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二十六章 城欲摧(1 / 1)墨落皇朝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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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千道万,如宗泽所言,汴京决战的结果才是根本。

随着完颜杲后续部队的推进,黄河北岸的金贼前锋也陆续过河。

这次就跟上次完颜宗望围城有所不同了,四面围死,便是完颜杲的帅令。

如今又来了一遍坚壁清野的汴京城,不仅城外十里遍布壕沟与陷马坑,护城河也在秋日里被扩出了几道支流。

汴京五里之内,不说水网纵横,也是差不多的样子,这也是防备金贼攻城不利,在春季开化时,决河攻城的泄洪通道。

只是李鄂的这些设计,汴京城内知之者不多,更不要说初来乍到的金贼了。

起初,李鄂任由金贼前锋将毡帐扎在了护龙河沿岸,任他们将汴京的城门、水门一一看死。

只是以沙土、木石填埋护龙河是不被允许的,在护龙河冰面上,付出一定伤亡之后,金贼前锋,也暂停了填河的动作。

随着金贼大部,慢慢集结于城下,看着护龙河岸边越来越多的毡帐。

汴京城这座血肉磨盘的森森巨口,便在一日凌晨张开。

金贼完颜杲部初到贵宝地,李鄂给他的见面礼,就是漫天的竹矢火箭。

汴京城头、一层战棚、二层战棚,自凌晨射到日上三竿,弩箭射程所及范围之内的冻土上,俱被栽种了密密麻麻的无羽竹矢。

至于金贼伤亡多少,就只有金贼的将官们知晓了。

而满地的竹矢,也是李鄂留给城下金贼的一个陷阱。

这次坚壁清野,城外的高粱秸秆也被连根拔起,汴京城外百里内,有草有树的地界,也尽数被烧成了白地。

冬日的汴京有多冷,只看黄河冰封之后,可以任意纵马便知。

北地之人即便耐寒,也要有篝火辅助的,因为行军毡帐与游牧毡帐不同,保暖性要差的多。

毕竟军阵不是转场,金国一方也不可能让签军士卒,用牛车将家底一并运到汴京城下。

城头抛射的无数竹矢可以御寒,汴京城头的弩手,便可借助城下竹矢不断射杀金贼签军。

汴京城头的弩手,也是有区分的,初来乍到的就是只知抛射的瞎眼弩手,用不着看只需不断上弦射箭便好。

前次有过射杀战绩的弩手,用的便不是竹矢了,而是铁头弩箭,专门精确击杀城下的金贼。

三层立体防御、火力覆盖,这样的作战理论,李鄂即便解释,绝大多数人也听不明白,只有护龙河边,一个個隆起如坟头的竹矢堆,在叙说着弩箭火力覆盖的战果。

笼统估计,汴京四面城墙的三层箭楼,借着金贼的冷不防,两三万的实际杀伤还是有的。

若能下城揭开毡帐看一看,或许杀伤的数量还会更多。

一场箭雨,让城外金贼成了缩头乌龟,只知埋头制造攻城器械、炮车之类。

在城头望楼,看到金贼在弩箭射程之外,破冰取水,冻起一堆堆的投石机弹丸,李鄂心中也慢慢有了压力。

战争,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是由一群精英参与的屠戮盛事。

李鄂会在城头造双层战棚,人家冻土地上来的金贼,找不到石头,自然会用泥土冻起一个个弹丸,用以击溃汴京的城防。

拖延,也是汴京的致胜之道,一旦开春,签军士卒思归,金贼的军心士气,便会落到冰点以下。

只是金帅完颜杲,也是跟着兄长阿骨打一起攻灭辽国的豪雄之辈。

待楼车、云梯、炮车准备的差不多了,以人海战术围攻汴京四面城墙的攻城战,也就真正打响了。

与李鄂想的不差,当大小不一的冻土泥弹砸向汴京城头的时候,守城的军卒、民壮也在预料之中纷纷溃散下城。

看着身边人被栲栳大的泥弹活生生砸死,也不是正常人能接受的场面。

面对预料之中的溃散,李鄂也没在第一时间祭出督战队。

而是各处城墙,俱给了三五次溃散的机会,无非城上、城下俱是守御的民壮。

有了城头的两层战棚,城下金贼的弓箭抛射,很难射进城中。

没有弓箭的压制,城头的压力便小了不少。

而溃散的守城军卒、民壮,多半都是二层、三层战棚上的弩手,城头有两层战棚保护,投石机泥弹,罕有落到城头上的。

禁军督战队上场时,战棚上的弩手们,也大多适应了零星泥弹造成的杀伤。

李鄂的坚壁清野,也不是白干的,如今汴京百里之内难见木料。

汴京以北的京畿路、河北路、河东路,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这时节,大同府以南,汴京以北,最大的林场就在太行山上,只是去太行山伐木,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加之山路转运艰难。

因此完颜杲部能募集到的木料,也是有限的。

大宋一方不虞损失,大面积在北方坚壁清野,以战养战惯了的金贼,就没了给养上的优势。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完颜杲部要攻城,除了石炮之外,还要有楼车、云梯,木料都造了石炮,登城就是个问题。

以人海战术四面攻城,没了侧重点,城头的压力真正说来,还是不大的,适应几次,再用督战队杀上一批实在不听号令的,守城的军纪,也就变得森严无比了。

金贼初到城下,李鄂赏了他们一记火攻,见了汴京城头的木质战棚,金贼自然会有样学样。

只是金贼的火箭储备不多,油脂类的火箭,与松脂火药箭,差的也不是一点半点。

汴京城头的战棚,遇到火箭,城内完备的救火工具,也能边烧边救、边毁边建。

人海战术攻城,在汴京的金钱攻势之下,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

与完颜宗望的选择一样,人海战术不好使,完颜杲便换了战术,四面合围,在汴京东南方向,集中优势器械,着力于一点破城。

这种彼此试探,攻城一方还不计死伤的攻城战,对于守御孤城的一方,也是极度危险的。

只因城外无援,城内之人也无法出城,便不好摧毁城外的楼车跟炮车了。

当密集的泥弹砸碎了东南城头的双层战棚,当一身重甲挂满箭矢的金贼登上城头的一刻,汴京守军,终还是在偌大的压力与恐惧之下溃散了。

艰难的夺回城头,付出了极为不成比例的死伤之后,坐镇东南城头的李鄂一脸难看。

城下观战的完颜杲,脸上却是多了难得的笑容。

“传令!

东南城头上全甲甲士,弩手须以绳索缠石立在城头。

再令!

上城一次,一贯赏钱、五斗粮食,即刻发放。

守城军卒、民壮,下城之后,俱可酒肉管饱!

但有溃散者,不计人数,尽数诛杀!”

守御孤城,打到艰难时刻,就是借城池优势,跟城下的攻城部队拼伤亡。

重赏、督战,一样不可或缺。

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青草,那就距离破城不远了。

东南城头几被攻破的消息传到城中,宗泽便着一身战甲到了李鄂面前。

“李枢密,皇城之中火器无数,为何不用?”

到了城头,看到已经被染成血色的地面,看到弩手们身上扎了数不清的箭矢,还在艰难的朝城下射箭。

宗泽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如今这汴京城中不仅有海量的火器,弩车、巨型手弩、铁头弩箭,俱未登上城头。

之前他便提醒过李二头陀,金贼军中颇多敢死先登之士,如今汴京的攻防战才将将开始,东南城头就差点被突破。

如今的老宗泽,也不清楚李鄂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了。

“宗相莫要燥性!

这几日的攻防战,金贼的伤亡可不小。

宗相若有胆气,便看看城下的护龙河。

冰面与河岸之间的三尺落差,三十余仗宽数百仗长的一段护龙河,俱是金贼尸身所填。

杀贼总要慢慢杀的,一下杀的太多,就怕完颜杲那老小子心生惧意,如粘罕部一般,逃入我大宋腹心之地作乱。

再死上一些,死的完颜杲走不得也战不得的时候,咱们的机会可就来了。”

听到李二头陀的狠辣,见他甲胄上也俱是血水冻成的冰碴,宗泽摇头说道:

“东南城头,一日战死军卒民壮近万人,这等消耗,这等惨剧,只怕汴京军民难以接受啊!”

按李二头陀所言,宗泽去城头观望了一下,见城下护龙河内,俱是身着裘皮的北人尸身,即便人生已近末路,老宗也没见过如许惨状。

偌大的楼车就倒伏在尸堆之上,城下甚至还有许多中箭未死之人的哀嚎声。

与心中的金戈铁马相比,城上的血色地面,城下的无尽尸身,也确实颠覆了老宗泽心中的战阵模样。

“不接受便下城去死!

宗相,死伤是没办法避免的。

城中禁军、荡北军,开春之前,只会调动小股登城作战。

不到十分时刻,汴京便由民壮来守御了。

这几日的攻城战,完颜杲部伤亡近十万数。

可宗相看城下毡帐,依旧是遮天蔽日模样。

不死到二三十万数,完颜杲不会跑,汴京也不会有一支精擅守御的铁血之军。

宗相,且看吧!

兴许洒家还会放部分金贼,入城鏖战。

不让完颜杲看到破城的希望,日日尽是死人,只怕这老小子真的会跑。

待到他不敢跑也不能跑的时候,兴许这汴京城,就能安稳几年了……”

听到李鄂要一步步勾着完颜杲将兵力尽数投在汴京的攻防战上,宗泽扫了一眼城下连绵无尽的毡帐问道:

“李枢密,完颜杲既然为金国西路帅,而且攻灭了辽国上京,生擒了天祚帝,不会是个愚夫莽汉。

如许死伤,换做大宋军马,早该溃败才是啊!”

宗泽所提的伤亡率,那是对正经军队来说的。

宗泽问完,李鄂便一指城外青城方向,说道:

“宗相忘了,金贼刚出山林不过十数年。

还有奴隶贵族之分,青城一带的圆帐,才是完颜杲部精锐所在,也是正经金国的部曲。

看起圆帐数量,金军精锐少说五万数。

这五万精锐不失,完颜杲的底气便在。

至于那些三角毡帐,俱是契丹八部跟草原诸部的签军。

这类签军,在女真贵戚眼中,跟猪狗羊马是没两样的,死绝了,无非心痛一阵,对金国国力无伤,反而有利于他们统御契丹八部跟草原诸部。

宗相,战场也并非只是战场的,还要与金国贵戚的出处以及经他们所面临的关隘,思虑……”

听到李二头陀如此说法,宗泽悲悯的扫了一眼城头民壮,再扫了一眼城下毡帐。

按这么个说辞,只怕完颜杲会眼见契丹跟草原签军死绝的。

“李枢密意思,城下这无尽毡帐中的人死绝,才是完颜杲真正图穷匕见的时候?”

金贼本族人员太少这个软肋,宗泽也认,只是任由城下数十万签军丧身于汴京城下,这也是对金国国力的巨大消耗。

想及李鄂所言金贼出山林不过十余年时间,这话宗泽也就信了七八分。

“宗相想让洒家手段尽出。

城下的完颜杲恐怕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洒家手段太多,只怕耗尽了城下草原签军,完颜杲也试不完。

就跟完颜杲攻城一般,先是四面合围人海战术,再是重点突破。

如今东南段城墙死的人太多,明后日,差不多又该四面攻城加重点突破了。

金贼的手段洒家想到了,洒家的手段,完颜杲试不完,也不会轻易动用本部精锐。

那五万余本部精锐,才是完颜杲消耗契丹八部、草原诸部的底气。

只是金贼精锐也属实厉害,前次登城的便是完颜杲本部甲士。

宗相,冲完颜杲的战法,金贼在消耗契丹八部、草原诸部青壮想法倒是与洒家相合。”

听完李鄂的分析,宗泽便说道:

“想来是金贼一方缺了文治手段,这倒是老夫未曾想到的。”

说及文治,宗泽的面色一黯,京中被俘的百官,也是个问题的。

“金国的文治,有了我大宋俘臣,想必很快就会完备。

这茬,宗相还要知会一下与被俘百官相连的各地文脉宗族。

杜充算是降臣叛相,所以诛其九族,至于被俘百官宗族,是否定为叛族,则是要看他们的表现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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