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二头陀的竹杠敲的‘邦邦’响，换了一身大红襕衫的蔡府小衙内，只是轻轻皱眉之后，便笑道：

“那是你这臭头陀跟他们之间的事儿。

本公子过来，只是看住你，莫要随意打杀了京中官员而已。

谈不好，你可以打他们，但不能打死他们。

递送官家的铜样，一时间且到不了官家手里。

你这臭头陀知道这些就好……”

敲定了和事佬的身份，蔡府的小衙内，这才看向来找茬的寺监工部官员。

按道理讲，六部乃有司衙门，寺监归有司管理，所以众人之中，吕觉自然而然就是带头大哥了。

扫到吕觉，蔡府的小衙内方才有了点印象，说道：

“此头陀，原属老蔡相公府，老相公罢官，他便投了外戚慕容家。

所以说，此人与我家府上无关。

你们结了冤仇，远可以找老蔡相公，近可以找慕容贵妃或是青州的慕容太守。

我家府上，只是受了王太宰请托，前来说和而已。

说好，你们便各自散去。

说不好，你们吃这头陀打杀了，化作厉鬼，也知道该找谁喊冤。

这头陀已经把说和的条件摆了，接下来是你们承接，还是王太宰承接？”

李鄂摆明车马死要钱，蔡府的小衙内也就知道怎么说和了。

要不是李光带着铜料去了官家那边，太宰王黼也不会请托到小蔡相公府。

无论是王相公府、还是小蔡相公府，对于金银钱财都不甚在意，两府在意的只是圣眷。

王黼与蔡攸不同，王黼上位，靠的是宦官梁师成。

而蔡攸上位，靠的是自家亲力亲为的讨好当今道君皇帝。

到了王黼、蔡攸这一层级，圣眷在哪两人看的都很清楚。

如今圣眷便在宣德炉上，王黼这边的人马讨要筑炉之法，是为了圣眷。

如今事情做差了，遇上李鄂这么个恶行头陀，王黼找到蔡攸说和，也是为了圣眷。

底下，无论怎么闹都可以，但不能影响官家筹划，就是王蔡两家做事的准则。

就跟官家超擢了王黼，还要再拉起小蔡一样，谄媚道君皇帝，两人是相同的。

不同之处在于，两人还要相互钳制，闹出了事端不怕，但最终的结果，还是要官家称心，王蔡并存。

如李鄂这边，开口就要拿着王黼祭炉，不是说不成，但起码要等官家再找一个差不多的出来钳制小蔡，才能成真。

在老蔡罢相一事上，王黼与蔡攸便有合作，如今的老王小蔡还算是蜜月期，所以才有了蔡府小衙内来大弓所说和。

说和的目的，无非各方满意，如今王太宰想满意是不可能了，只能先让李鄂这個头陀满意再说。

给吕觉等人介绍完李鄂的根苗，蔡府的小衙内扫了一眼，岔步立于院中的李二头陀，按府内小蔡老儿所言，此头陀，也是深谙谄媚之道的货色。

“多谢小公子维护……”

蔡府的小衙内，做完了和事佬的差事，吕觉起身道谢之后，便又差一衙役出了大弓所。

钱能解决的事儿，对官员而言就不是事儿，自家没钱官署还是有钱的。

他们这些人，为了王相公的应奉局奔走，这钱不管是一百两、一千两黄金，还是两千两、三千两，都该应奉局来出的。

“此头陀近期可能面圣，他的一干衣料，也由你们有司来出吧。

这样就省的本公子再为他筹划了……”

吕觉这边的衙差走了，蔡府的小衙内这才又加了筹码。

蔡府传承，学文其次，学这些人情世故却是首位。

别看这小衙内在混世道一节上，跟个二杆子似的。

但官场之中的规矩，这位小小年纪，已然可以轻松拿捏了。

“小公子说的是……”

听闻此言，吕觉只能点头称是。

蔡府的小衙内来了，就说明王相公的应奉局这次是完败。

只要是钱货相关的物事，吕觉不答应也不成。

对官场种种，李鄂不在乎，也无须在乎。

就跟神怪说一样，祸害人的话，他肚子里多了，神怪之说不够，他还有别的说辞。

对他而言，所需无非实力而已，在这个时候的大宋，有人只能算是一部分实力，有钱也只能算一部分。

剩下的一大部分还是有权，官场他不想混也不会混。

但只要小蔡跟慕容彦达会混也就够了，他负责惹是生非、谄媚道君，剩下的就是小蔡跟慕容家的事儿了。

事情能用钱解决，无论是对当面的吕觉，还是不当面的王黼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虽说三千两黄金，价值三万贯，但跟吕觉想的一样，无非这钱出自应奉局，三千两黄金，就不能算多了。

衙差去了又回，李鄂的竹杠很快就落到了实地，李光一小箱，他这边两小箱，三千两黄金，就这么摆在了大弓所。

“臭头陀，钱货两讫，是不是该放人了？”

对银钱，蔡府的小衙内也没什么概念，无非三个小箱子而已。

拿了钱就得给人办事，这也是官场之中的诚信，没了这个，官场也就没法混了。

“公子，还不着急。

这只是少府丞李光的公服赔偿。

依今日局势，我看这李监丞也是个不受他们待见的货。

捎带给李监丞拔拔份子吧，洒家与他投契……”

这话就是李鄂的试探之语了，上面的君臣荒唐，但多荒唐，他并不清楚。

看汴京规矩井然的样子，也不算太荒唐，兴许这里面会有什么误会之处。

“哦？

你们俩是亲戚？

罢了，当时李光的都堂审察，是太宰王都堂下的评语。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王都堂处理起来也便当。

吕郎中，这就无须请示你们都堂了吧？

臭头陀，有事一遭说干净……”

收回评语这事，如果是别的宰执，兴许是揭面皮的营生，但对王黼、蔡攸而言，无非就是看钱办事。

有钱、有用，评语可以随时改，蔡府虽说父子成仇，但蔡攸对儿子的教导也是不遗余力的。

对乃父，蔡攸也只是罢相，并没有赶尽杀绝，同样也无需赶尽杀绝，老蔡府、小蔡府，说到底还是一体的。

父子成仇，只因是道君皇帝想看，所以才有这一节。

“事情么，还有一件，那就是筑炉之事。

若筑炉失败，罪责还得他们来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