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深坑之内,祖灵主教的长袍已是千疮百孔,露出了正涌出鲜血的骇人伤痕。
祖灵主教已然伤痕累累,他面色苍白,猛地咳嗽了几声,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都已破碎,剧烈的疼痛感,正不断向他脑海之中上涌。
“怎么……回事……”
祖灵主教挣扎着站起身,他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支古老法杖,法杖之上,正散发出一缕缕幽绿光泽。
之前,若不是祖灵主教及时收回游灵,让它们抵挡住了大部分冲击,他现在已经陷入濒死了。
可即便如此,祖灵主教也受到了相当严重的重创,相比刚侵袭锡纳城教会之时,已经虚弱了不少。
而此时此刻,祖灵主教的脑海中,一个最大的疑惑,却久久萦绕在他脑海之中,无法散去——
“法比昂!他到底做了什么!”
那头顶上睁开的诡异金色眼睛,那两樽散发着恐怖灵性涌动的守护骑士巨像,还有法比昂最后的最后、向他激射来的数道连发圣焰光团……
祖灵主教只感觉,自己受到的、来自“圣光”的攻击,其强度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轰、轰、轰……
当祖灵主教还在苦苦思索、为这个问题的答案苦思冥想的时候。
由法比昂唤醒的、那两尊散发恐怖灵性涌动的守护骑士巨像,正迈着极其沉重的步伐,向祖灵主教的方向围拢而来。
这两樽守护骑士巨像,也是祖灵主教意外的产物。
就在百年之前的“神圣战争”中,祖灵主教还清楚地记得,锡纳城教会还没有这样的战争杀器!
眼看着那两尊骑士巨像,正迅速向着自己的位置迫近,祖灵主教挣扎着站起身,手袖抹过嘴角的血渍,随后便高举法杖,进行新一轮咏唱:
“——那无缘诞生之灵啊,我赐汝以温床,我为汝之襁褓!”
“……”
在祖灵主教的身侧,很快便从半空浮现出无数道虚幻的身形,刚刚诞生的“灵”们欢啸着,环绕在祖灵主教身侧飘飞。
在这些游灵们懵懂的直觉里,“祖灵主教”就相当于是它们的“父亲”。
而在祖灵主教召唤出新的游灵的同时,那两樽骑士巨像,也已奔至距他极近的位置。
——轰!沉重的斧钺再次砸落。但这一次,祖灵主教的身形,却并未出现在被砸出的陷坑之中。
就在不远处的另一侧,空气陡然产生了不自然的颤动,褶皱一层连着一层堆叠而起,祖灵主教缓缓现出身形。
然而,此时的祖灵主教,却和之前有了很大不同。
祖灵主教的左半边身躯,已然变成半透明的灵化体,而之前他所召唤出的那些游灵们,则都被祖灵主教吸收进体内,成为那半边灵化身躯的一部分。
——神灵化身!这正是祖灵主教最大的底牌!
祖灵主教是通晓“灵”之秘术的入圣者,而当像他这样的【失落】信徒,达到现在他“五重命途”的境界,对物种之别,便已不再有太多芥蒂。
现在的祖灵主教,是介于“人”与“神灵”之间的特殊存在!
“法比昂……我没想到……”
祖灵主教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他脸上的表情,也由原先的戏谑,转变为带有一丝狠戾的意味。
“我没想到,你竟然能让我做到这一步……”
祖灵主教的半边灵化身躯,陡然燃起幽绿色的火焰,他右手中握着的幽绿法杖轻轻一挥,无数道怨魂游灵便瞬间在半空凝现,它们呼啸着向法比昂的方向冲来!
……
罗修在掩体之后,目睹了祖灵主教灵化的全过程。
“他果然用了这招……”罗修呢喃。
在罗修对前世的记忆里,他深切地知道、“神灵化身”是多恐怖的东西。
现在的祖灵主教,就相当于一只不死的老怪物。
祖灵主教将获得大量的物理与属性伤害抗性,通常的物理或法术手段,已经无法真正杀死他。只有“圣光”、“暗蚀”这两种特殊属性,才能对他造成有效的伤害。
除此之外,祖灵主教还将获得近乎无限的蓝量,这让他几乎可以毫无顾忌地施放普通法术或召唤游灵,而无须考虑灵性枯竭的问题。
只是,祖灵主教之所以迟迟不甩出这张底牌,他是有顾忌在的。
——因为“神灵化身”的仪式,其实并不完整!
此时的祖灵主教,他的身体里,可并不只有他一個人的灵魂。祖灵主教是和无数“怨魂游灵”共享这具身体!
祖灵主教并无法像“祖灵之王”那样,对这些游灵们形成源自血脉的压制,他所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像宠物般,将这些游灵们豢养在他特制的牢笼里。
也正是因此,要将这些“游灵”们、全部融入自己体内、成为全新的力量,祖灵主教就必然需要分出相当部分的精力,去压制这些蠢蠢欲动、时时刻刻都想着要占据身体主动权的游灵!
“……”
一念及此,罗修脸上不禁浮现出淡然的微笑。
这是仅有罗修和祖灵主教本人、才知晓的秘辛。在“玩家”们还未降临的现在,祖灵主教的这一大弱点,还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祖灵主教,他就是咬定了法比昂不可能对他进行精神层面的攻击——因为他的确是并没有相应的手段,这才敢明目张胆地使用出“神灵化身”!
但罗修不同,他是最精通此道的行家。
或者说,是他的二狗子最擅长的、就是进行“精神”层面的折磨!
……
战场另一侧。
当法比昂主教目睹祖灵主教身上的变化,他脸上随即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那是什么……”法比昂呢喃,“那看着像是降灵,但是更纯粹,更接近本源……”
在思索的同时,法比昂不忘指挥守护骑士巨像,对祖灵主教持续形成压制。
之前“守护骑士巨像”隐形偷袭得手,不论祖灵主教怎样变化形态,他已受到相当严重的重创,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么,只要祖灵主教疲于应对两尊守护骑士巨像、还有法比昂自己对他的围追堵截,胜利的天平,迟早会倾斜向教会这边。
法比昂如是想着,他看见祖灵主教再次召唤出游灵向他发起攻击,于是也举起权杖,快速完成了还击圣术的祷告。
无数圣焰光球从空中浮现,并向着那群游灵的方向对射。
——轰!——轰!——轰!
在法比昂与祖灵主教位置的中央,幽绿与金色的光芒不断绽开,形成了一丛又一丛、散发出恐怖灵性震荡的光雾。
然而,那些“怨魂游灵”被圣焰焚灭的瞬间,它们并不像之前那样无声无息地消散,而是会在消散前一瞬间猛烈膨胀,随后产生二次爆炸!
幽绿的光团一次又一次炸开,而这诡异深光更是带着某种腐蚀之力,竟让触碰到的圣焰光团、那神圣夺目的金色焰光陡然变得黯淡。
片刻之后,上百道怨魂游灵,便将法比昂施放的第一波圣焰给完全冲散,呼啸着继续向法比昂的方向狂冲。
“祖灵主教……桑多斯他强化了游灵?”
法比昂在脑海中迅速分析着,他随即举起左手,手背上的神圣印记辉光浮动。
远端,正和“祖灵之王”激战着的“双翼天使”赫拉格,祂的身形再一次消失,只留下“祖灵之王”一脸懵逼地愣在原地。
天使赫拉格的身形,在下一刻便出现在法比昂身前,祂高举手中黄金长剑,那神圣的金色光芒从剑刃上喷薄而出,长剑随即重重斩落!
——唰!散发着恐怖灵性涌动的黄金剑波,将呼啸而来的游灵们完全荡灭,法比昂眼前的视野,再一次回归清净。
下一刻,法比昂的耳朵里,便传来一阵野兽愤怒的嘶吼声。
“——吼!!!”
“祖灵之王”马尔维斯,祂咆哮着冲了过来,再次纠缠住“双翼天使”赫拉格,不由分说就要拉着祂,继续去“无光之笼”的边缘地带打架。
当这两位“神灵”越打越远后,法比昂转头便看见、“祖灵主教”脸上那充满不屑的表情。
“——法比昂,我说过了。那是神灵间的战斗。”
“就算你能一直召回你的天使,但你又能支撑多久呢?”
“……”
法比昂沉默,他用新的一轮圣焰光幕,代替了他的回答。
灼眼的黄金光芒爆闪,一排排圣焰光团向着祖灵主教的方向飞去,而那两樽守护骑士巨像,也举起了它们手中的巨剑与斧钺,向祖灵主教的方向奔来。
祖灵主教左侧的灵体身躯、轮廓上燃起的幽绿火焰,陡然高扬了几分。
他那半透明的、流转着深绿光芒的左手,掌心中迅速凝聚出一枚散发幽绿氤氲的小球。
幽绿小球不断膨胀,恐怖的灵性涌动从中逸散而出,很快便达到某种临界。
——轰!!!
祖灵主教继续向小球中灌注灵性,那小球在下一刻便陡然爆炸,将向他袭来的无数圣焰光团、以及已然迫近的两樽守护骑士巨像,全部席卷其中。
肉眼可见的、某种蕴藏恐怖能量的深绿灵性,在半空之中不断逸散、流溢,并形成如同浓雾般的光层。
这是“侵蚀之灵”的无差别攻击!祖灵主教将包括自己在内、一定范围的全部能量体,都当成了他的攻击目标!
只是,已进行“神灵化身”的祖灵主教,对这股力量天然免疫。而那些圣焰光团却被完全吞噬,其中蕴藏的湮灭之力,转瞬便消弭无形。
而那两尊“守护骑士巨像”,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它们身上,原本闪烁着黄金光芒纹路的圣骑士之甲,此时已然染上一抹深绿,那深绿就在那金色纹路中不断蹿动着,很快便蔓延上骑士巨像的半边身躯。
肉眼可见地,在骑士巨像身上,被那“深绿”侵入的半边身躯,行动似乎变得困难了许多,原本支撑它们庞大体型运作的灵性传导,已然被诡异之物所阻滞。
祖灵主教,当他使出这一击后,他左半边身躯中流转着的幽绿光芒,陡然变得黯淡不少,其中封存的游灵数量,也一下子折损大半。
这一招耗费了祖灵主教相当大的能量,这让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
“……你也差不多到极限了,桑多斯。”
当战斗进行到这一步,法比昂终于、主动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然而,虽然祖灵主教已然濒临极限,但法比昂此时也已摇摇欲坠,超负荷进行战斗的他,也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法比昂的目光看向祖灵主教,看向他头顶睁开的那只黄金色的眼睛。
“不知道那是谁……”法比昂摇了摇头。
虽然,法比昂主教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从那古老的幻影大殿、以及那只金色的眼睛出现的一刻,祖灵主教便似乎被某种存在,给削弱了大半的力量。
这才让法比昂有了喘息的余地,能够凭借诸如骑士巨像这种特别的优势,将祖灵主教碾压至这样的境地。
只是……法比昂也明白,不止是祖灵主教濒临极限,法比昂自己,也已经快要油尽灯枯。
“大概……大概还能施展最后一次权柄,施放最后两次五重圣术……”
法比昂内心盘算着,他同时举起权杖,准备同祖灵主教进行最后的对拼。
然而,就在法比昂举起权杖的同时。
他眼角的余光陡然瞥见,一团金黄色的火焰,猛然从斜角窜出,直奔祖灵主教的方向!
“那是什么……?”法比昂心头讶异,他的注意力顿时被那团火焰所吸引。
法比昂很快看清,那是一只燃烧圣焰的狼形四足兽。牠的去势极其迅捷,很快便奔至祖灵主教的身侧。
牠身上散发出熟悉的气息,让法比昂能够很快辨认出牠的归属。
——圣兽!
——那是圣兽!
——而且还是阶位在“灵辉”的圣兽!
“怎么回事……那是谁……”法比昂陷入思索。
忽然间,法比昂的脑海中,浮现出之前、里奥纳德司祭曾告诉过他的一件事。
那是关于一位新晋的圣裁者、一位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进阶“三重命途”、擢升“圣裁官”的天才神官的事。
那名为“罗修·卡洛斯”的神官,他似乎是“光辉之子”。
而青睐于他、与他建立神圣契约的“圣兽”,似乎就是狼的形态!
“难道……难道是他……?”法比昂思绪飞转,他的视线,随即紧紧追随着那只狼形圣兽的行动。
这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此时法比昂还未完成新一轮圣术的吟咏,而祖灵主教则亟需要恢复状态,并没有召唤出新的游灵。
这正是祖灵主教最虚弱的时候,而圣焰之狼的出现,则完全打乱了他的步调。
“圣焰之狼”芬里尔,他迅速冲至祖灵主教身前,在祖灵主教来不及应对的同时,在法比昂看不见的视觉死角,牠身上燃烧着的黄金圣焰陡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散发出诡异与不详气息的深紫色烈焰。
“……这是什么!”祖灵主教大骇,他手中法杖散发出深幽的光芒,企图阻止这乱入的魔狼。
然而,芬里尔已向祖灵主教脸上猛扑,在下一刻,牠便化为梦魇,侵入了祖灵主教的灵魂深处。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
祖灵主教顿时头痛欲裂,他双手捂住脑袋,表情变得极度狰狞,口中发出痛苦的嘶吼。
“噩梦”就在猝不及防中袭来,让祖灵主教的精神产生了极其剧烈的震荡,他左半边灵化身躯顿时弥漫起不祥的黑雾,而灵化的半边躯体,也隐隐产生了向右半侵蚀的趋势。
祖灵主教从未想过,自己竟会面对这样的危机。
那根本不是“祀火主教”法比昂能用出的圣术……
那甚至绝对不是【光辉】的圣术!
“是‘圣庭’掌握了新的力量?还是那些‘世人派’的旧党复苏,阿方索的余孽们,又做了什么新的尝试……?”
正切身体会着的祖灵主教,他脑海中不断猜想着可能的答案。
只是他无法向任何人言说,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份痛苦。
否则,他体内封存的那些游灵们,便会在顷刻间反噬,夺走他对身躯的控制权。
而失去对身躯掌控的自己,会成为怪物,彻头彻尾的怪物。
“……”
恍惚中,祖灵主教竟似窥见了,自己提前到来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