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真难熬……

第二天一大早，江茂才趴在栏杆边上等着提审，他太迫切见到杨登欢，他要把消息赶紧传出去，不能再等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日子还能坚持多久。

昨天晚上，何老三几个人要了烧鸡牛肉，还花大价钱买了半斤酒，居然一口都没让自己吃。

准确地说，是自己一口都没敢吃，看着何老三阴冷的目光，天知道他什么时候翻脸。还是让那个小警察给自己带东西吧，哪怕再多给他一些好处也行。杨晓波的朋友应该能够靠得住。

这個身份原本是为了更好潜伏，谁知道现在却颇为尴尬。

自己是日本人，但是除了有限的几个日本人之外，没人知道自己是日本人，所以日本领事馆根本不会出面。

自己另一个身份是洋行买办，但是正主埃默儿早就被自己挤兑回了国，现在洋行中几乎……不是几乎，是确实一个法国人都没有。法领事馆自然也不会出面。

能帮自己的也只有舅父大岛龙之介，但是此刻却远在新京，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远水解不了近渴又能怎么办？

自己和日军在华北的特务机关，几乎没有任何联系，关东军在华北情报机关的掌门人松室孝良，虽然隐约知道自己，但是他们之间却没有横向联系。松室孝良八成不会插手，说不准他们还会趁火打劫，取走情报！

自己已经进来两天了，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传递消息，毕竟不爱钱的狱卒现在是凤毛麟角。但是现在看来，这里如同四面钢板，处处碰壁，看起来秦家为了封锁自己消息，花了不少钱，他们是想将自己困死在大牢中！

靠自己，看来是行不通了，目前只能依靠那个小警察杨登欢。

江茂才现在，没有像任何时候那样，如此迫切地想见到杨登欢。

侦缉二处办公室。

里面热闹成一片，队员们纷纷讲述昨天大搜查的热闹事，仿佛那不是一次外勤行动，而是一次旅游。

“你们都没看见，李铁拐斜街春香院，那些姐儿们被咱们从屋里拉出来的狼狈样子，这下子可看够本了！”

“什么啊，人家才不在乎呢，要是在乎这个，人家怎么挣钱？不是怕你看，是怕你不看！关键是那些爷们，忒有意思！我揪出来那位光头，居然还是在宛平县府上班的小官，衣服上别着徽章和钢笔，瞧他那满脑门子汗！”

“你倒是痛快了，没见钱队长怎么跟人家道歉吗？你丫也是成心，黄曼丽是个娘们，你把姐儿们拖出来看看稀罕也就算了，你把爷们也折腾出来算是怎么回事？自己没有？还是没见过！”

说话声中伴随着阵阵放肆的狂笑，隔着走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杨登欢坐在桌子前面，认真地翻着北平旅游指南，坚持不懈地找着那颗记忆中大榆树和三岔路口的一口井。

“你这一天到晚拿着本破书捣鼓什么呢？还旅游指南，记得你是正经的北平人啊？有什么地方不熟悉？”

王大嘴进办公室，看到杨登欢又在翻着旅游指南，笑着和他打趣，现在他俩在办公室中，已成为明显的一派。

“我当然正经，不正经的是你。”杨登欢头也不抬地说道。

“呵呵呵呵，”王大嘴丝毫不以为怪笑了几声，这才正色说道：“到底找什么，跟哥哥说说，哥哥家前清时候就在北平，正儿八经正白旗，上三旗之一，皇上亲口加封‘拼多巴图鲁’……”

“拼多……还尼玛拼多多呢！”杨登欢随口一句，听得王大嘴莫名其妙问道：“拼多多什么意思？我们祖上封号是拼多，意思是勇于拼杀的意思，妥妥的‘正白旗’戈什哈！”

“你确定不是正绿旗？”杨登欢笑道。

“哎呦！兄弟，这今儿也就是你，换一个人敢跟我这么说话，我可跟他没完！这不是说你未来嫂子不贤惠吗！你要是不给我说哪一匹马能赢，可对不住你未来嫂子！”王大嘴装作生气模样说道。

“少废话，今天早上我让你干什么去了？”杨登欢终于合上旅游指南问道。

“让我干什么……不就是给江茂才送顿饭吗，我给他送过了，俩窝头一筷子辣白菜。”王大嘴想了起来说道。

“你也太抠了吧，送窝头还用你送，里面不是管窝头咸菜吗！”杨登欢不满地说道。

“我这窝头能和里面一样吗！里面窝头上面一个尖，下面一个眼，我这窝头……”

“上面一个眼，下面一个尖！”不等王大嘴说完，杨登欢接口说道。

“哎呦，行家，这可是张傻子刚出的段子，你都听过了！看来没少逛天桥，您再往里面走走，就是百顺胡同，陕西巷了，哪天哥哥带你耍耍去。”王大嘴嬉皮笑脸地说道。

“真格的你今儿早上送饭了吗？我朋友一直托我照看他呢！”杨登欢说道。

“够义气！交朋友就得交你这样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作兴你这样的！”王大嘴冲着杨登欢使劲挑大拇指，见杨登欢瞪起了眼，连忙说道：“送了，送了！送了五根油炸果子！”

“他说什么了没有？”杨登欢问道。

“他说想见你，我说你没空。”王大嘴说道。

“不错，我确实没空，照顾一下就成了，不能整天围着他转。”杨登欢又打开旅游指南，王大嘴一伸手啪的一下，合了起来。

“干嘛……”杨登欢瞥向王大嘴，王大嘴连忙松手，讪笑说道：“透漏点消息呗！”

“四号旋风。”杨登欢懒洋洋地说道，心里却想着从今天开始，只要王大嘴来问，自己就说四号旋风，倒要看一看自己运气究竟是真好还是假好！

王大嘴套出消息，屁颠屁颠地跑到门口处打了电话，随后又回到自己办公桌旁，抓耳挠腮地坐不下去，眼睛不时扫向墙上的挂钟。

杨登欢看在眼里，笑在心中，又研究了一会儿旅游指南，觉得脑袋有点发昏，站了起来晃了晃脑袋说道：“大嘴，跟我办点事。”

王大嘴连忙站起来，兴奋地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咱们去哪？能不能绕一趟赛马会？。”

“先跟我去趟拘留所，我问问江茂才找我什么事？”杨登欢说道。

“他能找你什么事？还不是又要钱！我知道在里面没有钱寸步难行，尤其像他那种，细皮嫩肉，说不定就累成马了！”王大嘴不屑地说道。

“累成马？几个意思？”杨登欢一时之间没搞明白。

“被人骑了呗！”王大嘴有些不怀好意地笑道。

这个……对于日谍来说，也不算过分吧，杨登欢笑着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