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一十三章 李枢密(1 / 1)墨落皇朝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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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妙玉观,宗泽还在沉思。

宫观之外的汴京众臣还未散尽。

慕容太后身边总管杨秋,便擎着一道旨意,出了妙玉观。

“慕容相国,太后有懿旨,擢奉武头陀李鄂,开府仪同三司掌枢密院事。

太后说了,如今正值国难之际,尔后枢密院可不经政事堂决断天下军务!

太后还另有旨意问政事堂,之前弃城官员宗族贬为匠户奴户,可落实了?

若无,便着曹曚派三衙禁军五千出城,移其三族连坐其九族为奴籍,收其土地家产,赏赐三军!”

听到妙玉观出了这等懿旨,慕容彦达便直接跺了脚,盯着宗泽怒道:

“宗相公,现在你满意了?

新皇赵构,还兼着新君赵桓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吧?

新君之令无法撤销,新皇乃新君之弟,也一样要遵从的。

以后,新皇在军务上不遵枢密院令便是抗新君旨意不遵。

若枢密院举告新皇抗旨之罪,你说政事堂该如何处置?

若枢密院杀了大宋官家,不知宗相公作何感想?

那李二头陀治军,只看军令,军令可是要杀人的!”

怒叱了宗泽,慕容彦达也不跟杨秋争执,直接便接过了他手中懿旨,并在在宗泽面前展开,让他看了懿旨上的两方宝印。

“慕容相公,此懿旨不能接!”

见慕容彦达接了懿旨,还展开给他看了,宗泽登时也跺了脚。

这类旨意,政事堂本就可以打回宫禁之中,若慕容彦达展开,让汴京众臣看了,那可就真是诏命了。

如今大宋天下,新皇赵构得位不正,新皇诏命也不及太后懿旨的份量。

说白了,如今就是慕容太后在汴京垂帘,新皇赵构在淮南做了儿皇。

“当日,王时雍、王孝迪、徐秉哲、范琼,大索汴京皇族及妃嫔。

就是这李二头陀带领汴京民壮,挡在了皇太后面前,保住了汴京城中绝大多数妃嫔帝姬。

尔后,皇太后听闻被王时雍等奸贼叛逆送去金营的妃嫔遭遇,便让禁军开了汴京城门。

让王时雍等人将汴京城中六品上官员及其家眷妻女,送去城外青城讨好金贼。

皇太后说了,这是你们文臣自家事,既然王时雍愿意献出汴京文臣及其家眷妻女。

她一个失了官家帝子的女人也不好阻拦。

王时雍的百官行述,宗相公看过了吧?

皇太后说了,这还是你们文臣的事,但祸害了二圣,就是你们文臣的罪了。

皇太后还说了,大宋后世之君可以谅解你们,但她一个女人不会谅解你们。

王时雍所著百官行述,会先行刻在汴京城墙之上。

以后会立碑刻在天下四百军州的城墙之上,大宋的名山大川、宫观寺庙,包括孔庙在内,都会立碑镌刻百官行述。

以后士子进京,百官行述也属必考之典籍……”

听了慕容彦达所述,宗泽也是好一顿懊悔。

刚刚殿上那一问,原本以为是汴京的悖乱事,没想到还是与王时雍的百官行述相合。

若慕容太后如此说话,刚刚妙玉观大殿之内的表现就份属正常了。

如今的慕容太后信武夫不信文臣,而且要因此刨了大宋文脉的祖坟,这茬就有些过分了。

“慕容相公,皇太后终是令妹,些许的体面还是要留给文脉的,此乃儒学千秋万代之根骨,若就此被砸断,后世文人,可如何再抬头为官?”

宗泽说着,慕容彦达却将李鄂的任命书,传看给了汴京官员。

这等秘辛,不止是宗泽头次听到,汴京百官也是头次听到。

到这时,他们才知道李二头陀缘何可以在汴京大发号施令。

“我劝?

我为何要劝?

舍妹差点被文脉送去金营做娼妓,你让我劝?

本相未将京中涉事百官宗族俱贬为奴籍就是给文脉留了面子。

宗相公若不信,自可去政事堂一观。

名册本相都造了出来,只是事涉三百余万人,皇太后垂怜这才作罢!

依本相心思,这汴京宁可不守,大宋社稷宁可不要,也要杀绝这三百万大宋逆贼的……”

听到慕容彦达手里还有这样的名册,宗泽也立时汗毛倒竖。

看了看面前不为人子的大宋左相,宗泽便对着妙玉观揖了三下。

若不是皇太后仁爱,大宋国祚毁于一旦事小,文脉传承就此而绝事大。

慕容彦达要株连三百万人,那就是大半文脉了,若如此作为,那孔圣之学可就要被杀断代了。

“那宗某自去奉武法师处请罪,请其莫要接皇太后懿旨!”

听到宗泽的办法,慕容彦达冷笑一声说道:

“你还是别去了!

李二头陀觊觎枢密之位久矣。

待金贼下次攻打汴京城,便是他的荡北军跟金贼决战之时。

先杀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击溃城外金贼,合种师中之师,攻破大同府,隔断金贼南下汴京的通道之后。

他还想率荡北军进军幽云之地,绝灭女真一族。

如今有了决断天下军务的大权在手,正是合了那头陀心意。

你劝什么?

劝他不守汴京?

还是劝他不攻大同府?

汴京安危系于此处,本相不知宗相公要怎么劝?”

听到奉武头陀要杀完颜宗望,宗泽顿时亡魂皆冒,若死了金国这個二太子,只怕新皇赵构也难逃完颜宗翰的报复。

完颜宗望斡不离,是金国的二太子。

而完颜宗翰粘罕只是金国宗室,若以战罪论,粘罕追杀大宋新皇致使金国二太子亡于汴京城下,唯有新皇赵构,可免其分兵之罪。

“此事万万不可!

城外金军可败,但完颜宗望绝不可杀。

若杀了完颜宗望,二圣该如何、新皇又该如何?”

话到此处,宗泽就不是汗毛倒竖了,而是满身恶汗、亡魂皆冒。

慕容家筹谋端的毒辣,若新皇因此而死,二圣因此而死,大宋皇族因此而死,那皇太后慕容氏,就是独一无二的大宋正朔了。

“可不可的,跟本相无关。

此事乃宗相公促成,汴京百官俱可为旁证。

本相只管汴京不被破城,至于其他,宗相公既然嘴快,想必脑子也快,就劳烦宗相公筹谋了。”

眼见着自家掉入汴京陷坑却无法自拔,最终,宗泽是能颓然一叹。

事到此处,他也算明白了,京中之臣到底是京中之臣,其谋划之深远恶毒,非是他们这些底层州县可以比拟的。

只怕他宗泽初来汴京的时候,就有人开始给他下套了。

事情应该是从政事堂开始,他夺权不成,便去见了王时雍,见了王时雍的百官行述,为大局计他自然要为文脉张目。

想要为文脉争取机会,便要伏阙于妙玉观,妙玉观十天一次的殿议,怕也是为他宗泽准备的。

三天时间,人家算计好了一切,曹曚等人着甲,奉武头陀一人带刀,就是汴京陷阱的机关所在了。

他宗泽出言挑刺儿,奉武头陀负气而走,皇太后不忿,便下了新的诏命,只怕殿中的皇太后慕容氏也被面前的左宰慕容彦达利用了。

至于那奉武头陀,只怕也是慕容彦达的马前卒。

想到摇摇欲坠的大宋社稷,宗泽叹息一声,也不禁老眼含泪,这特么的大宋官场,太黑!

“那劳烦慕容相公带路,宗泽还是要为奉武法师言明厉害的。

如今两国交锋,我大宋处于劣势,二圣北狩,新皇又被追击之中。

金贼可败,但金贼二酋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却不可杀。

最不可杀者,便是直面汴京的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

此酋若死在汴京,宋金两国必然要陷入累世仇杀中难以脱身。”

宗泽所谓的劝奉武头陀李鄂,不过就是在劝面前的左宰慕容彦达。

见慕容彦达面无表情带他直趋位于南熏门左近的龙卫军营地,一路上宗泽也尽剩自责了。

刚到龙卫军营地附近,慕容彦达跟宗泽便听到营中士卒在高呼:

“男子杀尽、妇女掳尽、宫室焚尽、金银取尽!

灭金!

灭夏!

灭尽草原诸部!”

听到军营之中,嘶喊的尽是这等暴虐之语,宗泽扫了一眼身边的慕容彦达说道:

“慕容相公,兴兵首倡仁义。

许兵卒此类暴虐之语,只怕可灭金夏,所余大军也是暴虐之辈。”

灭金、灭夏、灭尽草原诸部,在宗泽听来尚可。

但男子杀尽、妇女掳尽、宫室焚尽、金银取尽这类口号就有些过于暴虐了。

华夏之兵历来温婉,即便真要做这些事,也会说的温柔婉转一些,代为保管就是个很不错的由头。

将四尽之语,宣于将士之口,以后史官们著史就不好斟酌文字了。

“哼!

宗相公,正是因此,本相才要压制一下那李二头陀。

如今宗相公给了他机会,有了枢密院的统管天下军务,荡北军再暴虐也是宗相公起的头。”

见慕容彦达的表情不似作伪,宗泽有些茫然,到了龙卫军营地门口,又见这位慕容相公被守门兵丁挡下。

通禀士卒一去又是盏茶时候,宗泽心里顿时起了不怎么好的感觉。

直到奉武头陀李鄂带着一群甲士前出军营,宗泽身上刚刚消却的冷汗,不由便涌了出来,这怕是大宋文脉最不想看到的一幕来了。

“兄长,什么旨意,拿来与洒家一观。”

见奉武头陀李鄂着甲带刀,单手从慕容彦达手中接过皇太后懿旨,扫了几眼之后,便随手丢给了身后甲士。

宗泽顿时就清楚了汴京的态势,原本以为奉武头陀是慕容彦达的马前卒。

而今见了李鄂对待懿旨态度,这慕容彦达却原来是奉武头陀顶在前面撑门面的人物。

想着之前身为计相的慕容彦达对大宋各地的盘剥,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冷汗就濡湿了宗泽的公服。

“宗相公可是病了?

这春夏之交,也是疫病的高发期。

花荣,找来马车、锦被,速速送宗相公去惠民局……”

宗泽身上公服濡湿的过程肉眼可见,李鄂眼尖,怕这位老年得志的老相公因此卧病,便直接让花荣将他送去了惠民局。

“二郎,宗相公的老成之言,你还是要听一下的。

大宋立国几许,便积弱了几许,太祖皇帝武功冠绝五代,都只能居汴京眺幽云,望之而不可得。

当年太祖麾下猛将如云、将士如虎,亦不可得辽邦盘踞之幽云。

如今与大宋对峙百五十年的辽国灭于金国,金国军威兵锋,非大宋残卒可当。

为兄非是要阻你北伐,只是如今国势,即便二郎有了五万荡北军,可金国拥兵几多,二郎清楚吗?”

二郎李鄂的所谓北伐,慕容彦达并不支持,道理就是他说的这样。

大宋积弱百年,如今已经弱到了骨子里,保汴京不失,慕容彦达相信李鄂。

但北伐灭金灭夏,慕容彦达就不怎么相信李鄂了。

灭金灭夏,可不是在军营之中喊几句四尽之语,喊几句先灭金、后灭夏就能成事的。

“兄长,洒家有数。

金国不灭,大宋永无宁日,不管是谁继皇帝位,北方的金国都是大宋的威胁。

而且辽国陨灭,金国人少,草原上也有了权力的真空。

金国人少不足为患,将来的草原诸部,才是大宋的生死之敌。

许多事,洒家心里已有谋划,兄长看着便好。

北上灭金是必选,一旦给了金贼喘息聚兵之机,下次来的可能就是几十万、上百万大军了……”

慕容彦达的担忧在何处,李鄂清楚,只是如他所说,近期的金贼,因为人口的缘故,还吞不下整个大宋。

等草原诸部兴起的时候,灭宋可就不是嘴上说的了。

历史车轮如此,如今金国看着虽强但实则不强,草原诸部也是一盘散沙的样子,不趁此时节连同金国一起灭掉,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为兄话已至此,二郎还需斟酌。

为兄这边肯定支持二郎,只是汴京城外还有个新皇赵构。

也不知二郎是如何筹划的,非要扶这康王上位……”

对于李鄂力主扶康王上位,慕容彦达心里也是有嫌隙的,若不扶那劳什子康王,那这大宋还不是慕容一家说了算?

慕容彦达的怨念,李鄂自知没法化解,许多事,总要有个替罪羊的,将大宋化为农耕的战争文明,还有许多龌龊事要做,不让赵苟爷顶着,难道让他李鄂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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