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徐老蔫是幸灾乐祸,连说那大喇叭不自量力,顺道夸着他老儿子,说大喇叭要有自个老儿子这两把刷子,还能无功而返啊?
徐龙听着老爸这没底线的夸赞,只感觉喉咙有些干哕,胃里直反酸水。
往常徐老蔫哪能搁徐宁面前这么肆无忌惮的夸啊,顶多搁背后叨咕两句,这将徐龙整得脑袋瓜都僵硬了。
他有些纳闷,为啥一条烟就能将徐老蔫拿捏住呢?
这到底是为啥啊,他想了半天都没想通。
徐老蔫嘟囔道:“这600多斤的大孤猪要是给壳下来,那我这老徐炮之名不得传遍整个庆安呐?到时候还啥夜戏貂蝉啊,直接就得是老徐炮壳猪王……”
这时,搁外屋地收拾完锅台的刘丽珍走进屋,听着他嘟囔的话,磨牙切齿地攥拳怼他两下。
“你别过两天好日子就作!那大孤猪是你能去照量的?我儿子捧你两句,你真拿自個当个炮啦?”
徐春林被怼的一愣,他摸着受伤的胳膊,“你怼咕我嘎哈呀?我就那么一说,能去照量那大孤个子么?”
“你要敢去照量试试!”刘丽珍愤恨说罢,转过头指着徐宁,没好气道:“你也不兴去!”
徐宁笑说:“我惹乎它嘎哈啊?它也没伤人,也不挣钱的……再说那大孤猪肉也不好吃啊。”
刘丽珍闻言不仅没放过他,反而迈步走到徐宁跟前,使拳锋戳他肩膀两下,横眼愤道:“那你窜拢你爹嘎哈?”
“谁窜拢他啦,那不是话赶话么,啥都赖我。”徐宁委屈巴巴的撇嘴。
徐春林仗义执言道:“珍呐,他没窜拢我啊,我俩搁这闲唠嗑呢。”
“呵,这家伙给你买条烟,瞧把你嘚瑟的,现在好的像一人似的,等往后你俩干起来我和娟儿可不拉着!”
徐春林咧嘴道:“诶呀,那不能啊,这条烟给我整的心里头挺宽敞,我这阵子受多大屈啊……”
“那也是你自个作的,该!人咋没拿唾沫星子淹死你呢。”
王淑娟瞅老婆婆被气成这样,紧忙起身拉着她手,“妈呀,别生气,我爸跟二宁搁这闹笑话呢。”
随后踢着徐龙小腿,示意他赶紧说两句。
徐龙抬起头,道:“恩,妈,说笑话玩呢。”
“我可不乐跟你们生气,这一天得生没完的气!赶紧回屋吧,瞅你就来气。”
刘丽珍扭身指着徐宁,徐宁委屈巴巴道:“瞅我来啥气啊,不是给你买雪花膏的时候了。”
“滚犊子!小岁数不大净整这些洋事,那心眼子全使自个家人身上了……”
徐宁瞅着徐龙说:“听着没?往后心眼子别老往自个家人身上使,招人笑话。”
“我说的就是你,你沙楞回去睡觉,要不然我指定削你。”
徐宁瞅着自个老妈眨眨眼,乖巧点头:“诶,那我回去了哈,妈,那雪花膏你莽劲抹,等使没了我再给你买嗷。”
“滚犊子,招人烦!”
眼瞅着刘丽珍发火,徐春林和徐龙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敢面向地面,小心翼翼的用余光打量着刘丽珍表情。
等徐宁被老妈推搡着走出外屋地门,刘丽珍扭头与王淑娟对视,然后两人便咧嘴噗的笑了起来。
其实老妈发火就是故意的,因为她似乎从徐宁话里听出了要窜拢徐春林去壳大孤猪的意图。
哪怕徐宁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这种想法,但徐春林嘟囔那两句,却不得不让刘丽珍发火,若徐春林真当个事去壳那大孤猪,万一伤了咋整?
而王淑娟嫁到老徐家这么久,早就和老婆婆达成默契了,见婆婆骂的差不多了,便紧忙往回拽。
“哼,他仨都属于贱皮子,一天不挨骂心难受!你要夸他两句,那准能惹出事来。”
刘丽珍悄声嘀咕道。
王淑娟笑着点头:“妈,你没真生气吧?”
“那我生啥气,二宁鬼心眼子挺多,咱俩快进屋,他搁门口瞅着呢。”
“诶。”
徐宁站在东厢房门口,瞅着屋里也轻叹一声。
心想老妈又使上伎俩了,这两下子给他吓得心直突突。
虽说刘丽珍始终扮演着调剂盐梅的角色,但她确实将家里仨老爷们治得服服帖帖的,只要她装腔拿架发一通火,除了徐二宁能皮两句,徐老蔫和徐龙都不敢吭声。
她板着脸走进屋,瞅着徐龙还站在地柜前边呢。
便呵斥道:“你搁这杵着嘎哈呢?沙楞回屋捂被去,瞅你囔囔赛赛这出!”
徐龙闻言紧忙往西屋走,而徐老蔫也赶紧蹬掉鞋,上炕走到炕梢两手抓着被褥往炕上一扔。
刘丽珍一瞅训道:“嘎哈玩应?拿褥子撒气呢?”
徐老蔫蹲着褥子前,两声铺着褥子,“我哪敢有气啊……”
“呵呵,告诉你嗷,你最好别嘚瑟,那150块钱的事我可没找你说道呢,你自个心里有点数!”
徐老蔫没吭声。
“徐凤!回来睡觉,别让……”
老妈话未落地,徐凤就从西屋颠颠跑了回来,乖巧道:“好嘞,妈!爸,我帮你捂被。”
刚才刘丽珍佯装发火的时候,她就去了西屋躲着,生怕老妈气不顺,再扯到她身上,受那无辜冤枉罪多叫屈啊!
在东北确实有女人能顶半边天的说法。
别瞅老爷们搁外头咋耀武扬威、上班挣钱,到了家都得老老实实地,因为家里是老娘们说地算,徐春林能否吃上热乎饭、穿着干净衣服去上班,那都得听刘丽珍的。
或许有人说,那没老娘们就不能活啦?
能活,但是瞅瞅没媳妇的家庭过的是啥样日子?
那褥单、被罩、枕套、衣服都黑的像煤灰了也不知道洗,搁家净吃馊饭凉饭,屋里造的死啦埋汰,去个人都没个落脚地方!
他懒么?也不懒,因为搁外头干活累成瘪犊子型,回家哪还有劲儿忙活整饭整菜、洗洗涮涮呐。
更何况东北这边爹妈从小教育的就是,遇着啥事都得让着点女孩,否则回家就得挨顿削。
久而久之,大多数东北女人都有个共通点,那就是豪爽、热情、大方。
当然啥地方都有小心眼、泼辣型的,没必要拔这犟眼子。
那韩凤娇温柔体贴,讲话都柔声细语的,但是该锤王二利时也不含糊,王二利不仅不生气,反而乐在其中。
杨淑华娇媚含羞,但瞪起眼珠子,李福强也得哆嗦。
……
翌日。
徐宁睁开眼睛时,发现柴兵已穿好衣服,正坐在炕沿抽烟。
柴兵昨晚睡的太早,以至于四点半就醒了,醒后也没啥事干,只能干瞪眼打发时间。
“三哥,今个别走了,咱上山溜溜套子去呗。”
柴兵摇头:“这回不行,等下回吧,要不然老爷子该惦着了。”
徐宁掀开厚被,边套棉裤边说道:“行吧,那下回是啥时候?咋地年前不得来一趟啊,到时候我打着啥玩应给莪大爷拿回去尝尝味啊。”
柴兵掐灭烟头,道:“恩,我幺麽有工夫就来,到时候提前给你来个电话。”
“嗯呐。”
徐宁套好棉裤棉袄就扭身下地。
柴兵扫眼被褥,“被叠上啊。”
说罢,他就要上炕里去叠被。
却被徐宁一把拽住,“不用啊,到时候我嫂子瞅着就给叠了。”
“你嫂子对你是正经不错啊。”
“可不么,确实不错!”
随即两人进到外屋地,王淑娟见他俩起来了,就给打了盆洗脸水。
等两人洗完脸后,就进屋找徐老蔫、徐龙唠嗑去了。
屋内,徐春林心情极佳,他美美抽着徐宁给买的迎春,手时不时摸摸兜里的20块钱,感觉心里很踏实。
柴兵瞅见他脸色不错,笑说:“诶呀,老叔,今个气色不错啊。”
徐春林咧嘴递过去一根烟,笑道:“必须地,你瞅我脸蛋子有血色没?”
“白里透红地!瞅着老有精神了。”
“哈哈…”徐春林大笑。
徐凤从茅房跑回来后,窜进屋瞅着柴兵眼睛一亮,抓着柴兵胳膊问东问西。
“沙楞洗脸去,别搁着烦你三哥。”
徐凤嘟嘴瞅着徐春林,道:“我跟我三哥唠嗑捏。”
柴兵笑说:“凤儿是真闯荡啊,真招人稀罕。”
待徐凤洗完脸,刘丽珍就让徐龙、徐宁放桌子捡碗,准备开饭。
今早刘丽珍和王淑娟起来的挺早,因为知道柴兵要走,所以两人现给包的白菜熊油滋啦馅的饺子,蒸一大碗鸡蛋糕,拌个白菜干豆腐凉菜,再将狼肉冻子切点摆盘,硬凑出来四道菜。
当众人围着炕桌坐下,柴兵笑道:“瞅我婶子,知道我要走,还特意给包的饺子。”
“上车饺子下车面么。”徐春林咧嘴说道。
刘丽珍说:“婶儿可不是想送你嗷,我寻思你能搁这多待一阵子呢。”
“我知道,我是想多待些天,但走前儿跟我家老爷子说好了,这不回去他肯定得惦着,等我啥前有工夫再来呗。”
“对劲,你有车方便,啥时候来都行,老叔等着跟你喝酒呐。”
“得嘞!”
早晨饭刚结束不大会,李福强和杨淑娟领着金玉满堂就登门了,隔壁王虎一家听着声后,也纷纷翻墙来到了老徐家。
他们都知道柴兵今个要走,所以特意过来送送。
待徐凤、王彪、金玉满堂与刘天恩去上学后,众人聚在屋里唠了会嗑。
直到徐春林、王二利和徐龙去上班后,柴兵喝了口茶水便起身要往家走。
刘丽珍去到下屋缸里取出俩狍子腿,这是前阵子徐宁搁望兴前儿,刘大明搁山上溜套子时溜着的狍子。
众人将柴兵送到院门口,刘丽珍从后头追上来。
“老三呐,老婶也没啥给你拿的,给这俩狍子腿带着。”
柴兵摇头:“不用啊,老婶,等我下回来再说吧。”
刘丽珍见他不拿,佯装不乐意道:“诶呀,给你就拿着,家里缺啥玩应就让二宁上山打去呗。”
徐宁笑着点头:“三哥,拿着吧,我搁家呢,我家还能缺肉吃啊?”
柴兵接过刘丽珍手里的狍子腿,“那行,老婶、二婶、弟妹……等我有工夫再来嗷。”
“嗯呐,路上慢点开啊。”
“诶!”
众人聚在院门口,与柴兵挥挥手,眼瞅着东风卡车驶离街口,直到瞅不见车影,这才转身回屋。
刚才只顾着和柴兵唠嗑,饭后的碗筷还润在锅里呢,所以刚进门刘丽珍就要刷碗,王淑娟瞅着后就推着老婆婆进屋,去找韩凤娇、杨淑华唠嗑,她来收拾外屋地。
徐宁、王虎和李福强搁屋里喝了点茶水,便戴上帽子和手闷子要出门。
“嘎哈去?搁家歇两天呐,哪有天天往上山跑的啊。”刘丽珍瞅着三人要走,便起身拽住徐宁。
徐宁说:“我仨去拉点柴火,没瞅我都没拿响子么。”
韩凤娇闻言,娇声道:“二宁现在真稳当啊。”
刘丽珍翻眼皮道:“可别夸他,夸夸又该上天了,那你仨去吧,少拉回来点就行。”
“诶。”
往常徐宁没搁家的时候,都是刘大明领着王虎、王彪、刘天恩放假有空时,去南山自然林噶点榆树拖回来,完后等徐龙、徐春林回来后再使大斧劈开,堆到柴火垛上。
现在徐宁学好了,搁家闲着也没啥事,帮着家里干点活,那是应该的,让屯子里人瞅着也好看啊。
果然,三人各自拽着小爬犁,拿着斧头锯子去往屯西口时,遇见几个人,待徐宁说出目的,他们都纷纷夸徐宁有长进……
走出屯西口一二里地,与太平屯的岔路口左侧,有一片密密麻麻的自然林。
这片林子里有许多树木和灌木,但徐宁仨人到跟前后,只挑榆木劈砍,剩下的树木都没扫半眼。
因为这年头烧火用的木头都得挑一挑,可不是啥样破木头都能进灶坑里的。
王虎干活挺卖力,徐宁刚砍完一颗碗口粗细的榆树,他自个就已经砍完两颗了。
“兄弟,这片林子有灰狗子!”
“肯定有,这林子里有不少核桃树呢。”
李福强挥着斧头,说:“咱有工夫做俩弹弓啊?到时候打灰狗子啥的多方便。”
“那你咋早不说呢,我去街里前说啊,到时候我买点气门芯回来啊。”
李福强将斧头放下,拽着刚砍完的树往外走,“啥时候买都行,咱不得整个弓架么。”
“那玩应简单,使铁丝威俩弓架,或者瞅着好树杈子整回家阴干。”
王虎累的满头大汗,起身扶着帽檐,笑说:“二哥,枣树杈子行不?秋天前儿我搁山上整着俩枣树的,搁我家下屋阴着呢。”
“那行啊,等回头再说吧,咱先搁家歇两天。我那五个狗崽子还搁常大爷家呢,昨晚间我想整回来着,但常大爷睡的太死,我就没吭声。”
“下午去啊?”李福强问道。
“明个吧,今个先干活。”
“得嘞!”
随即三人埋头苦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