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帝国,松原领,红枫城。
车帘纹有太阳的马车,驶入了光辉教堂所在的街道。
而战时教会的首任“主持大祭”,便是在这辆马车中。
所有的“战时教会”圣职者们,于是全都在安东尼的带领下站定,并以右手轻置左胸前,向那辆载着“主持大祭”的马车行以注目礼。
当“哒、哒哒”的清脆马蹄声愈发临近,驾车的圣职者于是一拉缰绳,让驿马停下了脚步。
马车在教堂前方停下,而坐在驾车位置的圣职者也从一侧下车,走向了在教堂入口处等待的其他圣职者们。
安东尼已经认出来了,那位驾车的圣职者,正是原先和他同在锡纳城教会的另一位“辅祭”马伊耶夫。
马伊耶夫先向安东尼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向所有圣职者们说道:
“战时教会的‘大祭’已经来到,请诸位与我共敬圣礼!”
说着,马伊耶夫便和安东尼站在同列,他的右手也轻置在左胸,同时左臂向侧上方扬起,身体则向下微躬。
这便是标准的、“圣庭”之内下级圣职者向上级圣职者所应行的“圣礼”。
其他圣职者们也随着马伊耶夫的动作扬起手臂、弯下身躯,以示对马车车厢之内的那位大人物的恭敬与崇奉。
踏、踏,脚步声从马车内传出,而马车的轮廓也有了一丝轻微的晃动。
随后,车厢的门帘便被掀开,一位身着司祭褂袍的高位圣职者,缓缓从车厢之内走出。
“……都起来吧,非常时期,无需多礼。”
“主持大祭”声音平静和温和地说道。
安东尼此时正半低着头,他的视线只能看见新任“主持大祭”的脖颈以下,还并没有看见这位大祭大人的长相。
他穿着象征圣庭教会“司祭”的褂袍,而又在这个时间来到红枫城光辉教堂,他的身份一定是“主持大祭”无疑……只是,这位“大祭”大人的声音……怎么有些熟悉?
安东尼内心思索着这些。而当“主持大祭”让他们无需多礼,安东尼和其他圣职者们这才结束致礼,恢复立正的站姿。
及至安东尼的视线扫上了“主持大祭”的脸庞,他内心才顿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这位新到任的“主持大祭”……
——竟然是罗修!是罗修·卡洛斯!
“你……你怎么……”
安东尼一时语塞,他心情有些复杂,而这份复杂已体现在了他脸上的表情。
安东尼有些语无伦次地喃喃着:“你……主持大祭……罗修……你……”
安东尼思索着,罗修或许只是以“辅祭”的身份来到战时教会,就和安东尼自己、还有帕米埃一样……但这不足以解释罗修为什么穿着教会“司祭”的褂袍……还是说,他是受了里奥纳德司祭的指示,代替他前来担任“主持大祭”这一圣职……
后者的可能性要更高一些,安东尼分析着所见背后的情境与真相。
他唯独没有想过,罗修已晋升“四重命途”成为了教会的司祭,他也并不敢做这样的猜想。
“……”
“许久不见了,安东尼队长。”
罗修向安东尼摆了摆手,微笑说道:“如你所见,我就是红枫城战时教会的首任‘主持大祭’。之后会由我来制定战时教会的发展规划与工作,并主持其它战时教会的一应事务。”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并不喜欢同各位长篇大论地宣讲。希望各位给予我充分的信任,我也将仰赖各位的力量,让红枫城教会于乱流中冲开一条新的、光明的出路。”
说完,罗修便向战时教会圣职者的人群中走去。
圣职者们为罗修让开了一条通路,他们的眼神中带着憧憬、崇敬、惊讶、怀疑等等复杂的情绪,目送着新任“主持大祭”罗修走入教堂之内。
随后,圣职者们也跟随着罗修的脚步进入教堂,末位的圣职者最后将教堂的大门紧闭,并扣上锁,于今日之后便将谢绝任何的无关人士入内。
安东尼跟随在罗修身后,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复杂。
罗修……他并不是代表着里奥纳德司祭前来,而是他真的成为了战时教会的“主持大祭”……
为什么?他为什么能成为主持大祭?难道他已晋升成为四重命途,并通过了来自教区高等执事的考核……安东尼内心有些忐忑地想着,如今和罗修日渐拉开的差距,让安东尼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沮丧。
他此时的心情和里奥纳德类似,但却更显沉重。
至少罗修现在还未真正在超凡层次上超过里奥纳德,但对安东尼却已形成了层次上的绝对碾压,而这位现任的“主持大祭”,在曾几何时却也是他部下一名普通的圣裁者……安东尼不无感慨地想着这些,他内心罗修的形象变得愈发模糊了起来,已有些难以看清他的背影。
而和安东尼有着同样想法的,便是站在他身后的一位“圣骑士”,帕米埃·斯卡迪亚。
此时的帕米埃并未套在厚重的圣骑士甲里,而是穿上了白色的教职长袍,和安东尼等三重命途圣职者站在同列。
帕米埃跟在安东尼背后走着,她猫眼石般的金绿眼瞳时而望向最前方罗修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惶惑与向往的神情。
之前,帕米埃便按着罗修所“分享”的晋升经验,成功完成了从二重命途向三重命途的晋升,成为了“断罪大骑”,她本以为自己已追回了和罗修之间的差距。
可帕米埃并没有想到,仅仅一個月没有见过罗修,却又被他拉开了一大截差距……这让帕米埃感到震撼,却也为她带来了新的、更强烈的变强渴望。
自己还是太过弱小了……帕米埃这样想着——“三重命途”绝不是自己超凡生涯的终点,她的目标应永无止境。
……
及至罗修来到光辉教堂新扩建的一大片教堂内院,并在一座铸日祭坛之前站定,他才转过身来,背靠须臾神像、面向战时教会圣职者们朗声说道:
“在须臾见证下,我罗修·卡洛斯,便正式就任红枫城教会‘主持大祭’。望各位光辉同道者们,将力量交付于我。我亦将不负所托,带领各位走上正确的道路。”
“现在,我希望各位向我说明,如今红枫城教会的情况。”
“……”
一阵沉默后,才由安东尼率先开口,向罗修说道:
“红枫城的‘战时教会’,目前已完成了光辉教堂扩建,达到了‘教会’的标准。所有选调至红枫城‘战时教会’的圣职者们也已到齐,教会现在共有四位‘三重命途’、三十六位‘二重命途’圣职者,而在马伊耶夫到来后,教会的三重命途‘辅祭’人数,便将达到五位。”
“目前,由我与帕米埃担任教会‘圣裁之所’的主副官,另两位教会的辅祭则分别掌管着‘传道之所’和‘密要之所’。按照教区之上的安排,马伊耶夫将担任‘密要之所’的副官,其他圣职者则各司其职,各自有着各自的圣职归所。”
“……”
“我明白了,感谢你的解释,安东尼。”
罗修点点头,他大致明白了教会现在的内部状态。
红枫城战时教会,内部分设有三个圣所,这也是最标准的、也是最低的教会配置。
“圣裁之所”便是负责裁决异教的圣所,也是罗修曾经担任圣职的职所;
“传道之所”则负责统筹教会内外事项,这一职所的圣职者担任了各处教会的具体职责,负责“引导”、“看护”、“值守”等职责的圣职者便出自这一职所,他们同时还承担宣扬光辉、集聚信众的任务;
“密要之所”则较为隐秘,这一职所的圣职者们也更游离于教会的神圣事务之外,他们负责教会与【至高】、【智识】等帝国超凡者们的秘密联络,更多时候扮演着教会使者的身份。而这一职所的圣职者也并不会经常出现在教堂中,而是潜藏于城市或其它隐秘组织之内,只在必要时刻出现,向教会传达重要情报、或执行一些教会派遣的秘密任务。
如今的红枫城“战时教会”,虽然圣职者的数量还并不多,但三个基本圣所却也齐备,算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罗修心想着。
“那么,外部情况呢?”罗修接着向安东尼问道。
安东尼顿了顿,他组织了下语言,便向罗修说道:“在教会之外,我们已探查到许多境外势力涌入了这座城市。他们有的是自发结合并独立运作的密教或组织,有的则来自漆黑公国或是圣塔教国。我们的圣裁者还在调查他们的背景,应该过段时间就会得到些结论。”
“嗯,虽然现在外面的情况并不算好,但敌人目前也都蛰伏在暗处,还没有展开对我们教会的敌对行动。”安东尼补充着说道。
罗修点了点头,从安东尼的话中,他大概明白了红枫城教会所处在的情境。
在红枫城这个战略要地,各方势力都想在战争真正来临前,在这里站稳脚跟。
如今的红枫城正值多事之秋,但也正是在这样动荡的环境下,还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肯轻易出手,以免暴露自己重要的底细。
因此,各方都还在互相打探、互相对峙的阶段,这一时间竟形成了某种奇妙的平衡,红枫城于是保持着这样诡异的静谧与和平。
“好,我明白了,安东尼,再次感谢你。”
罗修微笑颔首,向安东尼再次致以感谢。而安东尼则是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现在教会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今天是我就任‘主持大祭’的第一日,各位先回归各自的本职吧。”
“之后,我会为各位指明教会今后的方向、以及为各位制定新的任务和安排。”罗修最后说道。
“……”
“是。我们遵从您的意愿。”
安东尼、帕米埃还有另一位教会的‘辅祭’,领着其他圣职者们向罗修行了一次圣礼。随后,圣职者们便告解散,回归到各自的本职岗位中去。
而安东尼和帕米埃、还有位于“二重命途”圣职者行列的康纳和科伦则留了下来,他们眼神复杂地看向罗修,就等着在其他圣职者们解散之后,罗修亲口告诉他们、他能担任红枫城战时教会‘主持大祭’的真正原因。
等到其他所有圣职者们都离开后,罗修便和安东尼、帕米埃前去教会的新建‘圣裁之所’中,并在圣裁所主厅的一张古制方桌的上首座位前坐下,才向安东尼、帕米埃他们说道:
“……你们想的没有错。我晋升了‘四重命途’,并通过了教区之上‘高等执事’休伯尔特的考核,便成为了红枫城战时教会的‘主持大祭’。”
“这就是全部过程了。安东尼队长,还有帕米埃、康纳,你们是知道我的,莪并不会、也没必要向你们隐瞒些什么。”罗修面露微笑地摊了摊手。
当说完这些时,安东尼、帕米埃等老朋友们,他们便忽然从罗修身上,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灵性涌动。
那灵性之潮涌澎湃而内敛,仅是向外很小的范围内散发出一丝灵性的气息,便让安东尼他们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那正是超凡层次上的碾压,这让安东尼、帕米埃他们真切地明白了,罗修的确是已晋升为了“四重命途”的超凡者。
“……”当安东尼感受到罗修身上散发的、真正的“四重命途”气息的时候,他的脸色便再度变得复杂。
实际罗修之前说的那些话并没有任何问题,而罗修所散发的灵性气息也真切证明了他所在的超凡层次,安东尼只是单纯有些无法接受、至少是无法理解这样的结果。
“……那……那……恭喜你,罗修。”
安东尼有些苦涩地说道,“说实话,我有些嫉妒你,嫉妒你的天赋、也嫉妒你的才能……这才不到三个月,不到三个月……你就晋升为四重命途了……”
“若非是你穿着象征教会司祭的褂袍,而又有马伊耶夫为你从旁佐证,我真的难以相信,你晋升为了四重命途、并通过了教区执事的考核……”
“罗修,你虽然不是‘圣庭’历史上最年轻的‘四重命途’超凡者,但绝对是晋升速度最快的了,没有之一。”安东尼最后,有些失神地说道。
“……”罗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刚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安东尼有些失落的情绪,就听见帕米埃的声音从旁响起了:
“这并没有什么好嫉妒的。”
帕米埃语气清冷地向安东尼说道,“我们早便知道,罗修是‘光辉之子’,他就算现在成为了‘五重命途’的入圣者,那对我们来说也是很好的事,‘嫉妒’实在是不应该有的情绪。”
“我们弱小,而我们应正视自己的弱小,才能变得更加强大。”
帕米埃语气坚定,她比安东尼更早摆脱了异样的情绪,同时金绿的眼眸望向罗修,接着说道:
“我会以你为目标的,罗修。‘四重命途’……我很快也会来到,和你一样的层次。”
“……”
“我很期待。”罗修微笑颔首,回应她道。
在罗修和安东尼、帕米埃聊着这些的时候,罗修同时发觉,康纳和科伦两人久久没发一言。
原红枫城教堂的主持圣职者,“牧师”科伦,他和罗修实际也只有一次任务的交集。只是那次任务给科伦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此将罗修、安东尼等人的形象牢记在了心里。
而作为原红枫城教堂的主持圣职者,在红枫城成立了“战时教会”之后,他便被划归到了“传道之所”,负责教会的一应引导事务,而引导新就任的“主持大祭”熟悉战时教会的一切事宜,便正是科伦的本职工作。
因此,科伦才留了下来,刚好他和安东尼、帕米埃等原锡纳城教会的圣裁者们也是老相熟,参与和罗修的叙旧便并不显得尴尬。
而康纳此时则是面色阴沉,他眼神灰暗地就像失去了高光,仿佛刚经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看着表现出消沉意志的康纳,罗修于是向安东尼还有帕米埃,投去了询问意味的眼神。
安东尼会意,但却只是苦笑地摇了摇头,并不想再揭康纳的伤口。
但帕米埃却似乎并没什么所谓,她于是轻拍了拍旁边康纳的肩膀,同时向罗修说道:
“不用担心他。他只是在来红枫城之前,受到了些创伤。”
“创伤?”罗修疑惑反问,他同时心底已隐隐浮现出了正确答案。
“是的,创伤。”帕米埃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地说道,“在我们通过了教区执事的考核,准备前往红枫城之前,康纳和我们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再之后,他可能就没有机会和小玛丽莲见面了’。”
“然后过了一天,康纳就变成了像现在这样。我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安东尼和我说,他这是遭受了某种严重的‘心理创伤’。”
……艹。罗修以手扶额,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罗修的目光随即望向安东尼,想从他这边得到些确证,却见安东尼只是缓缓点了点头,并向罗修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当从安东尼这里得到了隐秘的确认后,罗修于是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康纳,他内心深处同时涌生出一丝良心上的不安感。
但这份不安很快便消解了,因为他随后便看见,康纳忽然抬起头,眼神无光却坚定地说道:
“我不会再这样了……罗修。我向你保证。”
“我已经明白了,明白了一个浅显却正确的道理。”
“——女人,只会影响我挥锤的速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