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窈:“你有个族妹叫贺阑,说说她的情况。”
尉窈早猜测自己前世被贺家马车撞死,未必和感情有关,而今命运眷顾,让她通过吴伯安之死,发现朝中居然躲着一股势力!
有意思,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想通过贺尔浑这样的人,了解诸王府的动向?目的仅在王府,还是禁中?
贺尔浑:“贺阑对一个叫陆恭之的读书人生情,姓陆的答应她写信回家定提亲日期,可不知怎么回事,此人被官府抓了,我们族中落魄,打听不出来他犯了什么罪,被抓到哪里。这件事后,我忙着给权贵跑腿办事,几乎没见贺阑。”
他全身太疼了,哭求:“我说的都是实话,能不能、能不能放我回牢里歇歇?求求你,求求了。”
尉窈做个手势,狱吏把贺尔浑解绑,拖出刑室。
谷楷:“少卿,陆恭之是因为元禧案被抓的,此人就在诏狱。”
元禧谋反牵连的官吏众多,都非眼下要急审的,尉窈便随谷楷去往关押陆恭之的土牢。
谷楷:“陆恭之的大伯是河内太守陆琇,元禧被擒后,陆琇因为藏匿元禧的长子被缉拿,陆恭之兄弟俩和他们的父亲陆凯均受到牵连,我看过案卷,事发时陆恭之和他兄长陆暐的确在洛阳。”
他声音压低,告诉尉窈:“我听说陆琇入狱后,许多权贵为他求情申冤,他的罪尚未定便死在诏狱,出了这事后,诏狱就不再刑审陆氏族人了,属下估计要是遇大赦,陆家人便会全部放归。”
诏狱的地下通道狭窄又阴冷,走在牢房外面都感觉压抑,何况在牢里煎熬时辰。
罪徒们听到有人走动,有的喊冤,有的装疯卖傻,有的破口大骂,陆家父子属于前种,他们不停拍打牢门,比起酷刑折磨,他们更怕被朝廷遗忘。
看守这里的狱吏打开牢门,陆家父子三人见进来的是女官,一时都愣住,不知尉窈是何身份,来此是好是坏?
“陆恭之。”
尉窈念出姓名,从两个年轻人里找出对方,她问:“你可认识贺阑?”
“认识,不,不熟,我只在鸿池诗社见过贺女郎几面,她和我们陆家没关系。”
尉窈遗憾语气道:“可惜了,我知贺阑最近有机遇,能助你们父子脱离牢狱苦难。”
陆恭之摇头。
他兄长陆暐先充满期待,见弟弟表露不愿的意思后,心疼望向老父,他们父亲年迈,长期困于黑暗之地,眼睛已有炎症。
尉窈:“陆恭之,机会只有一次,你不问贺女郎,怎知她不愿帮你呢?”
陆恭之咬紧下唇,用疼痛提醒自己这是陷阱,不能上当。
陆凯出声:“女官别为难我儿了,我陆家之事,此刻与那贺女郎无关,将来也无关。”
陆恭之听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一时间各种情绪掺杂。
尉窈:“看来陆翁是明白人,我这人心慈,不忍你儿姻缘糊涂,才特意来此,与元禧案无关。这样吧,陆恭之,我让贺阑来诏狱探望,你有什么话,一次跟她说清楚,免得耽误她,也耽误了你。”
她出牢屋,谷楷对陆家父子留下句“她是才上任的廷尉少卿尉窈”,然后二人出诏狱,换了寻常布衣,径直向城南浮桥去,寻找吴伯安枉死的线索。
路上,谷楷问:“贺阑与陆恭之门户不相配,少卿是怀疑此女有意接近陆恭之?”
尉窈笑,说道:“早前我在平城念书的时候,于书坊读过陆凯的诗,是他赠给范晔的。”
谷楷惊奇不已,问:“撰写《后汉》书的范晔?”
“对。”尉窈念诵那首诗:“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那时我想,能写出此诗的陆凯,该是怎样的名士风采。我不忍儒学名士含冤,若他一家和谋反案无关,我愿伸出援手,助他们出狱。”
谷楷赞叹:“少卿心善。”
尉窈苦笑:“世间利来利往,我免不了俗,早陷在其中,我救陆家人另有用处,不想救他们出狱后和贺阑牵扯上。我所知的贺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陆家父子落难这么久,她就算递不进消息,总能用钱买寒衣寒被、烛油等物,让陆恭之好过些吧。”
谷楷:“患难时辨人心,难怪他父亲故意说,将来陆家和贺阑没有关系。”
浮桥到了,异域商贩来来往往,各种相貌的都有,“叽里呱啦”听不懂的话从桥头聒噪到桥尾。
过了桥,到处可见卖鱼的摊子,尉窈根据贺尔浑交待的出事位置,大声和谷楷对话:“别在这买鱼,回头跟邻居说,也别在此买鱼,这里出过人命,听说枉死的魂最易附身到鱼上,尤其是大鱼,太吓人了。”
听见这话的鱼贩不愿意了,立即说:“你这女郎从哪听来的怪论?”
“崇虚寺的天师说的!”
“啊?当真?”
京城百姓谁不知崇虚寺的名声。
尉窈:“洛阳人不骗洛阳人。你每天都在这卖鱼吗,那你说,那天死在这的郎君,死得冤不冤?”
鱼贩示意她收敛嗓门:“嘘——快别说了,小小年纪不知世道险恶。”说完这话,他再看摆放的几条大鱼,越看越觉得鱼眼似人眼,怪害怕。
尉窈走过此摊,谷楷说:“就算那天有摊贩看见吴伯安怎么死的,估计装作不知,或许早被警告过……我明白了,少卿刚才是故意的,设计贺尔浑的人选择在此处加害吴伯安,很有可能周围某店肆是其势力的盘踞地。”
“对,希望能试探出来。咱们折回去,再和那名鱼贩搭几句话。”
鱼贩见尉窈又过来,不想理她。
尉窈问:“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大鱼不好卖,不如全贱价卖给我,怎样?”
“你想得美!”
“快看这鱼眼,像不像人眼?是不是在瞅你?”
“哎?我说你这女郎……”
尉窈赶在对方话尾也“哎”一声,吓唬道:“哎!喊冤死的人投不了胎!可怜哪——”
鱼贩急了,还不敢大声:“他可怜关我啥事?不是,他可不可怜,我哪知道?”
尉窈故意让笑容阴森些,说:“要是有人问你,我和你说了什么,你就告诉他……我,逮到你了!”
她说完,示意谷楷步伐加快离开,她嘱咐:“此案我找人盯着,能护鱼贩无灾,贺阑的事你也不需管,回诏狱后看好贺尔浑,别让他和李松桂一样‘自尽’。”
尉窈要忙的事很多,和谷楷分开后,一名暗卫出现,和她一起进城,来到国子学的遗址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