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

离得老远，韩广财就在挥手呼唤。

五月的燕京火车站，燥热难当，人流涌动，今天格外热闹，每一周的固定时间，这里都会有超出过往正常旅客吞吐量的热闹。

大包小裹，每一个人脸上都是远行过后的喜悦，远行遭罪，可如果远行能够赚到钱，能够得到心仪的收益，那一切都是值得的，下了车，面对着来接站的亲朋，自然是将心中的喜悦释放出来。

王毛子、四虎、关锐、潘学武、六子等人，也都过来热情的呼唤三哥，这一趟大北面之行，长见识了，怎么说也算是出过国了，老大哥如今日暮西山，可还是会有很多东西，是能够让这边大开眼界的。

与古志勇邹昌这样的人走得近，营造一个三哥的身份，多多少少，有一部分关系是关昊在布局这几年的北行。

如果让他来用一种形态来形容这几年北行捞金，那就是蛮荒时代。

野蛮，粗鲁，血腥，将一切在我们和平生活环境下被颠覆的东西，在那边会重新冒头。

钱，在两地进行倒买倒卖，如同捡一样。

区别就是，你能否有哈下腰不让别人给你一榔头的能耐，能否有将捡到的钱带回国内的本事。

最初，关昊想着的是通过韩广财，他这個人八面玲珑，绝对的社牛份子，多招揽一些这几年退伍的老兵，有水平有力量有纪律，抱团之后能成事。

可随着这两年他在通过各种渠道了解的真实情况，结合脑海中后世通过新闻和周遭人的口述，他发现，蛮荒时代，最初还得是不讲规则的破坏者能够更容易立足。

而彪悍，敢下手，手上狠，则是开疆拓土的必需品。

最初想的是我做倒买倒卖，和韩广财两方面资源，一面是南边的轻工业产品，一面是东北的皮衣羽绒服等产品，然后安排人，专门走这趟国际线，去赚取即将到来崩盘局势下持续几年机会的差价。

伴随着格局眼界的打开，伴随着一些消息汇总而来重新作出的判断，关昊觉得有必要自己做先驱者。细致算了算，似有这资本的，这一次，在崩盘之前，已经开始混乱的局面下，让韩广财亲自带队，组织一批人又去了那边一趟。

从火车站接了这些人，高档宾馆开着，烤鸭吃着，晚上在宾馆套房里，啤酒烧烤花生米酱牛肉，彻夜畅谈，讲那边的经历和感受。

“班长，有搞头，绝对有搞头。你说的对，一旦真出大事，那边经济肯定崩盘，现在来看，所有人都知道，早早晚晚而已。”韩广财光着膀子，叼着烟，人蹲在椅子上，一双眼眸放着亮光。

在家乡龙水镇，那是韩氏族群的力量，他虽说是很核心的一个，总感觉力有不逮，总感觉成就感很小，自己作出的任何成绩都免不了被人说是族群的能力。

北面，他去了两趟。

仅仅相隔不到半年，整个社会形态的变化，让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再联想到班长所说的机遇，回程的路上，几乎是天天失眠，即便是困到极致躺下睡着，两三个小时，又会突然惊醒，赶紧坐下来，又会拿着钢笔在日记本上划拉着一些他自己看得懂的文字。

每天都不止一条想法，堵住了也不担心没有第二条路，转念一想，好嘛，又是一条通天大道。

这次回来，他脑海中就只有一句话，如果真的出现了货币崩盘的情况，那就是金山银山在等着自己。

关锐也是一样的兴奋，关昊看着这两人，任由他们说完，这才转而看向王毛子和潘学武：“你们俩怎么看？”

直到这时候他们开口，韩广财和关锐才意识到，这几个人不是跟着党保镖的，不像是韩广财领着两个兄弟，一路就是当保镖的。

王毛子的脸颊两侧，留下大小不一的永久疤痕，子弹打了一个对穿，自那之后再无一人觉得这就是个小混混，他也正式的华丽转身成为大哥级的人物。

可对关昊，依旧如同过往一样，这一次安排去北面，丝毫没有任何犹豫，也不问为什么，去了之后也看明白为什么了。

“三哥，我来带队。”

韩广财眼珠一转就明白了，微微皱眉：“班长，到时候会那么混乱吗？”

关昊点头：“你看到了无限的商机，也就意味着不止是货币崩盘，体系也难以维系，到时候肯定乱到极致。”转而看着王毛子，认真说道：“你觉得，我让潘学武带队，如何？”

潘学武跟王毛子也算是发小，如今不一样了，他都得称呼一声毛子哥了，人家是真狠，他这边到更像是一个小混混。

闻听此言，潘学武吓了一跳，王毛子到是很冷静，尽管想不明白，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别样情绪。

“赚钱这边，阿财你做主导，要人要物要钱，线路方面我们暂时没优势，那就跟普通倒爷一样，走正常携带货物的方式，可以多安排点人，可以慢慢营造关系网。”

见到关昊说到实质，大家都放下了酒瓶，认真听着。

“毛子，有些事你可能不愿意做，学武很合适。到了那边，肯定做不到清一色，想要做主导都很难，那利益太大了，肯定是要见血来划分地盘的，不止对外面，还要对我们自己人。真若是弄一大帮凶悍残忍的，也管束不住，都是凶人，看到那么大的利益，最初合作也势必会分道扬镳；如果是一群听话的，到时候也肯定震不住场子。我的想法还是要稳住脚跟，可以做最开始抢先一步的组织者，然后分出去，我们只要确保自己的利益就可以，钱是赚不完的，我们也不可能垄断，在这方面，学武是可以左右逢源的，到时候你配合阿财，毛子你只需要跟我们带过去那些人留存一份人情关系即可。最理想的状态，我们还是大的一方，能够安稳赚取固定的份额……”

多大胆多大产，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么大的肚口。

韩广财苦笑一声，自己还真的是花花世界迷人眼了，入障了，诺大的毛熊国，那是什么，我们这些人，能够浅尝一小块新鲜的，那都吃得饱饱的。

连自己都看出来大有可为，这个世界上的聪明人少吗？两个国家愿意做买卖的人少吗？曾经那些南下的倒爷，如今一个个可都是嗷嗷待哺，一旦北面的消息传回来，得知那边大有可为……

还用得知吗？

想到来回途中满载的车辆，那一张张渴望着收获的脸，几天几夜的列车，大老远的所为何？

所有人都想明白了，关锐抬起头：“三哥，我们能行吗？”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开始的时候，要让真正的狠角色来弄，到时候学武你在这边，毛子会帮你，阿财你们那边也是，不要拢着赚到的三瓜俩枣不舍得，合纵连横，学武，不是很喜欢看历史书吗？好好想想……”

潘学武感觉到了压力，三哥如此信任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有十分力，我绝不使九分力。

关昊拍了拍手，让众人注意力集中到他这里，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哎哎哎，都想什么呢，是我野心太大了，实际上咱们这些人，自保还是可以的，不用非得站出来做那个带头的，谁制定规则，咱们遵守，一样赚钱，国内渠道我们还是非常可以的。”

韩广财狠狠啐了一口：“班长，干，咱就干大的。”

王毛子也随即说道：“哥，左右不过是一条命的事，你说的话我可记着呢，如果过得不精彩，那不如不活着。”

关锐双眼放光，这小子是一脑门子要干一番大事业，现在他看到了机会。

关昊看了他一眼：“小五，能不让爹妈担心不？”

关锐愣了一下，斩钉截铁说道：“能。”

“遇到事情，多动脑，再想着动手，以后大好生活等着我们，拼归拼，别真的舍得一身剐，跟着我，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你们心中所想，我都帮你们达成。”

………………

关昊喜欢燕京。

哪怕它吵，哪怕它闹，哪怕它雾霾漫天，哪怕它无时不刻不再催促你脚步加快，关昊依旧喜欢。

因为这里是心脏。

关于毛熊国的倒爷生意，这笔钱若是不赚，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除了一丝丝不确定的危险，他都觉得自己如果亲自去更合适，到了国门之外，自己的实力才有机会全面展现。

且赚外面的钱回到国内花，成就感是满分的。

转过天韩广财一众人还在睡懒觉，一大早，关昊就来到了核心区域的胡同街区，除了豆汁他享受不了，这里的小吃，他几乎都喜欢，炒肝卤煮等等，尤其是喜欢胡同里或是小街区的小店。

他是漫无目的的闲逛，看到想吃的就吃一口，如今的燕京，在这里奋斗的人脚步已经快了起来，曾经那股子古都的迟缓，伴随着经济的开放，越来越多人，开始脚步匆匆的奋斗。

关昊是为了放空心情，缓步闲逛，脑子里盘旋着想好的既定计划，如果说去北面唯一不确定的，实际上就是危险。

可转念一想，哪有不危险的呢。

白色连衣裙，五月本不是草长莺飞，可她在，就是这种质感，轻柔的夏风吹动长发，迎面扑来的却是春天的感觉。白漓从对面走过来，轻轻挽着他的手臂：“我妈说，你图谋不轨，我才回来没几天，你就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