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好喝,你不赶紧去唤兄弟们来吃。
咱们明日就去杀猪巷,卖这猪杂粥如何?”
听了李鄂的话,花荣正想去叫人一起吃粥,听到卖粥一说,他便撇嘴回道:
“二哥,怕挣不出买锅的钱……”
花荣这话,也不是瞎说,虽说现在的汴京城,炒菜已经是潮流了。
但许多人家,还是买不起一口铁锅的,瓦罐、砂锅,依旧还是主流的炊具。
一口炒菜的铁锅,一贯钱怕是只能买来铁料,再加上工费、利润,以及朝廷的盐铁专营,一口锅的价格,再少也不会比一斤胡椒便宜。
至于做大锅饭用的大铁锅,现在也真是大铁锅,大弓所几口两尺直径的铁锅,每一口的重量都在大几十斤。
最厚的一口,三指的壁厚,百十斤开外。
铸铁锅,有是有,但可不是李鄂见惯的那种薄壁铁锅。
李鄂估计,他的法子如果能用,一口锅折十口差不多大小的锅,还是可以的。
只是铸铁锅,一两个不值当生产,批量生产,他现在还没那能力,朝廷的盐铁专营可不是说笑。
私贩盐铁等同造反,这也不是瞎话。
虽说如今的大弓所,已经换了铸器所的牌匾,但百斤铁锅跟十斤铁锅,对皇城内的道君皇帝无所屌谓。
不铸香炉铸铁锅,只怕道君皇帝那一关,李鄂就过不去。
虽说铁锅不能铸,但杀猪刀之类的小物件,李鄂还是可以改造一下的。
事情想到了,就得想干就干,看差不多到了上值的时间,李鄂便让石岁寒去请少府丞李光过来。
各人有各人的用途,金蟾炉进呈之后,石岁寒也要回青州复命。
这样一来,李鄂身边就少了能够公文往来的帮手了。
虽说石岁寒只是个皂吏差役出身,但也算半個识文断字的文化人,于朝廷的公文往来,虽说生疏了一些,但起码知道该怎么弄。
二十八宿剩下的人,就不堪公事往来之用了,李鄂估计,大弓所这几十个人,会写自己名字的,只怕也不超一掌之数。
少府丞李光是个刚硬人儿,上值下值的时间,卡的严丝合缝。
李光这类监当官,也没有上朝的资格,到了上值时间,他自然会准时出现在自己的官署之中。
自太宰王黼阴谋获取筑炉法失策,原本的少府丞李光,也直接换了公服,从青袍换成了绿袍,职司也从一个监当换做了少府监主簿。
“哟……
李监丞这是升官了,洒家之后该如何称呼?
先不忙说话,洒家做了胡辣猪杂粥,李监丞先尝一尝。
接下来洒家要说的事,便跟这猪杂相关。”
听到李鄂的调侃,升了主簿的李光也是一阵赧然。
因媚上之物幸进,有辱斯文,但更加有辱斯文的,却是朝中王蔡等人,私厢售授官职。
从监当到主簿,是有正经程序要走的。
结果,太宰王黼一张条子,他的官凭换了,公服也变作了绿袍。
到如今,这还不算是媚上幸进,只是太宰王黼谋事不成的代价。
李光估计,进呈金蟾炉之后,官家那边肯定会不吝赏赐。
李二头陀所炼宣德星辰金蟾炉,莫说是官家了,就是李光本人,也有惊艳之感。
若能在读书时,以此炉伴红烛,只怕书香也会因此炉再增几分。
“主簿!
法师先说。”
因为内心羞赧,李光也没好意思介绍官职,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便端着石岁寒递来的猪杂粥,等着李鄂的说法。
“简单!
洒家新近在杀猪巷开了铺子,缺少杀猪所用的一应刀具。
各寺监自然有画图、炼刀的好手。
洒家心志牵于杀猪巷的铺子,心中若不宁静,心志便不会坚定,只怕筑炉也没有心思。
既然炼刀事涉筑炉,监内还要帮洒家处置好的……”
李鄂的理由,对有些正直人而言,或许有些扯淡。
但李光这个刚硬人,却点头认可了。
金蟾炉进呈之后,李鄂所说还真是正经事,莫说炼刀了。
即便李鄂想要女人,以李光对朝局的了解,最大的可能,就是官家直接从宫禁之中调拨使女,直接送来铸器所。
若有人劝诫,开府仪同三司蔡攸、太宰王黼,也会在汴京城中,为这李二头陀筛选民女。
若还有人不满,城内人牙那边,也有各色女人供李二头陀筛选的,这类女人就是合理合法的存在了,没人能再说什么。
朝局就是这么个朝局,连太宰王黼,都要因为几个破炉子,要钱给钱、要官给官。
朝中污秽的源头,无非‘官家青眼’四个字,朝中衮衮诸君都不说甚么,他一个七品下的少府监主簿,又能有何话说?
更何况,他这个七品下的绿袍主簿,在衮衮诸公眼里,如今也是个借媚上幸进的无耻之徒。
官职调了一等,让李光更为清晰的看清了朝局,这对李鄂而言,屁用没有。
等到金人叩关,靖康来时,那时节的大宋,半分颜面也留不下。
对李鄂而言,李光眼里的朝堂衮衮诸君,远不如一套杀猪刀来的重要,奴仆之辈,多看他们一眼都觉龌龊。
李光喝了一碗暖呼呼、辣乎乎的白米猪杂粥,便去安排炼刀事宜了。
如李鄂所说,画图、炼器,各寺监有司,都有专门的匠师、供奉。
人来了,李鄂将杀猪刀的形制说了,中午时分,十多套,还带着热乎气的杀猪刀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随同杀猪刀一起来的,自然还有新任少府监主簿李光。
“李主簿可知洒家炼刀,所为何用?”
李鄂的明知故问,让李光气结,杀猪刀么,不是用来杀猪,难道用来杀人?
若李鄂在各寺监铸造杀人利器,即便有宣德炉做幌子,各寺监也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
至于杀猪刀,生活用器而已,各寺监官吏,自家所用也不过这类物事而已。
见李光赌气不说话,李鄂便继续说道:
“洒家所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李主簿还是理解不深呐!
李主簿看这弧形的刮毛刀,只是为杀猪刮毛所用。
洒家看这刮毛刀,却带着民间的疾苦。
你看,即便洒家说了,李主簿也难以洞明。
大学有言: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
李主簿的儒家格物致知,令人捉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