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于我吧……”
在“狂暴剑师”巴格里的耳畔,响起了低沉的呢喃。
他那本就昏沉的意志,仿佛被某种深邃的、阴暗的存在所逐渐腐蚀、消解,并在他的脑海中、在他的灵魂深处,植入了某些新的东西。
“——皈依‘圣渊’,奉我为主……”
“……”
巴格里的瞳孔涣散了,他本就残破的精神防线终于消解,被他原本视为敌人的“神官”、那低沉的呢喃中带有的诡异力量,所彻底侵蚀、吞没并同化,形成了全新的、巴格里熟悉而又陌生的事物。
“圣渊……修罗……圣渊……”
巴格里口中,开始模糊地吐出这些词句。
“……”
罗修时刻保持着对“狂暴剑师”巴格里的面板侦测。
直到巴格里的面板状态栏中,出现“癫狂虔信者(稳定,永久)”这一新状态的时候,罗修便知道,对巴格里进行的“癫狂虔诚”洗脑,已经成功了。
罗修于是收回按在巴格里前额的手,并向后退了一步,解除了“圣渊”的领域,同时完成了“治疗术”的祷告。
将右手“厄毒之噬”切换为“白橡术杖”,罗修挥出了治疗术的光团,为巴格里进行了一次治疗。
巴格里身上,浮现出象征着生机的盎然金绿,他身上致命的创口缓慢地愈合着,血量也逐渐恢复到20%左右,状态则从“濒死”被拉回到“重伤”。
“咳……咳咳……”巴格里猛地咳嗽了几声,他嘴角垂下发黑的血液,同时吐出了数块黏稠的、散发恶臭的脓块。
“我……我是谁……”
感觉身体的状态恢复了少许,巴格里有些面露迷茫地、向罗修呢喃着问道。
“你是巴格里,‘狂暴剑师’巴格里·萨迪曼。”
罗修脸上浮现出淡然的微笑,他语气轻缓但充满不容置疑的意味,向巴格里说道:
“从现在开始,巴格里。”
“你便是‘圣渊’的影子,你将奉我为主,为我做事。”
“……”
“奉你……为主……”
巴格里的眼瞳,还夹杂着一丝惶惑,他现在昏沉的意志并不能理解此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圣渊”这一词汇,却已被巴格里牢牢地铭记在心,同时,在之前战斗的时候,那古老而神圣的虚幻殿堂,也如同烙印一般铭刻在了巴格里最深处的记忆中。
“狂暴剑师”巴格里,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炽热,瞳孔中那抹鲜艳的猩红,也随之如蛛网的纹路般向着眼角弥漫。
“我……明白了。”
在某一刻,巴格里终于“认清”了他所在的现实,脑海中被埋下的虚假种子开始生根发芽,并逐渐取代了他真实的认知。
“您是……‘圣渊’之主……您是尊主……”
巴格里的脸上,逐渐显露出虔诚的表情,他挣扎着站起身,任由身上千疮百孔的伤口中淌出鲜血,匍匐在了罗修的面前。
“请您……请您指引……指引我未来的道路……”
“……”
当看见巴格里表现出这样情态的时候,罗修便知道,对巴格里“癫狂虔诚”的洗脑,已经彻底完成了。
他于是沉默良久,才以低沉而威严的语态,向巴格里说道:
“你听好了,巴格里,我将给予你新的任务。”
“我要你继续留在‘执刑官’柯罗斯的身边,成为我的眼线。”
“我要你转告柯罗斯,向他这样禀报——那个‘神官’来自松原城附近徘徊的‘纯净教团’,而他杀死了所有的、总共十数名黑牙,连你也败在了他的手下,最后带着关于他的情报,艰难从松原城中逃离了出来。”
“你就这样按我说的告诉柯罗斯,不论他相信与否。另外,我要你定期向我汇报柯罗斯可能的行动,并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出‘圣渊’的痕迹。”
“你听明白了吗,巴格里?”
“……”
当罗修向巴格里说出这些的时候,巴格里脸上闪过了一瞬迷茫的表情,但很快便恢复到寻常应有的沉着与刚戾。
“我明白了……‘修罗’大人……我的‘尊主’……”
“——谨遵您的意志。”
“……”
……
当向新的“虔信徒”巴格里颁布完新的任务,并从他身上取下了一件、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信物之后,罗修再将“雾隐渡鸦”的一片分身交付给了巴格里、并向他确认了特殊而隐秘的联络方式。
在仔细聆听、并牢记了新的“尊主”敕下的种种指示后,巴格里便拖动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从这片荒郊野岭上一瘸一拐地离开。
罗修目测,他大概需要修养两天的时间,凭借着【苦荼】四重命途的战士超凡者那强韧的身躯与不俗的恢复力,他很快便能恢复七成左右“狂暴剑师”的战力,并安全地从暂时的藏身处离开,回到“执刑官”柯罗斯所盘踞的漆黑隐匿营地中。
至此,对新的影子、“狂暴剑师”巴格里的安排,便已全部妥当。
随后,罗修便轻轻抬手,并伸出手指按在自己前额之上,向据守在他灵魂深处的那只“梦魇之狼”发出撤离的指令。
眼前一阵光影浮动,“梦魇之狼”芬里尔的身形,便出现在了罗修面前的空地,牠低沉地嘶吼着,并向罗修兴奋地摇了摇尾巴。
像是终于结束了某项无聊的劳役的样子,芬里尔此时竟显得颇为欢快。
罗修轻俯下身,摸了摸牠的狗头,牠便再次发出“嗷呜嗷呜”的舒服低吼,随后便钻入影中,回归了墟渊。
在让芬里尔分离出自己的灵魂后,罗修再次抬手,手指依然按在自己的前额上,使用了“远古传承”的技能“沉思者之囚”。
就在罗修向身躯之内的虚幻视角,原本封锁着灵魂周围的那一堵堵赤色的墙垣,便再次高筑起灵性的坚墙,彻底阻断了外界不善的探知。
“呼……”
完成了“沉思者之囚”的重筑,罗修终于长舒了口气。
直到现在,在这次的松原城之行中,罗修已杀死了十二名黑牙,超额完成了【隐藏任务:染秽的哀鸣】一项额外的任务目标。
因此,他便无需再留着可能遭遇刺杀的隐患,直接开启了“沉思者之囚”,以此完全阻断了可能来自敌人接下来的占卜。
而由“狂暴剑师”巴格里所随身带着的那份“银晷罗盘”,则能让罗修反向锁定柯罗斯等漆黑公国敌人大本营的位置,主动权已经牢牢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当罗修思索着这些的时候,他同时迈开脚步,向着另一侧靠近密林的方向走去。
……
密林边缘。
罗修远远便看见了,一道纤细的、沾满血迹的身影,此时正半靠在一颗佝偻的树前,大口喘着粗气。
茵蒂斯这边,也才刚刚结束了她的战斗。
此时的茵蒂斯,她腰腹处被豁开了一道深邃的口子,殷红的鲜血正从中泉涌般流出,将她身上的衣衫都染上了鲜红。
她显然是受了不小的伤,而通过对她的面板侦测可知,茵蒂斯曾因失血过多而陷入过“濒死”的状态。
但凭借着【红莲】的特性、以及“血肉献祭”的能力,茵蒂斯将她杀死的两名黑牙尸体化作了她自身的力量,从而摆脱了濒死,并让她的几项关键属性都再度拔高了些许。
看着此时身上伤痕累累、近乎可用千疮百孔来形容的茵蒂斯,罗修随手捏出一道“治疗术”的圣术光球,并施放在了茵蒂斯身上。
在茵蒂斯的身躯轮廓,顿时散发出一层朦胧的淡金氤氲,她身上的伤口开始缓慢愈合,近乎见底的血量也在向着安全的阈值抬升。
“……感谢您的治疗,尊主。”
茵蒂斯略有些艰难地仰起头,向罗修表达了感谢。
罗修并没有回应她,而是沉默地看向她身前两大片坑洼的血迹。
就在那里,曾躺过两具黑牙的尸体,但它们已然化为灵性消失了,成为了茵蒂斯力量的部分。
在自己之前和“狂暴剑师”巴格里战斗方酣的时候,自己的确是让茵蒂斯“狙击”了那些可能于‘光翼天罚’中幸存的、逃窜的黑牙。
看来,那幸存的两名黑牙的强度还是略微超乎了自己的预料,但好在茵蒂斯依然一打二完成了反杀,并没让自己产生多余的工作量。
如果放走了哪怕一名黑牙逃窜,罗修就要让“狂暴剑师”巴格里多执行一项杀人灭口的任务了……但事情并没有走到这一步。
罗修暗暗点了点头,对茵蒂斯的表现依然相当满意。
他于是从手环中、提出了一整套干净的华美敞袍,并将它放在了茵蒂斯的面前,并对她说道:
“擦干血迹,换好衣服,茵蒂斯。”
“我们该走了。”
“……”
“……是。”茵蒂斯有些虚弱地应答道。
茵蒂斯于是轻解下身上已破碎的衣衫,完全裸露了她原先雪白的、此时却披上了一道道血痕的无瑕肌肤,她的胴体便沐浴在朦胧而幽邃的青色月光下,同时略微斜过身子、伸出纤细而修长的手臂,拾起了面前的宽大敞袍,并将它轻轻披在了身上。
罗修毫无避讳的看着茵蒂斯更衣的全过程,直到茵蒂斯换好衣服,他便转过身,向松原城最近的城门方向、放慢了脚步缓速地走去。
茵蒂斯则颤巍巍站起,憔悴地跟在罗修的身后。她一步、一步地缓慢前行着,步伐沉重而坚定。
……
用“仲裁官”朗道尔的令牌轻松通过了城市的哨卡,罗修与茵蒂斯来到猎狼酒馆所在的街区,果然再次看见了、那些将街道重重封锁起来的守卫士兵们。
几名士官此时正来回奔波着,他们脸上均流露出了疲惫与不安的神情。
这已是原“王座骑士”伊萨克所开的酒馆,第二次遭遇到“黑牙”的袭击。
可一而不可再,对于【至高】之人而言,这次事件的严重程度,已比之前要再上升了一个等级。
但是,焦头烂额是属于那些【至高】之人的,并不属于罗修。他于是来到封锁线前,向守卫的士兵出示了朗道尔的令牌。
无需任何言语,当士兵们确认了这份令牌的真实性后,他们便迅速为罗修让开了一条通路,并在旁“啪”地一下立正站好,向逐渐深入街区的“大人物”们的背影,行以崇敬的注目礼。
穿过空荡的街区,罗修来到了“猎狼酒馆”的门前,果然看见了酒馆的老板、那位“王座骑士”伊萨克,一如预料中的那样,正大剌剌坐在他酒馆庭院的板凳上。
当看见罗修与茵蒂斯安全回来的时候,罗修隐约察觉到,伊萨克似乎松了口气,他原本紧拧在一起的眉头,也稍微舒展开了一些。
“……你们回来了。”伊萨克低沉着声音说道,“和上次的时候一样……你们的身上,有着浓郁的血腥气。”
“当然,我知道你们去做了什么……所以我什么也不会多说的。”
伊萨克的脸上,依然是那副威严的、沉着的、令人望而生畏的面孔,但他却少有地说出了、算是温和的话。
“是的,我们平安回来了。”
罗修面露微笑,说道,“同时,我已经解决了罪魁祸首,类似的袭击,今后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
“你解决了罪魁祸首?”
伊萨克有些面露惊讶地脱口而出,“那是什么人?”
“那是‘獠首’,隶属于公国执刑官的‘獠首’。”
罗修郑重地说道,“我杀死了那個獠首,喏,这便是象征他身份的信物。”
说着,罗修从手环中,取出了一块厚重的、镌刻有精美纹饰、已泛起些微斑驳锈迹的刀镡。
“那是他们中的一名‘狂暴剑师’,很可惜,莪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和代号,因此无从知晓具体是哪位。”
罗修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说道:
“但是,那便是组织这次袭击的主凶,这一点毋庸置疑,你可以相信作为圣裁者的我的判断。”
“……”
“我相信你。”伊萨克点了点头。
“对我们来说,像类似的事件多有发生,但我们又很难真正彻底地解决它……你杀死了他们的‘獠首’,这算我欠你的人情。”
说着,伊萨克伸手入怀,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扎好口的布袋,向着罗修抛了过来。
罗修伸手接过,掂了掂重量,知道这是装有不少金币的钱袋。
他听伊萨克继续说道:“来自【光辉】的小友……那里面是二十枚金币,是你们这次住店的费用,我将它们全部返还给你。”
“当然,这样是不够的,还不足以展示我们【至高】荣誉之骑的待客之道。”
伊萨克面色沉着、但声音和缓地说道:
“小友,你以后还来松原城的话,可以再来我的‘猎狼酒馆’。只要酒馆没有倒闭,我不会再收取你任何的费用。”
“……”
“感谢您的慷慨。”罗修颔首,微笑说道。
他原本还想说些别的什么,但转念又打消了它们,采取了最朴素的致谢方式。
“事实上,当杀死了那个‘獠首’之后,我作为‘圣裁者’在松原城的任务,便正式宣告完成了。”
“我很快就会离开松原城,去其它地方执行新的任务。”
罗修顿了一下,对伊萨克说道:
“所以,请允许我提前向您告别,值得尊敬的老骑士。”
“这大概,便是我们留在这座城市的、最后一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