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想要改变现状，但在安静的夜里大喊，这对顺玉来说还是勉强了些。

好在陆家有人留意到了小公主，同陆擎说了一声，陆擎惊讶，摘下帽子一看，不远处站着的果然是顺玉公主。

他起身拄着拐杖走走，“殿下怎么下马车了？”

这夜里冷，现在又开始下雪，顺玉穿得少，此时下马车着实是不合适。

顺玉手指抓了抓衣袖，“马死了，那马车现如今已不能再用。”

陆擎顿时为难，马死了，公主就没有马车坐了，可现在自己也两手空，如今确实没有银钱给公主置办一匹新马......

他命族人取来两件羽绒服给顺玉，想着至少先穿件衣服，这夜里如此冷，只怕要生病。

然而还未等族人取来衣物，眼前的顺玉却突然朝陆擎跪了下来，“阁老，我想跟着您一块走。”

不光陆擎，陆家族人都吓了一跳！

想一块走就一块走，也不是什么大事呀，何至于还跪上了。

这位虽然被皇帝废了公主封号，可毕竟还是皇室中人，老头子也已经不是官身，何至于向他们陆家人下跪。

内侍也吓到了，上前就要扶起自家主子，可人就是跪在陆擎面前，好似有所求，他直接也跟着跪下了，断没有主子跪着，自己站着的理。

“殿下快请起！”陆擎反应过来，急忙去扶小公主。

此时，顾行昭也注意到了这边，没再理会杜杭武那边，快步往这边回。

顺玉却没起身，仰着目光看陆擎，他上手来扶自己，这个角度看去，一瞬间让她回想起幼时偷听陆擎给皇兄们授课的往事。

那时自己还不到阁老的腿高，踩着石子趴在窗口偷看，结果摔了。

陆擎当时出来扶自己，便如现在一般，只是那时他还很年轻，不似现在一头华发。

公主们有另外开蒙授课的夫子，只是她就是更喜欢给皇兄们授课的陆擎，觉得他讲的那些，比其他人讲的可有意思多了，便时常去偷看，后来有一次摔惨了，陆擎把这事捅到父皇那了。

父皇知道了却没怪罪，反而还夸了自己，让人在里头置办了一张适合自己的桌子，跟着皇兄们一块听。

那会，有其他给皇子授业的夫子不满，觉得自古乾坤分明，女子当学女诫，守女德，不该跟着诸位皇子一块听这些。

只有陆擎却和那些夫子不同，一人对抗上四五人，将自己的那张桌子留了下来。

只是过了两年，自己长大了，不能再同男子同席，也无缘再听陆阁老授课。

现如今，她又想起往日那些，回想起皇兄的所作所为，心里竟觉得可笑，夫子所教的那些东西，皇兄半点不曾吃进肚子里。

顺玉仰头看着陆擎，犹豫半晌，开口，“阁老若得空，能否像从前那般，继续教我读书认字？”

她不想像京城的那人一般，最终成了一个狠毒无情，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陆擎微微一怔，叹气，“殿下，老夫如今已不是官身，往后莫要再如此喊了。”

他扶着顺玉起身，“殿下想听，老夫自然乐意讲，只是荒郊野岭，身无长物，也不知该给殿下讲些什么......”

印象中，教过那么多位皇子，或是大臣之子，没想到最是好学的，是只听了两年不到的顺玉公主。

有时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否则当今皇帝怎会成如今这般模样。

顺玉低声道，“就讲您从前说的那些便好了，从前没机会，如今......”倒是没什么可以阻挠自己了。

陆擎想了想，这并非是什么刁难人的事，何况有点事做也好，而且，孙女也十一了，是该读书明理的年纪。

只是......

顾行昭惊讶，这小公主是想开了，没再困于那侍女的死，现如今都想到读书了，还找上陆擎，这可是好事。

不过看陆擎，好像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陆擎，你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听见老祖先的声音，陆擎大喜：先人，晚辈有一事相求。

这还是陆擎头一次这么主动求自己，顾行昭笑着应下，“想要什么直接说，若有我定给你弄来。”

陆擎：晚辈想要一些书。

怕先人不解，他还解释了一下：顺玉公主想读书，晚辈的孙女也到了读书的年纪，晚辈想着，何不如自己授课，让两人一同听。

顾行昭笑道，“读书是好事，你想要什么书告诉我，我明日去寻，最多三日便给你送来。”

古代的女子没有什么读书的机会，还有一堆女诫贞礼束缚着言行举止，何况还有这么一個皇帝在，顺玉能读几个书？

起初，她觉得这顺玉公主性子懦弱没主见，但现在看来，离了那皇宫，倒是有想法多了。

陆擎一连报了十来本书名，但先要了两本，毕竟白日里都要赶路，带那么多很是麻烦。

...

次日，顾行昭起了个大早，在网上找了一下陆擎说的那些书，都有货，但考虑到流放队伍日夜赶路，不宜携带太多东西，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买实体书。

她上网买了三个智能阅读器，还让商家帮她把陆擎要的书都下载好，补了邮费让商家直接发最快的快递。

考虑到读书肯定要练字，顾行昭特意挑了最好的笔，又买了水写布和书包，因为大部分时间是晚上，顾行昭加了两个便携式台灯，两张桌子还有支踵。

桌子和支踵主要是练字时用，自己可以每晚给她们送去，倒不是很麻烦。

付款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有种养女儿的感觉......于是又默默买了一箱卫生巾和安睡裤。

当天，顾行昭发了个朋友圈：养女儿原来是这种感觉，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女儿。

朋友圈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点赞和评论，她点开一看，竟然是才加好友不久的古玩店老板许十三。

许十三：姐姐看着那么年轻，竟然有女儿了吗？

许十三：姐姐的女儿长什么样呀？

许十三：姐姐怎么不回评论？

许十三：姐姐那么好看，姐姐的女儿也一定也很可爱。

“......”顾行昭的沉默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