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黄大喇叭衣衫褴褛、步履阑珊,满脸血印子已定嘎巴,从他一瘸一拐的腿脚来看,这两天可将他给累坏了。
当他瞅见徐宁三人后,面色一喜,紧忙快步奔了过来。
黄大喇叭挺热情的招呼道:“诶呀,我说出门前儿咋右眼皮子直跳呢,原来是碰着了徐老弟!你仨嘎哈去啊?”
李福强和王虎都没吭声,只扭头注视着徐宁。
“上山溜达一圈,啥玩应没瞅着,你嘎哈去啊?”
黄大喇叭瘸着腿走近,三人就瞅着了他脸蛋上的血印子,密密麻麻的像是被柳条子抽了似的。
李福强咧了咧嘴,瞅着有点麻盈人,便撇头望向别处。
“啊,这不是搁俺们屯子听着点事么。那个啥,徐老弟你知道庆安老牛家那俩小子不?这俩小子搁楞场干活的时候瞅着那大孤猪啦,完后这俩小子抄起大斧和铡刀就奔着那大孤猪去了,你猜猜咋回事?”
黄大喇叭满脸笑意,等待着徐宁接话。
“我可不猜,我们往回走了。”
谁知徐宁根本没接话,挥手招呼李福强和王虎两人,便往庆安屯子走。
黄大喇叭一愣,紧忙迈步跟上,“行行行,你不猜拉到呗,那我继续说哈。”
“诶我艹,该咋是咋地,这俩小子真有那股子劲呐,抄着大斧和铡刀将这头大孤猪砍的嗷嗷叫唤……”
李福强皱眉道:“那大孤猪傻比啊?站那让他俩砍呐?”
“诶呀,那我说啥呢,他俩玩的是飞斧飞刀,离着三十多米,嗖嗖……两下子,就砍着了呗。”
“这头大孤猪叫唤两声就嗷嗷往林子里跑,他俩追了能有二三里地,根本没瞅着影子!”
王虎撇嘴:“跑了还说啥啊,我寻思他俩给这头大孤猪壳死了呢。”
“老牛家那俩小子嘎哈惹乎那猪啊?你给他俩吃迷糊药了?”徐宁扭头撇着大喇叭问道。
大喇叭拍手笑道:“哈哈,那必须地!我这不是瞅没人搭茬这事么?我就寻思得下血本啊,然后我就发出追杀悬赏令,只要发现那头猪王踪迹,我就给三块钱,要是将那头猪王给壳下来,我个人给十块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瞅瞅,这俩小子直接就莽上去啦!诶呀,你听我说完呐,他俩这事是昨個发生的,但今个清早的时候,那猪王突然搁28楞场现身了!”
“也不知道因为啥,将一名正在伐木的工人给掀飞了,这工人当场胳膊折了,幸好旁边有人,抄起木棒子吆喝两声,给这猪王吓跑了。”
“那28楞场的把头正好是我们屯杨东的叔伯兄弟杨军,然后这杨军就急眼了,刚才来我们屯找到杨东,我正好搁道口听着了,问他认不认识啥硬实人,杨军要花50块钱,将这猪王壳死!否则他搁楞场的威信不就完犊子了么……”
李福强眨巴两下眼睛瞅着徐宁,便听他笑道:“杨东去找常家兄弟了?”
“嗯呐!可不咋地,诶,徐老弟,你咋知道么?”
黄大喇叭拍着巴掌一愣。
“那杨东和常家兄弟关系好呗,那你去庆安嘎哈啊?”
“我得赶紧去庆安唠唠啊!那杨军不是悬赏50块钱了么?那我得赶紧把我的悬赏撤下来啊,要不然这10块钱花的多冤呐。”
他这话将徐宁三人逗的捧腹大笑。
李福强笑说:“你可真奸呐。”
“那必须地啊!有人花钱了,我还凑啥热闹啊,但老牛家俩小子的三块钱我得给。”
徐宁听他这话点点头:“是得给,咱搁山上跑的得注重信誉。”
“可不咋地,那太和屯的老钱就没啥信誉,你瞅瞅他死的多惨呐?那家伙让黑瞎子一屁股坐死了,脸蛋子没了半拉,当时他周围有三人就搁那瞅着根本没敢上前!”
李福强没听说过这事,问:“为啥没敢上前啊?都是搁山上跑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呗。”
“诶妈呀,那三人也是这么想的啊,但那老钱使老撅把子指着他仨,让他仨滚犊子,就怕他仨抢这颗熊胆!那仨人不瞅着咋整?要是搭把手,他们不就得挨崩么。”
“诶我艹,咋还有这样人呢?”
“啥人没有哇,老弟,你就是见的少,等你跟徐老弟多跑跑就知道了,进了山除了防着点牲口,还得防着点人,知道不?”
大喇叭这话挺良心,属于掏心窝子的话了。
李福强反常的给出笑脸,道:“有我兄弟在,还敢坏莪们啊?”
“嗯呐,跟着我二哥指定不能吃亏。”
徐宁笑道:“老黄哥这话没毛病,你那狗咋样了?”
“挺好,找我们屯老大夫给缝了几针,打针消炎药,我今个瞅有点劲了。”
徐宁瞅着他的脸,笑说:“你这脸……”
黄大喇叭闻言便拍大腿,叹道:“诶呀,可别提了,那晚间我回去,我家那口子听说没了仨狗,这家伙给我一顿挠啊,你瞅瞅我这脸蛋子都赶上臭沟塘子里的乱树枝子了!”
“叮咣给我一顿炮拳啊,嗷嗷给我骂脑袋都迷糊了……但该咋是咋地,她是先给狗治的病,完后才跟我撕吧,挺明白轻重呢。”
大喇叭这话将李福强、王虎和徐宁都整一愣。
若是正常人,两口子干仗这点事肯定不能往外叨咕,但黄大喇叭明显不是正常人啊,他不仅不嫌乎磕碜,反而夸他媳妇懂得轻重缓急……
“尿性!”
哪怕连李福强这样的人都忍不住夸了一嘴。
王虎低头瞅着他一瘸一拐的腿,问:“那你这腿……”
“这腿可不是她打的嗷,这是我这两天忙活打听消息,搁这俩屯子来回走的,我一天得溜达十多趟啊,可把我累的不轻……”
随即众人大笑,只感觉这黄大喇叭嘴不臭的时候,听他唠嗑跟讲笑话似的,也挺有意思。
四人进了庆安屯,李福强就回家了,与徐宁约定好明个再上山溜达一圈。
而黄大喇叭则顺势钻进了小卖店,将他前两天下的悬赏令撤了下来。
但徐宁刚要走进院门,就听远处有汽车驶来的动静,且有人将脑袋探出车窗招唤他名字。
徐宁皱眉往左一瞅,待汽车停稳后,他才看清来人。
副驾坐着的正是那杨东!
“诶,二宁,你嘎哈去啦?”
“上山溜达去了,嘎哈啊?”
徐宁有点不待见他,因为杨东是个没啥底线的人,他要有底线的话,上辈子能将许炮的青狼四条狗卖给常家兄弟么?
车里的司机跳下车和徐宁点个头,就听杨东介绍着他的身份,司机就是28楞场的把头,杨东的叔伯兄弟杨军。
这杨军能有三十四五岁,一脸雀斑和脂肪包,瞅着就瘆人。
“徐兄弟,我们是特意来找你的。”
徐宁一愣,“啊,有啥事吧?进屋唠啊。”
“那不用,对你来说是不大点小事。”
杨军摆摆手说道:“这不是我那楞场有个工人被一头猪给拱了么,将胳膊给整折了。我就寻思找个手把硬实的人,帮忙将这猪给整死!”
徐宁蹙眉问道:“这事你咋不上报呢?”
“上报有啥用?这就好比俩人干仗,谁打输了就找家长,那多磕碜啊!能办我就自个办,顶多花俩钱呗,真要办下来,我有里有面啊,楞场套户工人不都得服我么?”
杨军呲着黄牙笑道:“徐兄弟,我就寻思找你帮忙将这猪壳下来,听说你搁这片手把子挺硬啊。放心,我不能让你白打,只要你将这猪整死,我就给你50块钱。”
按理说50块钱真不少,但徐宁却摇摇头:“这事我整不了,你们去问问旁人吧。”
再说杨东、杨军先去找的常家兄弟,再来找徐宁,甭管关系远近,这事就有点犯恶心。
咋地,我徐二宁比不上常家兄弟呗?
不过徐宁却没啥攀比的心,主要是他不想跟杨东有啥瓜葛!
杨东急道:“二宁,这事非你不可啊!你那小徐炮的名搁我们太平挺响呢。”
“净瞎扯,谁给我起的小徐炮啊?这不糟践人么!”
“黄大喇叭啊。”
徐宁撇他一眼,反问:“黄大喇叭那张嘴能信啊?别瞎扯,你们赶紧去找旁人吧,那常家俩兄弟、老姜手把都挺硬。”
杨东说道:“诶呀,别提了,我俩去找常家兄弟了,那常西风死活不干啊,亏我对他那么好,整个一白眼狼!”
“那我也没招。”
说罢,徐宁就要往院里走,转头见他俩没走,笑说:“咋地,我答应你们还得强逼着呗?”
杨东瞅见他的表情,便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拉着杨军胳膊往车跟前走。
“啊,那没事,二宁有空咱喝酒哈。”
“呵呵,我戒烟戒酒的事,你不知道啊?快拉倒吧。”
徐宁摆摆手就进了东厢房。
门外,杨军皱了皱眉头,“他咋那么牛比呢?”
“诶呀,大哥,你没听说过他么?庆安浪子徐二宁,那常家兄弟让他给磋磨的都不敢出家门了。”
“庆安浪子说的就是他呀?我瞅着挺慈眉善目的呢。”
杨军眨巴两下眼睛说道。
他这种人就是瞅着挺瘆人,但却是欺软怕硬、极其酷爱装比、爱要面子。
杨东笑说:“那现在他们都不愿意帮忙,咋整啊?”
杨军皱眉道:“我话都放出去了,说不上报就不上报!要不然我这脸往哪搁?走,咱俩再去找常家兄弟一趟。”
“啊?那常西风都说不整了。”
杨军说:“我刚才瞅他弟好像有点那意思,这回我再给加10块钱!咱俩别开车去,你偷摸将常北风喊出来,我跟他唠。”
杨东沉默点点头:“那也行。”
……
差五分钟到五点钟,徐宁正搁东屋炕上趴着烙肚子呢,因为他刚换完衣服就感觉肚子有点不好受,连续跑了三四趟茅房,整得像是被刀片揦了似的,火燎燎地疼。
外屋地,刘丽珍喊徐凤去卖店打点酱油去,徐凤接过钱就风风火火的跑去了卖店。
她刚走不大会,徐春林、徐龙就回来了,瞅着徐宁趴炕上就问咋回事。
王淑娟给两人打盆水,说道:“跑肚了,指不定是上山前凉着了。”
徐春林一愣,“他今个上山去了?那咱家咋没烀肉呢?”
刘丽珍听着徐老蔫说自个儿子,便转过头没好气道:“那玩应上山就能打着牲口?那你搁山上晃悠三天,最后整得破衣烂馊,造的埋里埋汰回来前我说啥了么?”
徐春林搓着脸,撇嘴道:“我说你老儿子两句,你这家伙一顿五马长枪连环炮啊,那往常他上山就能打着牲口,咋今个不行呢?”
王淑娟紧忙劝道:“今个不跑肚了么,爸呀,赶紧擦擦进屋吧。”
“恩,我不乐跟你妈一样的,要不然呐……”
刘丽珍本来没想吭声,但听着徐老蔫这话就来气了,她朝着长柄炒菜勺子就奔了过来。
“要不然咋地?”
徐老蔫见状紧忙跑进屋,“咋地也不咋地,闹笑话呢么,你瞅瞅你这家伙激恼地。”
刚进屋,徐春林就瞅徐宁使眼神瞟他。
“你瞅啥呀?”
徐宁撇过头,使下巴枕着胳膊。
徐老蔫瞅他没搭理自个,便坐在炕沿一边抽迎春一边阴阳怪气。
“诶呀,你说说往常这家伙天天烀肉,这两天咋没瞅着肉味呢?渍渍……”
突然,徐宁猛地从炕上窜起来。
吓的徐春林一哆嗦,他掐烟瞪着眼珠喊道:“你嘎哈!啊?你特么还要打老子啊?倒反天罡!来,小瘪……”
只见徐宁下地就捂着肚子,急忙掀门帘往外跑,徐春林见状就将话憋回了肚子里。
待他跑出去以后,刘丽珍抄着勺子掀开门帘。
沉着发黑的脸,咬牙切齿的指着他道:“我瞅你是过两天安稳日子了!一天不作你心都难受。”
徐老蔫向后一仰,先做个防备姿势,道:“那他突然窜起来,我寻思他要跟我动手呢。”
“哼,我老儿子再是牲口,他也从来没跟你动过手。徐老蔫,你自个寻思寻思,别瞅我老儿子学好了,你就开始作。”
徐老蔫眨眨眼,“你赶紧做饭去吧,我瞅你拎个勺子心都突突……”
刘丽珍横愣他一眼就转身回到了外屋地,徐老蔫则拍了拍胸脯舒了口气。
“妈呀,凤儿咋还没回来呢?这都去多半天了。”
刘丽珍放下长柄勺,蹙眉嘀咕:“是啊,这咋还没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