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每年这个时候，一众武者齐聚论道，多热闹，再看看现在，荒芜凋敝，物是人非，也就只有我们几个念旧的老家伙还象征性地来聚一聚。”

走在路上，白神医忍不住感慨，言语间不无寂寥之意，瞥了沉默的赵老一眼：“你最奇怪，老方生前多次请你你不来，现在没什么人了，反倒是年年不缺席。有人说你是因为忌惮老方，他在的时候你不敢来。是不是真的？”

白神医的攻击性很强。

医者仁心，刀子嘴。

赵老却也没有生气，淡淡地说了一句：“闲着也是闲着。”

白神医呵呵一笑：“说得也对，一年就一次，说不定也办不了几次了，连何教授都不来了。说是去什么画展，派个女娃来应付了事。”

还不忘点没来的何教授一句。

钟妹子又脸红了，一旁的冯易则是一脸的不满。

四个年轻人走在后面闲聊。

白良姜说道：“听说这个‘三省会’最开始就是方老先生倡议举办的，一度在三省的武道圈子里很受欢迎，甚至出了专门的年刊，上面刊登大会的纪实和论道记录。”

可惜时代变化太快，科技对武道圈子的冲击体现在方方面面，刚有起色的“三省会”也渐渐地落寞，只有一些元老级的成员还会在每年这个时候来聚一聚，现在就连三省圈子的武者也没几个人知道了。

现在这里应该叫做“三省会遗址”。

来参加的几位老前辈，恐怕也是怀念居多。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赵老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呢？

而且，按理说跟同好进行一番论道，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赵全真却说，他每次回家都显得格外低气压。

跟白神医也不太熟的样子，甚至有些疏远。

老年人的心思，他不懂。

也许等自己到了他这个年纪，会有所体会吧。

“是的，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有这么个聚会。”钟玉竹小声道，“在这之前师父都没提过这件事。”

“其实来听一听入品武者之间的论道，对我们还是很有好处的。”白良姜侃侃而谈，“我升9段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运气好的话年底就能升段。接下来就该考虑冲击入品了，所以今年爷爷带我过来，让我长长见识，为入品做准备。”

冯易闻言翻了个白眼。

高品武者了不起吗？有什么好炫耀的。

这家伙表面看是在讲道理，实则在炫耀自己的实力。心态这么浮躁，道心能稳得了吗？

钟玉竹却没听出他在炫耀，由衷地说道：“我们没有你们那么好的天赋，还只是中段位，距离高段位遥遥无期，现在来参与入品武者之间的论道，对我们来说还太早了。”

就像是让一个中学生听高等数学，哪怕是悟性绝佳，但是缺乏相关的知识储备和经历，就如同听天书，起不到什么提升作用。

白良姜微微一笑，转而对方士玉说道：“你是刚升到高段位吧，什么时候去定段？”

方士玉回答道：“报了名，时间还没定。”

要等武者协会统一安排时间。

白良姜点了点头：“刚才的切磋被打断了，但是没关系。等你正式定了7段，我们还有很多交流的机会。”

……

众人来到一座木制楼阁，有点像古风“客栈”，跟周围那些破木屋比起来，算得上是“豪宅”了。

大厅里已有三人。

有个道士打扮，头发灰白，但是面相年轻，额头饱满凸起，身旁竖着一支幡，手里拿着一只罗盘，皱着眉头，说道：“各位，真是奇哉怪哉，我这天机盘显示此地似乎有一线天机泄露。”

方士玉掌握了“小成”级别的机关术，对于机关道具已然养成一种本能般的直觉，一眼就看出那罗盘不一般。

从名字也能看出一二，没点真材实料，敢叫“天机盘”么？

除了罗盘，道士旁边的那支幡，也不是凡物，光是放在那里，就透出一股霸道无比的气势。

“说人话。”

开口说话的是个风韵犹存的阿姨——呃，八成也是奶奶辈的了，但是外表看上去如同少妇，衣着打扮婉约而不失优雅。

道士正色道：“你们都知道，我这‘天机盘’能屏蔽方圆百米的信息交互，连最先进的探测仪器在它的范围内都会失效，但是方才我查看了一番，有一线天机泄露，你们说，这奇不奇怪？”

“……”

方士玉默默把刚掏出来的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所以，这附近没信号不是因为太偏僻，而是因为这道士的天机盘屏蔽了此地？

但是他的手机似乎比天机盘还要高级一些，直接无视了它的屏蔽效果。

信号依然满格，很坚挺。

道士说什么天机泄露，翻译成人话就是天机盘的屏蔽系统出bug了，有个东西不受影响。

方士玉没有说话，假装没事人。

“泄露就泄露吧，又不是什么秘密聚会。”白神医往椅子上一坐，大咧咧地说道，“橘老道，你这人就喜欢神神叨叨的，净搞些没用的仪式，想当初连这里的建筑排布都要插一手，反正都是临时的，一年来不了几次，费时费力，有什么用？”

“风水堪舆，奥妙无穷，说了你也不懂。”橘道人不与他争辩，仍是盯着罗盘看。

白神医也不再理他，矛头对准另一人，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老头儿，衣着打扮都很朴素。

那老头儿本来在看一本书，被他一盯，似乎有所感应，把那本书往上抬了抬，遮住脸，意思很明显，在忙，勿扰。

白神医却选择性忽略了这个信号，语重心长地说道：“老耿啊，你怎么还在原地打转，再不抓紧时间突破到专业段位，连我孙子都快追上你了。”

专业段位就是入品。

这位医者，好像一会儿不怼人就浑身难受。

话说按照白良姜的起名风格，他该不会叫白生姜吧？说话这么冲。

听白神医的意思，这几个前辈中，除了那个平平无奇的老耿是9段，别的都是入品级武者。

老耿对这种嘲讽泰然处之，一边翻书一边念道：“命里无时莫强求。”

“不思进取。”白神医嗤之以鼻。

风韵犹存的阿姨大概是看场面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老白，听说你的‘仁心妙手’快写好了，什么时候能拜读一下？”

白神医笑道：“就算给你们看，你们也看不懂。我写的东西，跟一般的秘籍不一样，首先得有足够的医术造诣，门槛高着呢。”

不知道本人“精通级”医术，够不够得着门槛？

不够的话可以再升。方士玉心里自娱自乐。

那橘道人仍然盯着手里的罗盘，插了一句：“各位，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想我们中间可能混进来一个妖孽，连天机盘的屏蔽都不起作用。”

说着，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

钟玉竹和冯易两个年轻人来得早，他们之前已经见过了。

白良姜跟在白神医身边，显然是他之前提到要一起来的孙子。

剩下一个，却是不明来路。

衣着也很奇怪，一身黑袍。

正经人谁大白天穿黑袍？

被一名入品级武者盯着看，方士玉不由地浑身寒毛倒竖，心中警铃大作。

你才是妖孽吧，连我手机有没有信号都能看得出来。

“这位小友又是代表谁来的？”橘道人盯着他问道。

众人也都将目光投到他身上。

白神医笑呵呵道：“你们不妨猜猜看。”

橘道人道：“给个提示。”

赵老幽幽道：“他叫方士玉。”

大厅里忽然一静。

那三人再看方士玉时，已经换了一副表情，略感意外地打量着他。

白神医“嗐”了一声，不满道：“你这提示的也太明显了，傻子都能猜到。”

……

“倒是有几分他的影子。”

“今年多大了？”

“结婚了没有？”

“什么段位？”

听到他是高段位，几人有些惊讶。

没想到老方还有个天才孙子，怎么一直没听他提起过？

年纪轻轻就能达到高段位，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为什么没有提起过我，可能是因为他觉得我“资质平庸”吧。方士玉颇有些怨念地想。

话说，常见有人在网上吐槽，过年的时候遭到长辈们“围攻”，心理压力很大。

他从小到大倒是一直没有体会过，现在稍微有点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

而且这些可不是普通长辈，段位最低也有9段巅峰实力。

白良姜不知道方士玉此时巴不得有人分担火力，心里还有些酸溜溜的。

同样作为一个年纪轻轻就达到高段位的天才，以往到了任何地方都是同辈人中绝对的焦点位。

此时风头被方士玉压了一头，难免有些不适应，导致心理失衡。

“真论起实力，他比不过我，之所以能引起这些长辈的关注，无非是因为他爷爷罢了。”

白良姜看得很通透，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几人又顺势聊起了方士玉的爷爷，追忆往昔。

方士玉在一旁听着，想拼凑出更多关于爷爷的往事。

橘道人忽然说道：“老方当年也是意气风发，可以说是我们当中天赋最好的一个，谁能想到晚景凄凉……”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赵老一眼，幽幽道：“关于他的死因，我一直觉得奇怪。现在正好小方兄也来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我知道你心里藏着秘密……”

方士玉竖起耳朵。

赵老喝了口茶，淡淡地说道：“这个你应该问‘小方兄’，他最清楚。”

“……”方士玉沉默了片刻，说道：“病逝。”

在他的记忆中，爷爷当时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最后病重而亡。圈子里传的是他跟赵老对战后，因为战败而心灰意冷，旧时修炼积累的伤病爆发，身体过度衰弱，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方士玉之前对这个说法半信半疑。

现在回想起来，又注意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比如，爷爷病重住院的那段时间，很多人都去看望过，唯独赵老一次都没有。

至少方士玉没遇到过，好像爷爷的世界里压根就没有他这个人。

这也是当初他相信那个说法的一个重要原因。

阿姨说道：“我认识的方兄，道心坚不可摧，绝不可能因为一次战败就心灰意冷，甚至因此病重离世。”

老耿点点头说道：“承熹也不止一次澄清过，但是没用，当事人的话反而没人听。那些人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实’。”

橘道人幽幽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很多人以此为乐，弹冠相庆。”

谈起这个话题，大厅里沉默了一会儿。

白神医说道：“但是老方输给了老赵，这点是确凿无疑的吧。也算他走得早，不然少不了还要在我这里吃一次败仗。”

气氛骤然一冷。

橘老道摇头：“说话要分场合。”

老耿呵了一声：“这臭毛病他是改不了了。”

阿姨安抚道：“老白只是心直口快，没有挑衅的意思。”

方士玉点了点头。

说实话刚刚确实有点生气，拳头都硬了。

欺负我爷爷开不了口是吧？

但是想到这位医者之前的言论，也都是这风格，是性格使然，并非有意嘲讽。

阿姨再一劝，方士玉也就释然了。

不过，在场有个人比他火气还大。

赵老目光冷如冰霜，针锋相对：“再来多少次，你也翻不了身。还没被方兄的拳头修理够吗？”

白神医被戳中了痛处，恼羞成怒道：“区区龙拳，我早已找到应对之法，如果老方还活着，也肯定是我的手下败将！”

赵老说道：“这么有信心，不妨打一场证明给我们看。”

白神医气笑了：“找谁打，去刨坟吗？”

“不用刨坟，这有个现成的方家人。”赵老朝方士玉示意了一下。

方士玉：(⊙?⊙)？

这俩人脾气都够火爆的，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

互相打也就算了，吵着吵着把我丢出去算怎么回事？

对方可是一品高手！

这老头儿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擅自跟踪他，果然生气了吧。

想借这个机会教训我？

方士玉心里闪过一系列念头。

“对付这小子还用我出手？”白神医招了招手，“你上。”

一旁的白良姜跃跃欲试。

这个倒是可以。方士玉心里松了口气。之前跟他的战斗被中止了，现在正好可以续上。

“恕我直言，令孙在他面前怕是不够看。”赵老轻描淡写地说道。

方士玉：“……”

这话虽然是真的，但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啊。

白良姜当然不服气，在一旁气抖冷。

“够不够看，要打过才知道。”白良姜很有骨气，大拇指往外一指，意思是放学别走，操场见。

方士玉点了点头，还没说话，赵老又冲白神医抛出一句杀伤力十足的狠话：

“你怕了？”

“……”

白神医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狐疑地看着他：“你打的什么算盘，该不会是想激将我欺负小辈，传出去损害我的名声吧？”

赵老说道：“在实战中指导晚辈，很正常的一件事，以你的实力，还怕控不住场？”

有一说一，白神医也想久违地见识见识龙拳。

但是他还是觉得别扭，总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在欺负小孩儿：“实力差距悬殊，难保不会意外伤到他。真要是缺条胳膊断条腿，我今后在武道圈子还怎么混？”

赵老淡淡地说道：“你如果担心这个，那好办。如果你真的伤到了他，大不了事后我也打令孙一顿，大家扯平。这样你放心了吧。”

白良姜：(＃°Д°)

放心个鬼啊。

这算哪门子扯平，完全说不通。

爷爷不可能同意……

“这样的话，倒是未尝不可。”白神医沉吟，“好吧，我就替老方指点一下他。”

白良姜：(╯‵□′)╯︵┻━┻

……

“身为方兄的后人，可以弱，但不能怂！”赵老一脸严肃地进行战前动员，“这场战斗，你可以尽情释放你的潜力，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有什么招式都使出来，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我倒是想不用全力。

但实力不允许啊。

方士玉此时是赶鸭子上架。

跟入品武者作战，就不需要考虑什么武德了。

正如赵老所说，能用的都用上。

方士玉戴上了饕餮手套和霸者护腕，但对阵入品武者，聊胜于无。

众人在一旁围观。

橘道人扭了几下罗盘，随即将手中的幡往前一丢。

金属杆插在地上，以它为中心，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场域扩散开去，将对战双方笼罩在其中。

这算是做了一个简陋的场地。

这个防护场可以最大限度地削弱战斗对场外的影响。

白神医对方士玉说道：“我只用体术攻击，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这倒不是托大。

他一个1品武者，对战7段，一旦被逼得使用精神力攻击，那跟输了也没什么区别。丢不起这人。

“时隔多年，再领教一下龙拳。”

龙拳岂是你想见，想见就能见。

方士玉开始积极思考战术。

……

“这场战斗应该没什么看点。”钟玉竹心想。

如果说高段武者在她眼里是高峰，那么入品武者就是云端之上。

相差太多。

白神医必然能高屋建瓴，掌控整个战局，速战速决。

只怕还不等反应过来，战斗就结束了。

冯易也是同样的看法。

至于白良姜，站在场地另一边，离得赵老远远的。

虽说两个老头儿之前的话八成是在开玩笑，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

场内，方士玉抱拳：“请指教！”

白神医站在原地不动，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攻过来。

方士玉心里已定好战术，一踏地面，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速度好快！”

两个中段武者如同遭到开幕雷击，忍不住赞叹。

这速度比他们快了一倍有余。

在实战中，恐怕光凭这速度，就能将他们吊打。

白良姜倒是不惊讶。

先前短暂的交手，已经知道他敏捷很高，多半是以灵活、速度见长的。现在一看果不其然。

“体质不弱。”橘道人他们身为入品武者，实战经验又丰富，眼光自然高出年轻人许多，一眼就看出方士玉不仅仅是以速度见长，整体的属性都是相当优秀的，基础打得很扎实。

方士玉起步后，几乎瞬息而至，一记快拳打出。

白神医抬手一挡，轻易挡下。

方士玉这一拳出得快，收得也快。

不等白神医趁势反击，瞬间收招移动，换个位置继续出拳。

看得钟玉竹和冯易眼花缭乱。

这拳法异常迅猛凌厉，但是……方师傅，别刮了！

白神医站在原地动都没有动，轻松写意地挡下了每一拳，根本伤不到他一根头发。

他想结束战斗，恐怕就是一两招的事吧。

“入品武者的体质，确实不同凡响。”

方士玉念头闪过，忽然一记重拳轰出，拳头上萦绕着淡淡的绿色，如同初生的嫩芽。

白神医照样抬手格挡，却是脸色一变，向后退了一步。

虽然挡下了这一拳，却有股阴柔但强韧有力的力量，似乎无视了防御，对他造成了一些直接伤害。

“这……不是龙拳。”

白神医对龙拳太熟悉了，各种属性的龙拳，他都挨过。

每种属性，都有各自的特点。

但是没有一种像刚刚那一拳，可以直接无视防御。

况且，没有伴随着那标志性的龙吟声。

这小子，还有些别的手段。

白神医稍微提起劲来，反手一掌，看似软绵绵，实则掌心带着穿刺性的气机，击向他的穴位。

方士玉脚尖点地，向后撤离，也是游刃有余地躲过了他的这一掌。

“刚才那冒绿光的拳法，不是龙拳吧？”

“自然不是……”

几人议论之际，却见方士玉在不远处站定，反过来朝白神医招了招手。

好家伙，居然挑衅入品武者！

虽说对方只用体术，但你小子是不是狂妄过头了？

入品武者使出全力，哪怕只用体术，也不是他能招架得住的。

白神医是个暴脾气，一看这小子居然还敢开嘲讽，当即也顾不得什么高人风范了，身体微微前倾，激起一路灰尘，几乎眨眼就来到了方士玉面前。

方士玉瞳孔骤然化作竖瞳，视野缩窄集中，对手的运动轨迹变得无比清晰。

起跳，连续踏空调整身位。

几乎在同时，原来所站的位置被强悍的劲力所充斥，发出沉闷绵长的轰鸣声。

“好身法！”

在场众人都暗暗赞叹。

连白良姜都不得不承认，如果是自己，八成躲不过去。

提前预判了吗？

如果其中没有运气成分，刚刚的躲闪足以证明他的实战经验丰富。

“躲得好。”

白神医赞了一声，也是有些兴奋起来，双手萦绕着蓬勃的木属性之力：“这招看你往哪儿躲。”

方士玉刚刚落地，就见白神医双掌齐出。

刹那间，一道道劲力从四面八方朝他袭来，气势之强，掀起漫天沙尘。

这是无死角的攻击，除非瞬间遁地，不然只能硬抗。

“结束了。”

场外众人目睹那铺天盖地的气势，认为方士玉必然抗不住。

就算勉强抗住没倒下，也会被封穴，武力无法运转，再无反击之力。

却见方士玉不慌不忙，双掌一合。

啪！

体表浮现金光。

几乎在同时，攻击落下。

一连串的闷响。

尘埃轰然散开。

一张凶煞威严的面孔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不动明王法相，将那四面八方的攻击悉数挡下，金光流转，破损处也立即被修复。

与本体一样，双手合掌，金刚怒目。

“那是……什么武技？”

“不动明王！”

橘道人显然知道这个武技，因此比其他人更加震惊。

他居然掌握了佛门神技，不动明王？

一群人中，只有赵老泰然自若，一副了然于胸的淡定姿态。

“老赵，你知道他会这招？”橘道人忍不住问道。

“呵呵。”赵老面带微笑，从容不迫。

“他从哪里学来的？”橘道人又问。

“……”

赵老也不说话，只是“呵呵”。

……

他居然挡下了！

看到这一幕，白良姜不由地眼红心热。

那是什么武技？

好强！想学！

看来他不光精通躲闪，还精通防御啊。

防御+闪避，这个武者过于谨慎。

……

“你花样还挺多。”白神医诧异道，“这武技，看上去像是佛门的吧。”

“神医好眼力！”

不动明王能挡下他的攻击，方士玉心中大定。

二话不说，悍然冲锋。

众人都看到了，他身后拖曳出一道残影。

这又是什么花样？

不动明王法相还未消失，随着方士玉的动作，朝神医一拳轰出。

白神医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了这“不动明王”的本质，所以并不担心，摆出一个格挡动作：“此技防御有余，攻击不足……”

砰！

一声闷响，果然轻易防住。

然而还不等他翘起嘴角，紧接着又有一股力道接踵而来。

这次让他猝不及防，猛然向后倒退，差点没稳住摔倒在地，心中讶然。

毫无征兆的二连击？

几个年轻武者只看到神医被击退，还差点被击倒，过于震撼，却没看出来其中的门道。

橘老道等人旁观者清，却是看得分明。

是那残影归位的一瞬间，爆发了二段攻击。

“又一个闻所未闻的手段。”

“这次老道我也没见过。”

“这孩子哪里学来的这么多？”

“呵呵。”赵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瞥了旁边一眼。

这个他是真知道。

然而这次橘老道却是不问了。

……

神医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自己堂堂一个入品武者，居然被7段武者狼狈击退。

按照常理来说，他这已经算输了！

但他医者仁心，刀子嘴，厚脸皮。

不光没认输，还点了点头，露出一副赞赏的表情，说道：“很不错，后生可畏。还有什么招式，都使出来吧。你的龙拳，我还没见识到。”

还挺能装。方士玉心里暗笑。

你想见识龙拳，我偏偏不想用。

方士玉双手缠绕着绿芒，化拳为掌，近身搏击。

神医拆了几招，忽然瞳孔一缩。

这是……封穴？

他的掌力，招招往穴位上招呼。

徒有其表，掌力也不够“尖锐”，没有掌握精髓，只能用那无视防御的绿芒代替，差强人意。

但是他在高频攻击中每一处穴位都找得很准。

难道他对医术也有研究？

钟玉竹和冯易不明觉厉，只看到他跟神医相互拆招，打得有来有回，好厉害的样子。

另一边的白良姜，却是有点绷不住了。

他用的，都是我的招啊！

是在之前的交手中学到的？

虽然只学了个表面功夫，却也像模像样。

这悟性和学习能力，让他头皮发麻。

……

砰！

方士玉在不动明王法相包裹下向后倒退，单手触地稳住身形。

入品武者到底还是强悍，连番见招拆招，方士玉已然力有不逮。

“方兄，持枪！”

枪？

方士玉目光往旁边一瞥，恍然大悟。

此时白神医主动出击，顷刻便至。

方士玉顺势往旁边一闪，一把抓住那支幡，将它拔了起来。

“哎，我的幡！”橘老道下意识地叫道。

方士玉将那幡面往金属杆上一裹，就成了一杆枪。

枪体刻有复杂纹路，蕴含着蓬勃的力量。

挺枪便刺，枪出如龙。

“这小子还会枪法？”

白神医此时已经不敢托大，要是再一次阴沟里翻船，老脸就真没地方搁了。

他全神贯注，左右开弓进行格挡。瞅准对方破绽一掌打出。

方士玉佯装败退。

横瞳模式下，360度无死角视野，观察到身后的白神医往前追出一步。

就是现在！

方士玉忽然旋身一记回马枪刺出。

双手握持枪身，浓郁的火属性之力汹涌而出，灌入枪体。

白神医警觉，急忙后撤，并调动周身武力建立防御。

那一枪看似平平无奇，却裹挟着磅礴的气势。

刹那间光芒大盛。

枪尖上仿佛冒出一轮小太阳，视野中顿时白茫茫一片。

那“太阳”放射出汹涌的热浪，一道道光线仿佛化作实体银针，铺天盖地刺了过来。

由于方士玉把幡拔了，橘老道布置的防护罩被破除。

此时场外众人都不免受到了战斗余波的影响。

虽然没有承受正面攻击，但那热浪和光线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几个年轻武者顾不得震撼，纷纷后退几十米，仍觉得不够远。

橘老道等人倒是能承受得住热浪，却也是不由地遮挡住眼睛。

太亮了。

亮瞎狗眼！

只听一旁的赵老幽幽说道：“好一招‘烈阳枪法’！”

原来叫“烈阳枪法”。

众人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好霸道的武技，至刚至阳，仿佛能湮灭世间一切邪祟。

在场众人中，只有赵老倔强地不肯闭眼，眼眶因此而湿润。

……

就在这满屏白光中，只听一声震天龙吟，如平地惊雷，令人不禁肃然，寒毛倒竖。

场地中，光芒逐渐退去。

方士玉站在场地中间，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没受什么伤，只是衣衫凌乱，衣服扣子都崩掉了。身上还嘶嘶冒着白气。

而白神医……同样没受什么伤，但是他此时是坐在地上的，摔了个屁股墩儿，衣服也多有破损。

胜负已分！

就算白神医脸皮再厚，此时也是没脸再继续了。

唯一遗憾的是，刚刚光芒太盛，没看到出拳，只听到了声音。

那一拳，威力远超想象，不像是一个7段武者能施展出来的。而且又是二连击。

不过，是熟悉的味道。

让他回想起了从前，莫名有一丝欣慰。

龙拳，再打我一次！

……

“输了。”白神医站起来，感慨道，“老方把你藏着掖着，倒是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

这孩子，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方士玉说道：“神医是在进行实战指导，谈何输赢。”

这倒也不是客套。

对方如果从一开始就抛开长者的矜持，全力对付他，哪怕是只用体术，自己恐怕也没什么胜算。

白神医微微一笑，想起什么，问道：“你懂医术？”

方士玉谦虚地道：“略懂。”

“很好，”白神医点了点头，“待会儿你我医术论道，我看你够不够资格学习我的‘仁心妙手’。”

《仁心妙手》，是他正在写的那本秘籍。

方士玉客套了一下，表示这太贵重了。

白神医却说道，书写出来就是让人看的，关键是能不能掌握。

“就算是对你精彩表现的奖励。当然，前提是你的医术水平足够高，不然给你秘籍也白搭。”

……

“好精彩！”

钟玉竹泪流满面，倒不是被这场精彩的战斗所打动，而是被刚刚那刺眼的光芒给闪的，视野现在还白茫茫一片。

她努力想找到方士玉的身影，却只看到模糊的影子，心里莫名地有些焦急。

不得不说，这才是她想象中的高段位之战！

总有一天，我也要达到这样的高度！钟玉竹以他为榜样，心里无比憧憬。

冯易的想法也跟她一样，此时对高段位充满了向往。

白良姜红肿着双眼，脑海里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一届高段位武者，这么卷的吗？

他心里涌现了一片巨大的阴影，那是浓到化不开的危机感。

……

接下来的一整天，方士玉跟白神医坐而论道，就医术进行了深入探讨。

这个过程中，方士玉收获良多。

经由白神医的指导，搞懂了许多以前不理解的疑难点，很多知识点豁然开朗，串联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医术上升了一个台阶。

但是仍然没有突破到“小成”级别。

那本《仁心妙手》，不光是秘籍，里面也有着医术上的感悟与哲学理念，相信自己在研读之后，肯定能进一步提升。医术小成，指日可待。

白神医说，这本书还剩一点尾巴没有写完，等完成后，就寄给他。

……

出来后，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了。

与高手论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方士玉这才想起来，一直没跟赵全真他们联系。

“算了，等回去以后再说也不迟。”

这次算是完美地完成了赵全真的委托。

系统任务也已经完成，奖励了他6000积分。

赵老说他们明天会去别的地方，问他要不要一起。

方士玉想了想，还是不参加他们的老年人团建了。

明天还准备去2号城市，他不喜欢对计划一拖再拖。

听他这么说，钟玉竹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还能再见吗？”

嗯，三省的武道圈子说大也不大，一定还能再见的，总有一天……

一旁的冯易注意到她的小表情，感觉心里一揪，顿时也失落了起来。人生无处不狗血。

白良姜则是一整天都处于失落状态，就没好起来过。

……

赵老是不是因为爷爷的缘故才来参加“三省会”，不得而知。

方士玉也没有问他。

但是后来听赵全真说，赵老这次回去以后，情绪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差，兴致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