腹,强迫自己镇定,“起战乱,我爹可知情?我们就这么走了,二公子又该如何?”
“婢子也不知侯爷是否知情,可国公的话总是差不了的,国公只说让小姐快走,马车就在外头,两位公子自然是有去处的。”
听了玉竹的话,梁晚余将信将疑,披了件大氅,脚步匆匆朝园外走去。
出了月园,梁晚余一眼就瞧见了同样被折腾起来双目迷茫的边月,立马开口唤道,“嫂子!”
边月听到动静,朝着这边望来,见是梁晚余,顿时放下了心来,犹如找到了主心骨,“晚余,这是发生了什么?夜里还好好的,眼下怎么就……”
“我也不知。”梁晚余摇摇头,面色晦暗,“父亲让我们撤走,自然是有他打算,我们照做就是。”
“好……”
边月才要点头应下,余光却瞟到了一个人影,定睛望去,赫然是谢永安的贴身小厮颂德。
颂德也瞧见了大少夫人,心里一惊,点头就跑。
“站住!”
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颂德身子一僵,就这么定在原地。
才下过雪,脚下路滑,他生怕大少夫人为了追他摔倒,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只好站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转过身来。”
身后响起少夫人的声音,颂德心一沉,明白自己完了……
“少夫人,二少夫人……”颂德转过身子,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二人的眼睛。
“颂德,还真是你……”边月小脸倏地没了血色,惊惧之下,嘴唇都跟着发抖,“你……你怎么会在府里?”
颂德哪敢说话,生怕从自己嘴里漏出去什么。
“说话呀,你不是一直都跟在夫君身侧吗?”边月死死盯着他,呼吸变得急促,“今日他为何将你留在府里了?”
颂德顿了顿,想起公子叮嘱的话,红了眼眶,仍旧没有开口。
“大哥那般矜贵的人物,身边不可能没人伺候着,你身为贴身小厮却不跟在主子身边,蹊跷得很,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梁晚余凝着他,眼神似刀,“嫂子如今有孕在身,若被你气出个好歹,伤了身子,你这条命可赔得起?”
颂德快被二少夫人一番话给吓哭了,连连摇头,“少夫人……小的说不得呀……”
“混帐东西!”边月鲜少发火,眼下没压住火气,一耳光抽在颂德脸上,“亏你还知道我是少夫人,我询问自己夫君的下落,你也敢瞒着,好大的狗胆!”
颂德脸上火辣辣的疼,立马跪下求饶,“少夫人,并非小的不肯说,而是……而是大公子有交代呀!”
边月盯着他,脸色不悦,扬声道,“如今站在你跟前的人是我,我问了话,你敢不答?”
颂德面色惨白,小声道,“公子……与二公子去了常青山,公子只说此行凶险,或危及性命,他不愿小的跟着过去搭上一条命,便命小的躲在府中,暗中跟着两位夫人……”
“危及性命……”边月眼前阵阵发黑,脚下不稳,险些蹲坐在地。
梁晚余眼疾手快的将她扶稳,脸色也不怎么好,脑海中浮现谢庭玉的脸,皱眉问道,“你可知为何会危及性命?”
颂德点点头,又摇摇头,低声道,“小的知得不多,只听见了什么四皇子…什么进城……国公还说了句反了……”
“四皇子反了?”梁晚余眉心重重一跳,扶着边月的手紧了紧,喃喃道,“他竟然如此大胆……”
边月脸色苍白,呆站在原地,不知想到了什么,下一瞬,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对上了梁晚余的双眸,低声道,“弟妹,你带着父亲母亲走罢,去个安全的地方。”
梁晚余眉头一挑,轻声道,“嫂子这话是何意?”
边月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我要去常青山,寻你兄长。”
闻言,梁晚余大惊,下意识摇头否决,“不可,嫂子肚里头还有孩子,如何能过去冒险?”
“若永安不归,我亦无法独活。”边月抬起头,语气坚决,不容旁人拒绝,“若我能带着这孩子寻到她父亲,即便遇了难,也算我们一家三口圆满。”
梁晚余愣了一瞬,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境。
倘若谢庭玉丢了性命,她一人带着腹中的孩子,又该如何自处……
边月瞧着她的眉眼,幽幽道,“可你不一样,晚余,你还有亲父,还有牵挂你的人,你不能抛下他们不管不顾。”
梁晚余抬起眸子,与她四目相对。
边月拍了拍她的手心,小声道,“去吧,快走!”
梁晚余放心不下,拉着她的手问道,“可嫂子不会骑马,坐车出城未免太过张扬,敌军说不定已经……”
“我心意已决,不过是骑马而已,我可以。”边月勾起唇角,扬起一丝苦笑,“你大哥不止一次说过我性子倔,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我定了主意,旁人干涉不了的。”
“晚余,让我去寻他罢。”
梁晚余眸光微动,鼻头有些发酸,松开了握在她细腕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