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黄金国银行后,罗修和茵蒂斯,于是找到了当地颇有名望的餐馆。
罗修点了一份肋眼牛排、一盘生熏牛肉,再搭配一份时蔬沙拉与甜点;而茵蒂斯则只要了一份烤鱼——足够双人份享用的烤鱼,据说,那是她的最爱。
迅速享用完午餐,罗修向店主人出示了一块绛红色令牌。
那是来自【至高】“仲裁官”朗道尔的令牌,正是第一次去“拜访”他的时候,他亲手交给罗修的那块令牌。
当店主人看见那块令牌的时候,脸上迅速绽开憧憬与尊敬的表情。
“你们是朗道尔大人的客人!有什么吩咐?”店主人开朗地问候道。
“帐记在律政厅—广场分局,‘仲裁官’朗道尔大人名下就行。会有人来支付我们的费用。”罗修对店主人说道。
“好的,好的。”店主人连连点头,“朗道尔大人的客人莅临本店,是我们的荣幸……”
罗修点点头,便站起身,带着茵蒂斯离开了餐馆。
……
借朗道尔的身份蹭了一顿午餐,罗修感觉心情舒畅,他与茵蒂斯,不久后便回到了“猎狼酒馆”所在的街区。
此时,酒馆所在的街道,还依然在戒严状态中,但负责看守街区的守卫们脸上已流露疲惫,一副在恪尽职守与浑水摸鱼间挣扎的模样。
他们看见有人靠近,于是又打起精神,用着凌厉的目光看向来人,大声说道:
“前方戒严!无关人等禁……”
守卫的话并未说完,便被自己哽了回去,顺带深深吞咽了口唾沫,眼神发直。
值守在此的守卫们,他们只看见,那准备进入街区的人手中,正握着一块绛红精致令牌。
“那么,我们可以进去了吗?”罗修微笑问道。
“……”
“请宽恕我的无礼,这是公务……您请随意通行吧。”
守卫口中说道,他们纷纷站直行礼,并为罗修让开一条通路。
当走出一段距离后,罗修才长长舒了口气,表情玩味地摩挲起手中的令牌。
“‘大仲裁官’……朗道尔的令牌……真好用啊。”
罗修发自肺腑地感慨了一句。
……
猎狼酒馆。
当罗修终于回到这里时,他远远便看见,前“王座骑士”、现酒馆的主人,那位伊萨克·内维斯,依然大剌剌坐在酒馆的门口。
伊萨克向罗修投来审视的视线,同时扫了他身旁的茵蒂斯一眼,脸色漠然,并没有什么变化。
等罗修和茵蒂斯走近,伊萨克才低沉着声音说道:
“……关于那群‘黑牙’的调查,应该进行得差不多了。”
“但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们不会只有这一次行动,你们最近都小心点。”
还处在“双面人偶”冷却期、“抵抗”属性干满、同时捏碎了三枚猩红魔晶掩盖灵性的茵蒂斯,伊萨克并没有看出她的真实身份。
“好的。”罗修微笑颔首,“感谢提醒。”
说完,罗修和茵蒂斯越过伊萨克身旁,向酒馆内走去。
等回到房间,茵蒂斯再变回灵猫的形态,她便直接跳上窗台,晒着正午温暖的阳光小憩。
罗修也坐上床榻边缘,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算算时间,距离前一天晚上“黑牙”的刺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天时间。
一段时间没得到反馈,躲在暗处的“执刑官”柯罗斯,一定会再进行对自己的占卜……罗修心想,他随即打开面板,并打开了远古传承技能“沉思者之囚”的技能详页。
在回来的路上,罗修便一直在思索着一件事情——关于“沉思者之囚”,是否能实现“不完全反制”的构想。
在之前参照“银晷罗盘”的实验中,罗修大概能够推测出,“沉思者之囚”的具体效果,应是完全阻止“敌意”的占卜、探知等,并沿着对方的灵性链路反向给予对方一次灵魂层面冲击。
但是,这样的结果,并不是罗修所需要的——他现在需要的是尽可能掌握敌人行踪,而非完全的反制——也就是说,罗修实际希望敌人的先知来“占卜”他,但他想要和敌人“共享”他们占卜的结果!
为此,罗修思索了许久,直到刚才终于确定了思路。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台的茵蒂斯猫,她正慵懒地趴在窗户边上,闭上眼睛享受着阳光的沐浴,并没有注意到她“尊主”脸上的表情。
在进行接下来的事之前,罗修本想让茵蒂斯先行退去,但想了想,还是让茵蒂斯留在了房间里。
“……芬里尔。”罗修以仅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呼唤。
房间的内部,阴影开始诡异地汇聚在一处,暗紫的闪光从虚空浮现,并迅速勾勒出狼的外形。
罗修同时散发出【光辉】的灵性,将面前【深渊】的灵性裹挟起来,不让他们外溢,以防止被人察觉。
茵蒂斯还在小憩,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旁正发生着什么。
片刻后,“梦魇之狼”芬里尔被成功从墟渊召唤,牠金色的眼眸注视着罗修,等待着他的指示。
“——到我的魂海深处,芬里尔。”
通过灵性的传递,罗修向芬里尔发出了隐匿的指令。
“……”芬里尔歪了歪头,虽然不理解牠主人的意思,但还是照着做了。
牠于是化作灵体,并如一缕烟雾般涌入罗修面孔,与牠曾侵入敌人灵魂时如出一辙。
但芬里尔并不准备在主人的灵魂深处编织出噩梦,而是静静等待罗修的下一步指示。
……
当芬里尔涌入自己灵魂深处,罗修于是,开始进行下一步尝试。
罗修曾为“梦魇之狼”芬里尔施加过“主宰印记”,因此,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芬里尔目前的状态。
当确认芬里尔已经在自己灵魂深处蛰伏好后,罗修于是使用了“沉思者之囚”。
在灵性向内的视角,罗修能看见,那数道红色的高墙在逐渐升起,而“梦魇之狼”芬里尔,则被那些高墙包围在了中间。
“——嗷?”芬里尔通过灵性,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但很快地,牠便得到了罗修的下一步指令:
“——芬里尔,破坏一面高墙。”
“……”
“——嗷!”
在得到确切的指令后,芬里尔身上暗紫的火焰陡然膨胀,向着其中一面红墙猛然冲去。
在灵魂的层面,作为“梦魇之狼”的芬里尔格外强力,由牠所拟造出的幻紫魔焰,一次又一次重重轰击在红墙之上,让墙面不断泛起苍白色的涟漪。
一阵猛烈的强攻过后,那红墙的墙面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纹。
那裂纹逐渐扩大,并向着周围迅速蔓延。
直到某一时刻,发出了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声音。
——砰啷!在芬里尔最后一次攻击落下后,那赤红的墙面终于轰坍下来,化作灵性的齑粉后,便消散无踪。
这一过程伴随着痛苦,罗修感受到,脑海正涌起一阵如刀刮般的疼痛,但还是强忍了下来。
直到那墙面完全倒坍,“梦魇之狼”芬里尔很好地执行了他的命令,罗修于是继续指示道:
“——芬里尔,守在那里。留意任何外在的灵性涌动,截获他们,并找到那灵性的根源……”
“——嗷。”
芬里尔低沉地吼了一声,随即便在原地盘成了一圈,等待着那“外来灵性”的到来。
“呼……这样就算,完成了。”
罗修深吸了口气,调整好状态,便开始等待敌人可能的动作。
如果他预料的没错,那敌人对他进行的第二次“占卜”,应该很快便会到来了。
……
隐匿漆黑营地。
在一块由黑曜晶石琢刻而成的祭坛上,最前也最高处的石碑表面,放置着一块古铜制的罗盘。
而罗盘中则盛放着水银,它们正散作大小不一的银色圆珠,在不自然地颤动着。
“堕落先知”正赤裸着身体,在祭台的正中跳着“神飨之舞”。
据说,那是从圣塔教国一支隐秘密教家族从神代传承下来的、某种能够取悦母神的舞蹈。
按照那家族后裔的说法——“原初之母”喜欢纯洁之子,而赤身裸体则是“纯洁”的一种表达方式,任何的衣物、无论精致或简陋,那都是对“纯洁”二字的叛逆,认为那是试图“遮蔽”污秽的亵渎之举。
而拜入柯罗斯门下的“堕落先知”,恰好正是这古老家族的后代,他完整地继承了“神飨之舞”,能通过这样的舞蹈,更精准地获得那位“母神”的启示。
“……”柯罗斯有些无语地看着面前又是放歌、又是大跳的先知,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在这位先知举行占卜的仪式前,柯罗斯事先遣散了所有人,只有自己作为先知仪式的见证。
并不是怕仪式的具体内容泄露,实在是这样太……有损公国堂堂“执刑官”的颜面。
“——降诞原初,万灵之母……”
先知高声咏唱着对母神的颂词,他左手握着一面小鼓,小鼓左右摇晃摆动着,内里镶嵌的音石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右手则捧着《赛德的手札》,它周围有灰黑氤氲萦绕着,散发出古老而深邃的灵性涌动。
“——祈降垂怜,恩惠从仆……”
“——请示真谛,引我圣途……”
“……”
伴随着先知的一次又一次“祈求”,就在某一瞬间,他所在那面黑晶祭坛上,忽然向上冲出浓郁的黑雾!
柯罗斯眼前一亮,他开启灵性视界,试图窥见那黑雾之后的景象。
他于是看见,那先知已经停止了舞蹈,同时失力地跪在祭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先知身上已经冒出了大片血一样的汗水,但之前得过死命令的他,还是先于自己之前,将那本《赛德的手札》安全地放置在了面前的地面,并没有因忽然的变故而遭致残破。
下一刻,那先知忽然仰躺下去,十数条丝绸般的墨绿光带从他身躯抽离出,并被注入到祭坛石碑之上的银晷罗盘中。
柯罗斯看见,堕落先知的眼耳口鼻,此时都已流出了漆黑的血,脸上表情狰狞到可怖,像是在经历着莫大痛苦的样子。
柯罗斯皱了皱眉,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知道,像堕落先知这样【失落】的信徒,他们获得力量、或祈现神迹的同时,都常常伴随着某种代价。
“占卜”是祈现神迹的一种,而堕落先知此时那痛不欲生的状态,则也是代价之一。
柯罗斯于是站起身,他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祭坛中的黑雾依然弥漫,但柯罗斯轻轻一挥手,那黑雾便如分浪般向两边轧去,为柯罗斯让开了一条通路。
柯罗斯于是直接跨过了先知的身躯,径直走到那石碑之前。
石碑之上,“银晷罗盘”中的水银已不再剧烈地颤动,它们互相间的斥力荡然无存,共同汇聚成一根银白的晷针,坚定地指着某一方向。
那正是“松原城”的方向。
“……很好。”
柯罗斯拿起罗盘,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赤身裸体的堕落先知,赞许地说道:“你做得很好。”
“咳咳……咳……”先知还处在强烈的痛苦中,并没有听清楚柯罗斯说了什么。
柯罗斯也并不等待他回应。
“执刑官”柯罗斯,他已迈开大步,再一次跨过堕落先知的身躯,向营地外走去。
留下堕落先知一个人,在祭坛之上承受着母神所恩赐的苦痛。
“柯罗……柯……”
先知嘶哑着嗓音,向柯罗斯的背影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抓住些、说些什么。
但柯罗斯的背影却越来越远,最终在先知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先知什么也没能说出,便感觉意识一阵恍惚,随即昏死了过去。
……
“……好了。”
罗修看着手中的罗盘,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就在刚才,“梦魇之狼”芬里尔,他的确截获了、来自外在的可疑灵性。
那的确是针对他行踪的敌意占卜,而那占卜的灵性自行绕开了罗修灵魂周围的红墙,寻见芬里尔镇守的一处间隙,便趁隙侵入。
然而,那位“先知”显然没有想到,这里早已被改造成了、专门为他的灵性准备的囚笼。
先知的灵性迅速被芬里尔俘获,并很快拟造出同源的灵性,将灵性本体夹带了反击的手段后,“送还”给那位先知。
而拟造的灵性则顺着罗修本身的灵性流出体外,被罗修按入他手中的“银晷罗盘”之中。
这样的话,自己手中的“银晷罗盘”,就能反向定位另一块罗盘持有者的行踪了……
罗修手指摩挲着罗盘,嘴角上扬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刺客与被刺者,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已然发生转变。
罗修心想着。
而自己,才将是那“最终的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