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一站出来,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李世民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然后,嘴角微微一笑。
还是陈平安知朕。
“陛下,诸公。”
“日食之象是上天之警示之言,恕臣不敢苟同!”
一句话,掷地有声。
才从淮南那边治水回来的许敬宗,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胆、任意妄为的陈平安。
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平阳郡王,你这个样子,让我很难办呀?
我是跟呢。
还是不跟呢?
陈平安继续道:“所谓天狗食日,其实也叫做日全食,而所谓日全食,乃是一个很平常不过的现象。”
“魏公、叔玠公,可还记得贞观三年的日全食之象?”
魏徵还没回话,王珪便抢先直接回道:“自然是记得的。”
陈平安立即接话,问道:“那叔玠公可还记得贞观三年、贞观四年、贞观五年这三年来风调雨顺?”
王珪没有想到陈平安会抢话,并且问出了这個问题。
愣了一下。
王珪只好回道:“自然也记得。”
陈平安露出了理所应当的神情,说道:“陛下,诸公,臣记得贞观三年的时候,就出现过一次日全食之象,而贞观三年之后一直都是风调雨顺。”
“今年可能又是一个暖冬,然后会出现旱灾和蝗灾,但是我们早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许侍郎在淮南道、河南道等地治水五年,修建了大大小小的水渠无数。”
“就算是旱灾来了,我们也能应对。”
“大唐如今已经是盛世将显,无内忧、也无外患,四海升平、四夷臣服、百姓们安居乐业,连当年因为战火连连,躲避在深山之中的百姓,都纷纷下山,在各地落户安籍。”
“试问,陛下和诸公一起文治武功,一起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又是何等君明臣贤。”
“这等功绩,也是自汉以后,当属天下一等!”
“试问,有着此等功绩,上苍应当嘉奖,为何要降下什么惩罚呢?”
“难道说,我们并没有为天下万民励精图治,没有鞠躬尽瘁吗?”
“说什么上苍之警示,那便是否定了我们这五年来努力所做的功绩!”
“乃逆心之言!”
王珪不紧不慢地说道:“平阳郡王所言当有失偏颇,我等也并非是否定了这五年来的努力,更不是说我们没有鞠躬尽瘁,这五年来,诸公的所作所为,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
“我们也都希望大唐更加兴盛,希望这盛世太平能够久远一些,能够建立万世之功。”
“上苍以天狗食日之象来警示天下苍生,也并非是真的要降下惩罚。”
“此乃先兆,所谓先兆,乃事之端倪,兆之微见。犹云起龙骧,风起萍末,于细微处窥见天地之变动,人心之起伏。”
“夫先兆者,非无端之兆,乃事物发展之先声,人情冷暖之预兆。如春花初绽,预示万物复苏;秋叶飘零,预兆寒冬将至。又如人心之变幻,眉宇间微蹙,已见忧虑之情;笑靥如花,显露喜悦之意。”
“故此,天狗食日乃先兆,为上苍警示之意。”
“凡事先兆,或隐或显,或微或著。智者能察其微,明者能见其著。是以观天文以知时变,察地理以明人事。识先兆者,能未雨绸缪,防微杜渐,不至临渴掘井,悔之晚矣。”
“臣等之建言,也是忠言,并无异心。”
“平阳郡王何至于此?”
魏徵虽然和王珪等人尿不到一壶去,对于世家大族们的做法,也是嗤之以鼻。
刚刚,王珪在他之后站出来,明显是想要拱火。
所以,魏徵也开口维护了一下李世民。
不过,这一次,魏徵赞许地看了看王珪,他觉得王珪说的不错。
天狗食日,乃是先兆,是警示。
这是要告诉李世民和一众朝臣,要居安思危,不可好大喜功,成为第二个隋炀帝。
陈平安知道自己要是咬文拽字,肯定是比不过王珪、魏徵等人。
他们读书也比较多,特别是读的古籍经书更多,那典故也是随口而出,说的头头是道。
所以,和他们比谏言,那肯定是比不过的。
唯一的办法,那就是把他们拉到自己所熟悉,并且有利的领域之中。
“叔玠公所言极是。”
“我也以为,说是警示也不为过,自然是要戒骄戒躁、不可骄傲自大、不可好大喜功、不可因为大唐有了盛世太平,就有了松懈懈怠之心。”
“不过嘛,先兆是先兆,却不能矫枉过正,更不能过于执着,把一个很平常的日全食,当做是鬼神之说!”
“这很容易误人子弟!”
“若今年旱灾的影响大一些,是不是要天天什么都不做,花费各种心思去祭祀祈雨?”
“是不是请求上苍的可怜?”
“上苍就会降下雨露?”
“一天求不来,那就天天求,最后就这般拖着,等到旱灾结束?”
“诸公可还记得太极宫前的石碑?”
“实干兴邦,空谈误国!”
“若是执着于区区一个日全食,就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就要夸大其词,就要以鬼神之说来谏言。”
“那以后,天下人也会当真,也会把上苍当做是求命稻草。”
“可若是大家都能齐心协力,打造坎儿井,修建水渠,甚至是从两河之地运送水去灌溉呢?”
“一天一个人一桶水,十个人就是十桶水,一百个人就是一百桶水,依次下去,只要是人人都能齐心,人人都能参与,还不能把两河之水给输送到各地?”
“事在人为,有时候,我们应该相信,人定胜天!”
王珪脸色都白了。
魏徵呼吸都急促了。
长孙无忌则是嘴角轻轻一笑。
开始悠然地作壁上观。
看热闹的人不少。
对于陈平安所言嗤之以鼻的人也有。
对于陈平安之言义愤填膺,觉得他是在妖言惑众的人更是不少。
“平阳郡王慎言!”
陈叔达疾步站出来,面色潮红,声音也比较急促、比较大,说道:“身为大唐之平阳郡王,岂能对上苍不敬?”
“罪过、罪过!”
“陛下,臣以为,平阳郡王之言,乃是妖言惑众!”
“夫天道浩渺,宇宙无垠。人虽为万物之灵长,智慧超群,然欲以一人之力,胜天地之威,实乃悖逆自然,逆天而行。故“人定胜天”之论,谬矣。”
“天道自然,非人力所能强改。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乃天地之常道,非人力可扭转。虽大唐日新月异,人力无穷,然山川河流,日月星辰,皆依天道而行,非人力所能移易。”
“且观历史长河,天灾人祸,屡见不鲜。旱灾、洪水、蝗灾之天灾,皆因天地之力所致,人力虽可防御,却难以抗拒。况人之行为,亦常破坏自然,导致阴阳失衡,灾害频发。此乃逆天而行,非胜天之道也。”
“再者,天道至公,不偏不倚。人生百态,贫富悬殊,皆因自身修为、命运所致,非人力可强求。古人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意在告诫世人,人力虽可谋划,但成功与否,还需顺应天意。若逆天而行,强求胜天,终将自食恶果。”
“故吾以为,“人定胜天”之论,实乃狂妄自大,悖逆自然。人应顺应自然,尊重天地之道,以和谐共生为旨,方可长久,非以人力胜天!”
陈平安立即质问道:“既然陈公也说了,人要顺应自然,那么,你可知道,什么是自然,可知道这天狗食日,是不是自然?”
陈平安又立即朝着李世民抱拳道:“陛下,臣以为,我们还是要通过现象看本质。先贤有云,这大地浑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中黄,孤居于内,天大而地小。”
“我们根据先贤之言,其实也就可以解释这日全食的现象了。”
“想来,袁公也应该是同意这一个看法的吧?”
陈平安说完,又立即拿起桌子上的酒碗,摆了三个出来,一边比划,一边解释道:“这就是太阳,圣人有书,两小儿辩日,其中,未曾辩出来的道理,今日,就给诸公解释解释。”
“太阳是圆的、大地也是圆的、月亮更是圆的!”
“大地绕着太阳转,月亮绕着大地转,如此周而复始,大地绕着太阳转一圈,那就是一年,月亮绕着地球转一圈,那就是一月。”
“同时,大地和月亮也都在绕着太阳转动,所以,当某一天,大地、月亮和太阳同时在一条线的时候,便是日全食。”
“然后,还有天狗食月,那就是月全食,而月全食之所以出现,是大地在中间,挡住了太阳的光辉,所以我们也就看不到月亮了。”
“而所谓的日全食,是因为月亮在中间,挡住了太阳的光辉,我们也就看不到太阳了。”
“这才是日全食的自然之象!”
“而非上苍之警示,更不可妄言鬼神之说,以此迷惑天下人!”
陈平安演示完,看向了所有人。
其中,袁天罡眼前一亮,只觉得自己好像是悟到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当即,就连忙沉思,开始推算起来。
而王珪、魏徵、陈叔达等人,则是愣在那里。
我们在说先贤,说上苍之警示,结果你给我们讲述大地是圆的、太阳是圆的、月亮也是圆的。
然后大地还在绕着太阳转?
我们在随着大地一起绕着太阳转?
这怎么可能嘛!
陈平安又继续道:“那么,再说回这两小儿辩日之道理。”
“之所以在早上的时候,看到的太阳是红日,甚至是比较大,是因为角度问题。”
“这时候,我们是斜视着太阳,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所以太阳光并不是那么的强烈,也就可以看到一个全貌。”
“同理,太阳西山落下的时候,我们又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看到的太阳和早上的差不多。”
“而到了中午,太阳是在我们的正上方,也就是在我们的头顶,所以我们是直视着太阳。”
“这时候,太阳的光辉非常强烈,以至于莪们连直视都做不到,而太阳的光辉太强,形成了强光照射,所以,我们看不到太阳的全貌,就觉得太阳变小了。”
“其实,太阳一直都没变。”
“诸公晚上回去可以做一个简单的实验,那就是以不一样的距离,不一样的角度,看一看烛火。”
“你会发现,不一样的角度,看到的烛火也不一样。”
“斜着看,会看到全貌,正对着看,可能会看到烛火的强光,也就看不到全貌,还会觉得烛火变小了。”
“实际上,烛火一直都是烛火,它从未变小!”
“我知道这个说法,诸公很难理解,但是这就是事实,这就是日全食、月全食的真相,是自然之道,而非鬼神之说!”
陈叔达瞪大了双眼,看着陈平安,看着桌子上的三个酒碗,脑海里面又顺着陈平安的解释,想象了一下。
发现,似乎真的是这样。
真的可以解释,什么是日全食,什么是月全食!
也就能够解决困扰了世人很长很长时间的两小儿辩日之谜,为何早晚之太阳和中午之太阳不一样了。
可越是觉得陈平安说的有道理,却又觉得他是在满口胡言。
毕竟,人在发现自己一直坚持的道理是假的,而真理往往和他所认为的那般歪理相反的时候,却又可能更加坚信歪理,而不是立马就选择了相信真理。
这是一个毁三观,也是一个重塑三观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李世民的表现就非常好,可能是因为陈平安的出场方式比较特别,直接就毁了李世民的三观,然后强行重塑了。
所以,他在接受陈平安讲述的那些知识,讲述的那些真理的时候,消化的就比较快。
不仅如此,还能够举一反三,还可以直接拿来用。
像是陈叔达、萧瑀等一些老臣,年龄大了,是真的很难改变了。
和他们说大地浑如鸡子。
他们还是无法接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陈叔达哆嗦地退了几步。
要不是陈平安现在德高望重,又深得帝心、还又人心,他肯定要在李世民面前弹劾陈平安,并且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实在是陈平安这五年来的所作所为,是真的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大唐能够在这五年的时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之先兆,可以说,陈平安有着一大半的功劳!
王珪倒是比较冷静,他也已经准备好了应对陈平安如何反驳他们呢。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陈平安直接来了这一招。
支持汉朝张衡的浑天说。
这一下子,多少有一些打的他措手不及。
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了。
向前一步,直面陈平安,正要问话。
“哈哈哈!”
“原来如此,某记得以前谁也说过这话,说什么浑天如鸡子,大地是圆而非方。”
“某还觉得他胡说八道呢。”
“今日听完平阳郡王之言,才知道,某读书还是少了啊!”
语气如此沉稳,声音如此洪亮。
除了程咬金,也就没别人了。
程咬金这是明显站出来要支持陈平安。
就算是他自己不相信。
那也要无条件相信陈平安。
王珪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被程咬金给打断了。
顿时,气场就降下了一点儿。
紧接着,马周站出来了。
“陛下,臣曾读过汉朝张衡所著《浑天仪注》,也有幸,见到过浑天仪。”
“当时不太理解,只觉得匪夷所思。”
“今日,得平阳郡王解释两小儿辩日之因果,才明白,浑天仪之妙。”
“臣也以为,这日全食、月全食并非是鬼神之所为,如今大唐四海升平,上苍岂会不怜悯世人?这盛世来之不易,岂会轻易再起祸端?”
“我们应该以常理来看待日全食和月全食,而不必因为一个天象就惶恐不安,自乱阵脚。”
许敬宗早就被陈平安的言语给吓到了,实在是没有想到,提拔自己的人会这么猛,直接和朝中的这些大臣们对着来。
也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跟一手的时候。
却被马周抢了先。
这一下子。
是真的坐不住了。
陈平安于他有提携之恩,他若是在这时候,当一个缩头乌龟,那以后,别人如何看待他呢?
忘恩负义、吃里扒外、胆小如鼠……?
那以后,谁还敢举荐他。
更何况,平阳郡王之言也并非是胡言乱语,而是有着出处的好吧?
在治水的时候,许敬宗也是接触过浑天仪注的,也是对这方便有着那么一点理解。
所以,当即就站出来了。
“陛下。”
“臣也有言。”
“浑天仪者,至精至微,至大至圆。仪之制作,巧夺天工,融天地之精华,汇日月之灵气。上法天象,下应地理,中寓人心。望之若天外来客,观之如神工鬼斧。其形也,圆若车轮,周而复始;其用也,准如璇玑,定而不移。”
“夫浑天仪之功能,可测日月之出入,可观星辰之运行。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辰之列,若在其表。昼夜更替,寒暑相推,皆可由仪而测,由测而知。此乃天地之规律,宇宙之大道也。”
“且夫浑天仪之意义,非止于测天观象而已。其亦能彰显自然,昭示天道。观仪之运行,知日月星辰之不辍;悟仪之精微,明天地宇宙之无穷也。”
“古之先贤早已捂得大道,以此告诉世人,何为天道自然,何为真理。”
“我等明知其理,而又背道而驰,视为不妥!”
“陛下,诸公!”
“今日应该借助这日全食之自然盛景,以昭告天下,行真理之道,为万世表!”
许敬宗选择了另辟蹊径。
那就是支持汉朝张衡的浑天说,并且,还要昭告天下。
总之,有着张衡等先贤在前,他们也并非是毫无根据,没有跟脚的胡言乱语。
程咬金也再一次说道:“然也!”
“这道理不变不明,既然已经明了,也应当昭告天下,让天下人也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
“不然,以后又可能被某一些人蛊惑,说什么,这是上苍的警示。”
“甚至是否定了我等这五年来的功绩。”
“某出生入死,为大唐、为陛下鞠躬尽瘁,有人却觉得某什么都没错。”
“某第一个不答应!”
程咬金说完,那牛大的双眼,看向了陈叔达、王珪等人。
他们顿时气急,却又不敢上前理论。
因为程咬金这个混世魔王,是真的有可能动手打人的。
陈平安上前一步,挡在了王珪等人面前,抱拳道:“陛下,诸公,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浑天之说,启智昭明。盖闻乾坤之造化,阴阳之运行,皆以浑天为纲,统摄万象。吾今欲述此理,并非大举先贤浑天说之学,而是述其理,不想我等继续愚昧无知,把未知之事,以鬼神之论而解释,却对真理而枉顾。”
“昔者张衡,睿智独步,创浑天之说,以明宇宙之奥秘。观其言曰:“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子中黄,孤居于天内。”此言一出,石破天惊,俾世人始知天地之真形。夫天者,非半圆形之盖,乃浑圆之体,周而复始,无始无终。地者,亦非平面之盘,乃球形之体,居于天中,随天而转。此乃浑天说之精髓也。”
“夫浑天之说,妙在揭示天体运行之规律。日升月落,星辰闪烁,皆因天体之运转而生。张衡以浑天仪观之,见日月五星之运行,皆循天球之道,周而复始。”
“此乃浑天说之实证也。且浑天说亦能解释昼夜长短、四季更迭之现象,皆因天体运转之速度及角度而异。此乃浑天说之应用也。”
“浑天之说,又在于揭示宇宙之广阔。张衡云:“过此而往者,未之或知也。未之或知者,宇宙之谓也。”此言道出宇宙之无垠,人类之渺小。浑天说认为,天球之外,尚有无数世界,无穷宇宙,人类之所知,不过沧海一粟。此乃浑天说之深远也。”
“我等明知先贤之理为真,却不管不顾,非要以虚无缥缈之鬼神而解释,此乃自欺欺人也!”
若是没有张衡的浑天说,还有浑天仪作为佐证,有着先贤作为靠山。
陈平安今天的这一场舌战,怕是会输。
好在,如今是大唐,而非汉朝之前,无先贤在前面打头阵。
袁天罡这时候也站出来了。
他也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钦天监那边的观天象,也是以浑天仪为主。
他们其实早就知道,这大地乃是圆的,而漫天星辰则是如鸡子,是在运动的。
不少原本还想要反对的人,在袁天罡站出来之后,选择了沉默。
这并非是袁天罡有多大声望。
他不过是钦天监的监正,也是一位得道的道士,在道门那边有一些声望。
更多的,还是这越来越多的人佐证了浑天说。
而他们其实也是度过浑天仪注,了解过浑天说的内容。
仔细想想。
还真的可能是这般道理。
大唐不像是大宋,所谓的洛学、濂学、关学、新学、蜀学、闽学,甚至是后来的理学,都是带着个人的强烈色彩。
毕竟,每个人的心性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本身的立场也有所不同,造成他们的学说自然也有一些不同。
比如濂学创始人周敦颐就有着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是既要又要,但是更多的还是唯心主义,讲究一个太极和无极,以阴阳五行之说为主。
然后就是关学,是由北宋哲学家张载创立的一种儒家学说,其核心思想是唯物主义。
张载认为世界万物统一于气,气有聚散而无生灭,气聚则有形可见,气散则无形可见,创立了气本论哲学理论体系。
可以说,宋朝时期的文学确实发展快速,并且为后来的中原文化思想奠定了基础。
而唐朝这时候,那真的是贫瘠。
文人墨客主要还是以诗歌为主,借诗歌来抒发个人情怀。
还没有上升到开创学派,走上唯心主义、唯物主义、客观唯心主义、客观唯物主义的境界。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他们就真的没有这方便的心性。
陈平安在这时候,提出来浑天说。
其实就是在否定鬼神说,更是在否定君权天授。
只不过,李世民现在可能还完全感受不到,他更多的还是在意,日全食乃是自然之象,而非上苍警示之象,更不是天灾人祸之先兆!
当然,在陈平安看来,所谓的君权天授也不过是为了给帝王提高声誉和威望。
而李世民若是能够一手缔造大唐盛世,并且建立了稳定且行之有效的制度,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君权天授之说来巩固皇权了。
而且,随着科技的发展,还有大唐邸报的兴起,民智在不断提高,终究有觉醒的那一天。
一直依靠什么鬼神之说,上苍警示、君权天授等思想来约束百姓们的思想,来巩固自身的权柄,终有一天,也会遭受到这种思想的反噬。
就好比那个闭关锁国的清朝一样,最终被西方联军,一炮轰开了国门。
李世民这才开口道:“诸卿,朕也以为陈平安所言很有道理。”
“古之先贤已经悟道,得到了浑天之说,如今,大唐的商队也一直在探寻。”
“一队前往西域,从大唐京师长安一路往西,前往这西边的大地。”
“一队前往东瀛,从而熟悉海上航行。”
“往后,倒是可以组建一支探索商队,从长安的东海出发,一路向东,看一看,是不是绕了这大地一圈,回到了东海。”
“如此,不仅仅可以让世人知道这大地有多大,存不存在天之涯、海之角。”
“还可以探寻其他大陆,看一看那些地方,是不是也有王朝,是不是也有着和大唐一样的盛世之所。”
“若是有,可以互相交流,毕竟都在这大地之上,往大了说,都是人族。”
“至于这浑天说、还是天圆地方说,也不必一直争论不休。”
“我等也都是一心为国、一心为民,可以慢慢地探索,寻找到真相。”
“如何?”
陈平安第一个抱拳道:“陛下圣明!”
反正,他现在打一枪,后面就会有连环枪,不能放过了这一次科普的好机会。
只不过,在这朝堂之上的争吵,其实没什么意义。
点到为止。
不让李世民难看,也不会把这些大臣们得罪的太狠了。
王珪等人也只能是抱拳,道:“陛下英明。”
魏徵也知道,自己借助日全食谏言,让李世民居安思危的契机,也没了。
不仅如此,还牵扯出来一个浑天说。
多多少少,好像是给别人当做是棋子了。
李世民见此,直接起身,稍作松散地说道:“既然如此,那诸卿就陪着朕一起,出去看一看这日全食之盛景!”
百官们起身,抱拳道:“喏。”
众人很快来到了外面。
李世民想了想,又让人叫来了长孙皇后,以免她在后宫,见到这日全食,会有一些害怕。
陈平安倒是无所谓,因为在贞观三年的那一次日全食之后,他就和敬晓月还有吴依依解释过了。
她们听了之后,也是刷新了三观。
好在,陈平安还弄了一个模型,让她们清楚地看到日全食和月全食形成的过程。
所以,也就不必担心还在府邸的敬晓月和吴依依会慌乱和害怕。
就是这天会黑那么一会儿。
确实容易引起慌乱。
等到了时间差不多。
天空之上,原本明亮的太阳渐渐被一片黑影所笼罩,仿佛是神秘的天幕缓缓降下。
李世民抬头仰望着这奇异的景象,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敬畏的光芒。
他身边的百官们也不约而同地抬头,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与不解。
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此乃天象,自古以来便有诸多解读。今日,我们共同见证这日全食的奇观,也让我们一同思考这其中的奥秘。”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天空之上的太阳完全被黑影所吞噬,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但在这黑暗中,却有一丝丝光亮从黑影的边缘透出,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光明。
此时,很多不知情的人,已经开始慌乱起来。
可是,李世民和百官们却稳稳地站在那里,似乎没有了以前的慌乱,一个一个,还若有所思。
那些宫女、宦官、侍卫,也只能是强忍着害怕和恐惧站在那里。
至于城外的百姓,其实也有害怕,更多的也是担忧,觉得这是不好的兆头。
至于慌乱,四处逃跑。
那倒是没有。
因为金吾卫已经出动,在各个街头站着。
护卫整个京师,防止有人在日全食的时候作乱。
有了金吾卫在,百姓们也不是那么的害怕。
李世民环顾四周,见百官们都陷入了沉思,他微微一笑,继续道:“天象虽奇,但人心更奇。虽然我们已经知其道理,却也应当秉持着敬畏之心,同时也不忘自己的职责所在。无论天象如何变化,我们都应坚守自己的初心,为国家的繁荣富强而努力。”
百官们连忙抱拳道:“谨记圣上教诲,自当不忘初心、砥砺前行、一心为国、鞠躬尽瘁。”
随着百官们的话音落下,天空之上的黑影渐渐退去,太阳重新露出了它的光芒。
百官们纷纷抬起头,望着这重新光明的天空,他们的脸上的神情也都是不同。
也有人觉得,这是当着天狗食日的时候,向陛下宣誓。
这就相当于是誓约。
一旦食言而肥,后果必定是遭受天谴。
李世民见状,心中满是欣慰。
他知道,想要让所有人都改变以前的那种想法,直接就相信了浑天说,这是不太可能的。
不过,就算是现在无法接受,也没关系。
陈平安今日站出来,支持浑天说,以后……就算是还有日全食,那也不会有人还上书谏言,说什么这乃是不祥之兆。
这就为他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日全食的奇观虽然短暂,但它所带来的震撼和思考却将永远留在人们的心中。
等到暖阳出现,直射下来,让人不敢直视。
关于浑天说的说法,关于陈平安的言语,也不断地回响在他们的脑海中。
宴会结束。
李世民留下了陈平安、长孙无忌等人。
“既然浑天说已经被提起,也确实是真理,就不应该被我们所枉顾。”
“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陈平安抱拳道:“陛下,臣以为,当在大唐邸报上报道,开始为天下万民讲述何为浑天说,讲述日全食、月全食之形成因果,还有四季轮回之道理。”
李世民没等长孙无忌等人发表意见,直接说道:“嗯,此时,你懂得比较多,便交给你了。”
“辅机、玄龄你们也可写一些文赋,讲一讲浑天说。”
长孙无忌、房玄龄抱拳道:“喏。”
随后。
李世民又找来了孔颖达、王志宁等弘文馆大学士,这些可都是他的御用文化宣传者。
“啥?”
“这邸报上说的啥?”
“地是圆的?”
“这大地怎个是圆的嘛。”
“要是圆的,那下面的人不就掉下去哩?”
——
“邸报说了,这大地有一个引力,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吸住了。”
“不然,为啥落叶会掉在地上,水也会往地处流,扔个石头,也是落在地上。”
“因为大地有个吸引力,所以才会如此。”
“原来如此啊!”
“汉朝的张衡就已经提出了浑天说,已经解释了万物之规律,已经有了宇宙之说。”
“而我们却还懵懂无知,当真是愚昧啊!”
——
“可不是,原来两小儿辩日之因果,是这般。”
“某当初读书,读到这一篇的时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终于是明白了。”
“这邸报上还画了好几副画呢!”
“某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
“妖言惑众!”
“此乃妖言惑众!”
“孔祭酒为何不站出来反驳?”
“岂能因为说出此言的乃是平阳郡王,就不敢站出来质问一二?”
“此人羞于孔家当代家主也!”
——
“狗屁!”
“你自己不懂,自己愚昧,还说什么妖言惑众?”
“我们相信平阳郡王之言,乃是句句属实!”
“你个狗东西,自己不站出来质问,反倒是要坑害孔祭酒?”
“那你说,这两小儿辩日之问,作何解释?”
“那你说,日全食、月全食,又该作何解释?”
“子不语怪力乱神。”
“你要是敢说什么上苍之意,我就和你决斗!”
“怎么?”
“怕了?”
“说不出来了吧?”
“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吧?”
“说你读书少,你还不羞愧!”
“回去多读书,买一本先贤所著的浑天仪注,好生地看一看,再来和某理论!”
三月初五。
大唐的最新一版大唐邸报。
上面大部分的篇幅,都是在描述浑天说。
有着张衡的浑天仪注的内容,也有两小儿辩日的因果关系理论,还有万有引力理论,还有陈平安对于日心说的解释和介绍以及举证等,以及长孙无忌、孔颖达等人提出的见解。
仅仅是这第一期,就瞬间引起了比较大的轰动。
这一天的报纸,卖出了这几年来最高数额,秘书监那边都加派人手拓印。
等到了第二天,还有人还在买。
再然后,为了继续炒作,也为了加强舆论。
陈平安提出了让那些有着反对意见的大儒们也开始阐述自身的见解,然后呢,他找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徵等人,发表意见,来一个在邸报上辩经。
这一下子。
邸报买的更火了。
也不贵。
真的不贵。
大唐的物价早就被提起来了。
可报纸如今依然还是原来的那个价格。
“卖报啦!”
“卖报啦!”
“最新一期,商贾王轶之带着商队到达了西方,见到了一个名叫拜占庭的国度。”
“卖报啦!”
“卖报啦!”
“最新一期,平阳郡王提出了高空落伍实验,相同大小,不同重量的铁球和铜球,从同一个高度落下,哪一个球先落地?”
“卖报啦!”
“卖报啦!”
“最新一期,平阳郡王提出了……。”
贞观六年,这是新学学派兴起的一年,也是全民舆论狂欢的一年。
历史上,把这一年称之为‘日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