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他，拉拢他，这就是你本次的任务。”正太教主声音没有丝毫感情色彩，“任务完成后，你将升级为神的眷属，得见‘真实’。”

“明白。”银手红发的格里芬轻轻颔首应了一声，“感谢教主给我这个机会。”

他接受了任务，却没有马上离开，似乎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正太教主那血红色的瞳仁在暗处荧荧放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微表情，淡淡地说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银手·格里芬便开口道：“教主为什么要放任他进行调查？这难道不是对神的亵渎吗？”

“质疑是信服的必经步骤，越是喜欢质疑的人，醒悟之后会越忠诚。”正太教主摆正了一直歪靠着的脑袋，“他以为自己是在调查真相，实则是在通往朝圣的路上。他将在这条路的终点，走上赛博新生的起点。”

“有句话我不得不说，”银手·格里芬斟酌了片刻，说道，“虽然跟他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他是个意志极为坚定的人，可以说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坚定不移的一个，没有什么能阻止他朝自己的目标奔跑。用武者的话来说，那就是道心坚如磐石。而且他有超越普通人的力量，我担心……”

正太教主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出言打断他的话。

银手·格里芬停顿了几秒，接着说道：“我担心最后不仅没有让他归顺，反而会给我们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我之所以想让他加入我们，不仅仅是要利用他拿下广寒宫。”正太教主说道，“他的确是特殊的，比你认为的还要特殊。这样的人加入赛博神教，能让‘真实的国度’更加真实，在将来的扩张中，他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至于你的担忧……”

正太教主停顿片刻，接着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而每个人都能从未来神这里得到自己追求的东西。这就是我们赛博神教的底气。他追求的是力量，那便给他展示力量。”

银手·格里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所谓的“展示力量”，当然不是指打服他。

而是要润物细无声，圆润地装逼。

格里芬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方士玉的确是个厉害的武者。

但是在赛博教主面前，他还差得远。可以说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人力终有穷尽时。

而赛博科技的力量，是他一个人无法抗衡的。

银手·格里芬张开双手，摆出仰望天空的姿势：“未来神在上。”

正太教主的脑袋偏向另一边，无力地耷拉着，眼睛又闭上了，恢复了先前毫无生机的样子，好像一个做工精致的人偶。

……

2号城市的建筑风格多样，整体属于混搭风。

而“基地”的建筑风格也是比较鲜明的，外观看上去简洁大方，大都是由高端的合成金属材料和透明玻璃建造而成，表面光滑平整。

这是孕育了整座城市的地方。

对2号城市来说，有着很重要的意义——各种层面上的意义。

方士玉觉得，如果赛博教主有一个本体，那么八成就在这“基地”的某处。

当然，他无法想象这么一个超级人工智能的本体是什么样子的，肯定不会像是电脑主机那样，只有一个大盒子。

另外，是不是毁掉本体就能摧毁赛博教主？恐怕也没这么简单。

而且，这么重要的地方，肯定会被层层保护起来。

想要直捣黄龙，一个字，难。

这时候就显示出专业知识的重要性了。

“希望赵全真那边搞快点。”

方士玉自己不懂人工智能技术，只能场外求助。

此时赵全真已经纠集了赵氏集团的一票顶级人工智能工程师，在根据方士玉给的信息进行激烈的讨论。

赵氏集团是靠机械设备起家，但这几年在人工智能领域投入颇多，甚至可以说是集团目前最主要的研究方向，资源倾斜力度很大。

所以得知2号城市存在超级人工智能，他们就像是见了肉的狼群，两眼放光地扑了上来。

现在那群专家就是方士玉的临时智囊团，外附大脑。

在等待他们回消息时，方士玉这边也在围绕理查德进行调查。

直觉告诉他，这位老工程师可能是这场智械危机中最重要的一个角色。

搞清楚他，也许也就搞清楚了赛博教主。

……

在前往理查德住宅的路上，方士玉和治安官雷明来到一家名为“失乐园”的酒吧。

据了解，“失乐园”历史悠久，是基地建造之初就有了，当时这里还处于拓荒阶段，没什么娱乐设施，开荒者们就在工作后聚集在这里喝酒聊天。

这酒吧内部线条也是简洁流畅，透着一股浓浓的科技感。

里面空间很大，大概有末世酒吧的两倍。

酒吧里看不到传统的灯具，但随处是光源，除了展示酒柜的白光外，还有粉色、蓝色、红色等多种光源，分布得很随意。可谓是灯红酒绿。

一群赛博信徒围在一处舞台周围，狂热地呼喊着。

舞台上是一个赛博改造人，有着英俊的面孔、魁梧的身姿，和一头闪耀的金色长发。集帅气与力量于一身，外表看上去无可挑剔。

看得出他的赛博改造程度已经相当高了。身负六只钢铁羽翼，手持一把红色的机械十字形巨剑，脑后悬浮着一只炽热的光环，彰显着神性。

他正站在舞台之上，一手持剑，一手持书，宣扬赛博神教和赛博教主的伟大。

周围的信徒们汇聚成一片狂热的海洋。

“误入传教现场啊。”

雷明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得出他似乎有点抗拒和忌惮这些疯狂的家伙，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方士玉：“要不换个地方？”

“来都来了。”

方士玉毫不在意，信步走了进去。

雷明站在门口纠结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快步跟上。

两人走向吧台那边。

雷明身体僵硬地站在那里，没有落座，看得出还是想逃，但是逃不掉。

方士玉按着他的肩膀，强行请他坐了下来，一脸淡定地点了几下吧台桌面，面前弹出一个虚拟屏幕：“要喝点什么？我请客。”

好大力气。雷明心里吐槽了一句。但是他现在哪有心思喝酒，心里惴惴不安，眼神频频往那群赛博信徒那边看。

“你好像很怕他们？”方士玉随口说着，点了两杯“恶魔之泪”。

面前的女调酒师忙活起来，她有着一头炫彩的短发，似乎是什么合成材料，看上去有种非主流的美。两只耳朵尖尖的，像精灵。

“你可是负责治安的啊，怎么能这么怂，要从气势上镇住他们。”

亏你长了一副硬汉脸，性格却这么懦弱。

“管不了，那些家伙就是疯子，什么都不怕。”雷明抬手捂住半边脸，声音沙哑地道，“我有一个同事，在一起事件中被一个赛博改造人撕成了两半，当着我的面……”

“所以给你留下了心理阴影，可以理解。”方士玉点了点头。

经历过这种事，想必雷明是坚决的反赛博人士了。

只可惜治安署怂惯了，面对战力高出普通人不少的赛博改造人，毫无战意。

治安官的不负责任，也是赛博神教顺利扩张的另一个原因。

那边，赛博改造人·六翼天使正在以自身为例，讲述自己被赛博神教救赎的经历。

他说自己原本只是一个普通人，除了一张英俊的面孔外，一无是处。这是个令人窒息的时代，人类内外交困，各种问题层出不穷，外有强敌，内有剥削和压迫。上帝似乎不再照顾祂的子民，人类成了弃子，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何去何从，只能每天用酒精麻痹自己，生活浑浑噩噩。

直到有一天，赛博教主携命运降临。

教主代表未来神，给人类指出了唯一的出路。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信赛博上帝，得数字永生！

人类终将在未来神的指引下，消除一切隔阂和仇恨，融合为一个整体，实现真正的公平，真正的自由。

“现在，我获得了力量，找到了人生的目标。这一切都是未来神赐予的，我可以，你们同样可以！”

这番演讲获得了信徒们的热烈掌声和欢呼。

方士玉默默听了一会儿，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于是目光放在面前的“精灵”调酒师身上。

心里盘算，该怎么引入话题，聊到理查德身上去。

总之先夸她好看。

方士玉说道：“我认识一位美女调酒师，不过她跟你比起来，还略逊一筹。你的造型让人眼前一亮。”

“……谢谢。”

方士玉却是敏锐地捕捉到，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忧伤。

奇怪了，还有不喜欢听恭维话的女人？

“我说错什么了吗？”方士玉继续把话题延伸下去，“你看上去似乎不太开心。”

“没有，不是针对你，只是……”精灵调酒师抬手捻了捻自己那炫彩的头发，眼神有几分落寞，“我并不是自愿接受改造的，是他……”

说着，目光复杂地看了眼那边的赛博六翼天使。

“他逼你接受赛博改造？”方士玉好奇地问，“你们的关系是……”

“他是我男朋友，”精灵调酒师叹了口气，“我现在的样子，都是根据他的喜好改造的。其实我还是喜欢自己原来的样子。”

自己选择赛博改造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强迫别人就不对了。

“你应该拒绝。”雷明说道。

“我做不到，”精灵调酒师苦涩地说道，“他太强大了，而且有赛博教主在背后撑腰，我能找谁帮忙？治安署吗？”

“……”雷明沉默。

方士玉看了眼那边的六翼天使，沉吟片刻，说道：“他之前是信基督教的吧，还有这家酒吧的名字，似乎也是跟基督教有关。”

精灵调酒师张了张嘴，忽然察觉到什么，瞳孔一缩，立刻把嘴闭上了。

那边的赛博改造人·六翼天使此时停止了演讲，一双向外溢着火光的眼睛朝他们看了过来。

现场欢呼的声音也是戛然而止，一群狂热信徒随着赛博天使的目光看了过来，眼睛里散发着各色光芒。

雷明瞬间头皮发麻，像是被一群穷凶极恶的野兽包围，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你们最好赶紧离开，离得越远越好。”精灵调酒师低声警告了他们一句：“被他盯上，你们有麻烦了。”

方士玉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的赛博改造人·六翼天使开口了。

他手中的红色机械十字巨剑指向方士玉：“我知道你，你是启示中所提及之人。”

一群赛博信徒听闻此言，看向方士玉的眼神中充满了某种热烈的渴望。

精灵调酒师和雷明也都诧异地看着他。

启示中所提及之人？

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启示中说，你为寻找真相而来，却不知自己早已迷失，背离了命运之轮。”

赛博六翼天使的羽翼微微扇动，整个人便轻飘飘地飞到半空中，缓缓向方士玉飘来。

“你来到我这里，我便遵从指引，纠正你的命运。”十字机械巨剑指向他的脑袋。

脑后的火环更加炙热。

方士玉看了他一眼：“你想打架？”

赛博六翼天使高傲地昂着下巴：“不，是纠正你的‘命运’。”

方士玉笑道：“巧了，我的拳头也有人格矫正的效果，我看你正需要这个。”

“你们别这样……”精灵调酒师深深地皱起眉头。

“不用担心，我们去外面打。”方士玉朝她笑了笑，“你继续调酒，两杯‘恶魔之泪’，别搞错了。”

说着，朝赛博六翼天使招了招手。

“这家伙，不愧是教主看中的人，先不论战力，胆色倒是不差。”赛博六翼天使重新审视了他一番。

“此人是个武者，有些实力。但何德何能受到未来神和教主那样重视？我倒要领教领教……无非是要向他展示力量而已，何必那么复杂。先打倒他，后面一切都好说。”

有时候对付冥顽不灵的人，暴力传教是唯一的方法。

就像赛博神教即将暴力进攻广寒宫一样。

当然，他不会违抗教主的指令。

只是想先给他一个下马威，后续效果会更好。

两人离开酒吧。

一群信徒也蜂拥而出，要亲眼见证这场“命运纠正战”。

他们把这当成一份荣誉，对于战斗结果却没有想太多。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赛博天使战败这个可能性。

雷明表情纠结，多次想起身跟上去，屁股却像是黏在了椅子上。起不来，根本起不来。

“他是为了不连累我，才答应得这么痛快。”雷明握紧拳头，“这样的话，我更不该辜负他的好意……”

而且，那个赛博改造人说是要“纠正”他的命运，虽然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听上去应当不会下死手。

最多只会狠狠揍他一顿。

就挨一顿揍嘛，撑一撑就过去了……

精灵调酒师心情烦躁，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让自己尽量不去想外面血腥的场面。

那家伙的残暴，她可是亲眼见过的……

……

轰！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震天的轰响，如同龙吟。

听到这声音，雷明变了脸色。

这什么动静？

打得这么激烈，该不会真的下了死手吧。

精灵调酒师也是一脸的担忧。

接下来，又是几声让人心惊胆寒的巨响。

雷明再也坐不住了，一拍桌面，豁然站了起来，打算出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救他一条小命……实在不行，给那赛博疯子跪下求放过。

他不想再看到有人在他面前被赛博疯子杀死。

但是雷明刚转过身，发现酒吧的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一道身影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

左手拎着一把红色机械十字巨剑，右手则是拎着几片机械羽翼。

就在刚才，那些机械羽翼还连在赛博六翼天使的身上……

在雷明和精灵调酒师震惊的注视下，方士玉把机械羽翼和巨剑往地上一丢，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现在没人打扰了，我们继续，刚刚谈到哪儿了？”他说着，看到了面前的空酒杯，“还没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