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晋:“表妹,我听说……听说你要嫁给一个跛子?”
墨兰:“表哥怎么知道的?这都是爹爹定下的……他觉得墨儿腿脚不便,只能嫁给那种人……”
康晋:“你这么娇柔的一个人,怎么能嫁给那种货色?”
墨兰:“墨儿没办法……爹爹定的……我只能从命……”
康晋:“表妹!真是苦了你了!”
墨兰:“能再见到表哥已经墨儿便无憾了,说什么苦不苦的,都不重要了。”
康晋能跟船跟到现在已经是这辈子做过的最勇的事,眼下美人在怀,他理智全失,已经想不到最后该怎么善了了。
墨兰看康晋只是抱她,不说话也不更进一步,抬头道:“表哥,要不……要不你带墨儿走吧!”
康晋浑身猛地一抖:“什么?”
墨兰:“带我走吧表哥!我不想去宥阳,不想嫁给那个跛子,墨儿只想日日夜夜都跟表哥在一起!”
康晋:“这……这不行的,我若带你走那就是私奔,府衙会治我的罪,我日后便无法科考了!”
墨兰:“只要我们逃回汴京、逃回康家,姨妈和姨父看在你的份上、盛家看在我的份上,都不会把这件事挑破,这样一来,咱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康晋怔在原地,为难不已。
墨兰看他不回答,以为他不肯,一把推开康晋,哭道:“如果表哥不想带墨儿走,那今天何苦要来?巴巴地跟了这么远的路,上得船来惹我哭一场,你是来看墨儿笑话的吗?”言语似娇似嗔,挠人心肝。
“不不不,表妹误会了,我怎么可能是来看你笑话?我就是听说你所嫁之人既无功名又有残缺……我心疼你,所以赶过来看看你。我怕你以后过得不好。”
“所嫁之人不是表哥,那就算嫁给勋爵公子我也过不好的。”
“表妹!!!”康晋再次搂住墨兰。
“表哥还是走吧……”
推拉之间,两人重新抱紧。
康晋感受着怀里的温热,一股男子汉的孤勇逐渐蔓延。
“表妹,如果我真的带你走了,日后你会后悔吗?”
“怎么会?墨儿一心想嫁给表哥,就算从今以后跟着表哥吃糠咽菜,墨儿也绝不后悔。”
“父亲那边是没问题的,可是我母亲……你知道她的……”
“姨妈不过是嗓门大了些,我若是进了门便小心伺候她,日日天不亮就去给她请安,她说什么我都不回嘴……天长日久,姨妈总会明白我对表哥这份心的。”
从来没有官宦女子跟康晋说过这么衷肠的话,他感觉自己都快化了,恨不得把墨兰揉进骨头里,喘着粗气道:“墨儿,你竟然肯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必不负你!”
听到这话,墨兰便知,事情成了!
原先她还烦恼怀里的五十两银票能否说动船东独自带她回京,现在看来,钱省了、风险也无了!她只要登上康晋的船,便可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城,到时,不管是盛纮还是长枫,都再无法拿捏于她。
想到长枫,墨兰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对康晋说:“表哥,你把船东叫来,给他点钱,让他在这里替我们望风;你回你自己船上安排一下,让船夫务必做好准备,我一上船立刻就走。”
康晋:“墨儿放心,我知道事情紧急,不会怠慢的。”
墨兰:“嗯,我主要是怕万一我哥醒来,到时咱们就跑不掉了。我回屋里拿些换洗衣服,一盏茶后在这里汇合,表哥帮我过到你船上,之后我们立刻回京,一刻都不要耽搁!”
商定章程,两人分头行动。
康晋一声喊,果然把隐在暗处等看好戏的船东叫了出来,花了半贯铜钱就让他放弃看戏,老老实实地守在船板上望风。
墨兰回到自己厢房,跨过睡成死猪的两个丫头,从箱笼里拿出几件衣服和一罐路上用的灯油。
接着来到储存米面粮油的仓库,转了三四圈,确认没有其他人,这才打开灯油罐,把油全都倒在堆放于墙角的柴堆上。
等灯油都倒干净,她尤嫌弃不够,又拿仓库里吃用的油浇透所有米面,剩下的全都洒在地上。
做完这些事,她站到仓库外,举着火折子往最里面一扔——满满一垛柴火立刻呲啦啦地冒火。
她还怕火烧不够大,把怀里剩下的两根火折子也都点了扔进去,仓库的三面都烧了起来。
在安静的火光中,墨兰轻轻掩上仓门,若无其事地回到甲板上。
康晋和船东都在等着呢,她一出现,两人便闻到一股浓重的油味。
船东笑而不语,康晋则直接把两人心中猜疑说出:“墨儿这是去吃东西了?”
墨兰的谎话甚至不用打草稿:“不是,两个新来的丫鬟吃醉酒倒在地上,我去拉她们,想让她们睡舒服点,不小心打翻盘子,油溅了一身……”
康晋眼神温柔地说:“墨儿真是善良。”
船东却知道,这两个丫鬟老早就醉倒在她房门口,这个盛姑娘出门时甚至朝她们身上吐了唾沫。这样一个女子,哪里可能善良?一定是怕路上挨饿,所以自己偷偷去厨房吃东西了!但看在半吊铜钱的份上,船东决定保持沉默,回头等人走了再把这桩大趣闻告诉其他船夫。
康晋似是被墨兰的“善良”传染,有点担忧地问船东:“你帮我俩逃走,回头会不会被盛家找麻烦?”
船东哈哈一笑:“盛家人都醉倒啦,他们看管的人被他们自己弄丢,关我啥事?实在不行,我一会儿也去找点酒喝,回头他们问起来,我就说我也喝醉了,跟他们一样,不知道。”说最后三个字时他还很那么回事的摊了摊手。
康晋笑道:“还是船东有手段。”
船东笑眯眯的没说话,暗自腹诽:【这位姑娘可比我有手段多了,一个人把所有人都放倒,要不然你俩是插翅也难飞!】
墨兰怕船东提早发现她在厨房放火,忙道:“船东还是先别忙着去吃酒,在这里多帮我们望会子风吧,等我们走远了再去享乐不迟。”说着示意康晋再给赏钱。
康晋这次出来把自己箱子底的老本都掏空了,见墨兰发话,眼都不带眨地又赏了船东足足一吊钱。
船东眉开眼笑地谢了赏,扶住踏板的这头,让表兄妹两个安安稳稳过到那条船上。
踏板一撤,墨兰立即对康晋说:“快走快走,马上走!”
康晋也对着船舱里大喊。
他这艘船比盛家的那搜还要更小,行动迅速,两三下便掉过头,往汴京方向驶去。
墨兰和康晋站在甲板上,一直观察盛家船的动向。
两艘船背向而行,很快就离远了。
康晋兴奋地拉住墨兰的手:“表妹,我们成功了!”
墨兰嘴角勾了勾,任由康晋搂抱,眼神始终盯着盛家船远去的方向。
康晋看墨兰这样,收敛起笑意,小心试探道:“墨儿是后悔了吗?”
墨兰这才看向他:“怎么会?能和表哥在一起是墨兰最大的心愿。墨儿只是有点担心哥哥……他今天喝了许多酒,也不知云栽有没有伺候好他?”
这话听在康晋耳朵里就是思念家人的意思,他心疼地搂住墨兰肩膀,说:“长枫表弟那般刻薄你,你却依然念着他……我何德何能,竟能遇到你这般良善的女子。”
墨兰似万般无奈地摇摇头:“怎么说他都是我的亲哥哥,我如果不念着他,还能念着谁?盛家人一个个地都那般苛待于我,我若是各个都计较,那真真是不用活了。”
“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加倍对你好,我们以后生许多许多孩子,必定让你有许多亲人可依!”康晋觉得自己从此有了努力的方向。
墨兰把康晋整个人掰过来面向自己,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轻轻落下一个吻,接着把下巴搁在对方肩头,眼睛死死盯着盛家船远去的方向,不再说话。
康晋享受着这醉人的宁静,墨兰则期待着一场暗夜花火。
静谧的夜色中,一点昏黄的火光亮起,在漆黑的江面上越来越显眼。
墨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由衷的笑意。
成了,成了!长久以来的隐忍终于得到了回报,盛长枫终于为他的背叛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墨兰痛快得几欲哭泣。
远远的,似有呼救声传来。
康晋想回头看,却被墨兰死死定在原地:
“表哥,永远不要回头,咱们俩要一起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