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昨天晚上喝了一点酒，也可能太累的缘故，杨登欢这一觉睡得很好，不过清晨六点，强大的生物钟还是让他准时醒来。

穿好衣服，杨登欢从枕头下面摸出勃朗宁手枪，顺手插入腰间。

肩膀上的枪套中，还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勃朗宁手枪。

警察局发了一把，特务处也给发了一把，所以杨登欢就有了两把手枪。

武器当然是越多越好，所以杨登欢也没有丝毫的客气。

出了门，杨登欢在楼下“小上海”的摊子上买了两客生煎馒头，用一个纸口袋装了，朝着警察局方向走去。

“小上海”的生煎馒头做得颇为正宗，但是却很不受北平人的欢迎。

包子煎煎也就算了，还起名叫做馒头！叫做馒头也就算了，馅里还尼玛放糖！

哪有咱们北平的炒肝包子吃起来痛快！

不过杨登欢倒是挺喜欢“小上海”的生煎馒头，每每光顾，让“小上海”把杨登欢就当做了老主顾。

“杨警官，要是每一个北平人都像您一样喜欢吃生煎馒头就好了哈！”

“要想生意好，你得去天津！”杨登欢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拎着生煎馒头，杨登欢走进警察局，朝着侦缉二处走过去，后面传来嘎嘎的高跟鞋声音，随着高跟鞋的声音，还有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飘了过来。

不用回头，杨登欢也能听出来是处里的美女内勤郑兰。

果然，身后郑兰娇糯糯地问道：“杨警官手里拿着什么？闻起来挺香的。”

郑兰是处里的大美女，长袖善舞，对处里的几乎所有人都不冷不热，唯独对两個人例外。

一个是处长沈岩，这就不用说了，另外一个就是杨登欢了。

当然杨登欢也不会较真，他一直认为，郑兰之所以对自己能够高看一眼，全是因为沈岩对自己的态度。

不过既然郑兰给面子，自己也得客气客气，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杨登欢还是明白的。

“哎呦，我说是谁，郑姐啊。”杨登欢回头眉开眼笑，将手里纸袋子扬了起来说道：“生煎馒头，甜口，特别适合你们女孩子吃。”

说完，杨登欢站在原地等郑兰走过来，和她并肩而行，将纸袋子递过去，笑道：“你尝尝，上海小吃。”

郑兰嘴角微笑，但是却不伸手去拿生煎馒头，只是笑着问道：“沈处长昨天晚上犒赏三军，你是大功臣，居然今天早上还能早起，厉害！”

郑兰浅笑如花，不知道她这么说究竟仅仅是开玩笑，还是另有所指，杨登欢也就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侦缉二处办公室，是几间连成一排的厢房，处长沈岩和大办公室紧挨着，沈岩的办公室一侧，有一间小办公室，那是郑兰的内勤办公室，除了郑兰之外，还有两名小姑娘，负责一些文秘的工作。

到了大办公室门口，杨登欢停住了脚步，又将纸袋子扬了扬，笑着说道：“真不吃？味道真的很好……”

郑兰从杨登欢身边经过，带起一阵香风，声音飘了过来，颇为悦耳动听：“要是真要请我，哪天请我吃西餐好了，这生煎馒头嘛，还是算了。”

“行啊，只要姐姐赏脸，吃什么都行！随时奉陪。”杨登欢笑着说道。

郑兰一阵娇笑，推门进了自己办公室。

郑兰的笑声，显然惊动了大办公室里面的人，果然从办公室里探出了一个脑袋，杨登欢看清楚，原来是二队的副队长何仁伟。

“何队长，探头探脑干什么呢！”杨登欢笑着开玩笑。

何仁伟这才看到了杨登欢，脸上露出一副不怀好意地笑容，冲着杨登欢挤眉弄眼。

“什么意思？”杨登欢举着生煎馒头，进了大办公室。

大办公室中空荡荡的，居然没有几个人，杨登欢不由得一愣。

“人呢？出现场了？”杨登欢第一感觉就是可能处里的人都去出现场了。

“出什么现场！这不是昨天大家喝的都很尽兴，处长说咱们这么多天没黑夜没白天忙了这么久，今天处里全体放假。”何仁伟从杨登欢手中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生煎馒头扔进了嘴里。

噗！一口汤汁从何仁伟口中喷出，杨登欢早有准备，身子连忙一闪，汤汁飚出很远。

“嘿！什么口味这是，怎么还是甜的呢！这吃起来不腻啊！”何仁伟瞪大了眼睛说道。

“你们呢，既然全体放假，你们怎么不在家休息？”杨登欢一愣问道。

“处里不能没人值班啊！我这人天生戒酒，所以就让我带了老万他们组值班。万一有个案子呢？咱们二处也不能唱空城计不是。”

杨登欢眼睛望过去，认出来那个头戴鸭舌帽，身穿皮西装，冲着他满脸笑意的人叫做万提喜，好像是二队的一个组长。

“那你们真是辛苦了。”杨登欢笑着说完，将纸袋子放在桌子上，捏出来一个生煎馒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这才指着纸袋子说道：“上海生煎馒头，谁早上没有吃饭，过来垫垫。”

“算了吧，我可没福消受，我已经让小不点去给我买炒肝包子了！”何仁伟笑着说道。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突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何仁伟顺手抓起电话，大声说道：“侦缉二处，什么事？”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些什么，何仁伟脸上神情慢慢舒展，最后露出欣喜的表情，啪的一声摔下了电话。

“什么事？”杨登欢又捏起了一个生煎馒头塞进嘴里问道。

“内六区分局来电话，说是他们抓获了几个卖烟土的，在火药局胡同起出了大量烟土，让咱们过去一趟。”何仁伟一边拉开抽屉，拿出手枪塞进后腰，一边说道。

“买卖烟土？这事还用咱们？他们分局不就办了？”杨登欢一愣说道。

“关键是同时还发现了一批假币。这又是烟土，又是假币，内六分局觉得案件重大，所以让咱们出趟现场。”何仁伟说完，大声招呼了万提喜几个人，匆匆出门，整个大办公室里，仅仅剩下了杨登欢一个人。

无聊。

曹有光说今天太阳出来了什么意思？

杨登欢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刚刚八点多一点，再看看办公室里，除了自己之外，一个人也没有，就连王大嘴他们几个也没有来上班。

昨天一定是玩疯了！估计现在八成还在家里躺着呢！

杨登欢站在窗户旁边，朝着外面望去。视界很宽阔，穿过大院能够直接看到警察局大门。

大门口，乔五德推着自行车和王大嘴有说有笑进了警察局，王大嘴手里拎着油纸包，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杨登欢不用猜就知道那一定是吃的东西，不是油条就是大饼。

杨登欢嘴角扯出了一丝笑容，心里温暖了许多，心里想着，还算这两个孙子有点良心！

杨登欢从窗台离开，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将两条腿翘在办公桌上，看着办公室屋门。

“你小子就记得吃，瞧你手里那东西，油乎乎的大清早吃这个，腻不腻啊！”听声音是乔五德。

“不腻，见天三顿吃这个都不腻。知道吗，这叫炸三角，猪肉韭菜馅的！吃炸三角你还腻，你这是忘了本了！”王大嘴边说话边走进办公室。

“哎呦，组长，这么早就来了，您老早班啊！”王大嘴嬉皮笑脸，给杨登欢打了一个千儿，宛如逊清遗老遗少。

“早什么，也不瞧瞧都几点了！人家何队长已经带着人去抓银元贩子了！你们俩是不是昨天晚上……”

“生煎馒头！”不等杨登欢这句话说完，王大嘴猛然喊了一声，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杨登欢桌子上的纸袋子，十足贪婪模样。

“……”遇见这种没皮没脸，杨登欢也无语，翻起眼睛瞪了王大嘴一眼。

王大嘴哪里顾得上杨登欢的眼光，炸三角也不吃了，拿起桌上的纸袋子，抓着生煎馒头就往嘴里塞。

“好吃！要说这生煎馒头，可比炸三角好吃。”王大嘴手上不停，嘴上也不停。

“这味道是甜口，不少北平人可都吃不习惯。”杨登欢笑道。

“那是他们不懂吃！你甭管什么口儿，滋要是好吃，嘴爷都喜欢吃。”

“你给老乔留几个。”杨登欢说道。

“甜口，老乔不喜欢吃。”王大嘴看了乔五德一眼，突然停了下来，指着自己地炸三角。

乔五德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吃！大清早我不喜欢吃油腻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别吃我炸三角，我留着中午吃。”王大嘴十分实在地说道。

杨登欢见到王大嘴无耻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哈一阵大笑，乔五德不由得也气笑了。

唯一一个没有笑的人是王大嘴，鼓着大嘴，用力嚼着生煎馒头，看着杨登欢两个人，不知道他俩为什么大笑。

“你小子，脸呢？”杨登欢笑着揶揄王大嘴。

王大嘴尚未说话，院子里传来阵阵汽车轰鸣声，三个人眼睛都朝窗户那边瞧过去。

一辆黑色轿车和一辆绿色军车停在院子中间，杨登欢一眼就瞧出来那辆黑色轿车是曹有光的座驾。

杨登欢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时间正好八点半。

这厮怎么来的这么早？估计到了稽查处就来这边报道了吧。

曹有光和袁道下了车，军车上如同下饺子一般，下来十几个军人，身穿土黄色军装，每个人左臂上都带着“宪兵”的袖标，在一个军官指挥下，排成一排。

曹有光带着这么多宪兵跑到警察局干什么？杨登欢有些不明白。

院子里动静太大了，侦缉二处又没有别人，郑兰只能自己亲自走出去和曹有光交涉。

“曹处长这么早就大驾光临，不知道为了什么？”郑兰脸上有些难看，她认识曹有光，也就不和他客气，略带些不高兴地说道。

“沈处长呢？”曹有光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向下拽着皮手套，眼光轻佻地看着郑兰笑道。

郑兰脸上一红，避开曹有光目光，冷冷地说道：“沈处长公务繁忙，大清早的带人出现场了！也不知道曹处长你会这个时间过来串门，有失远迎。”

“串门？我是来提人的！”曹有光说道。

“提人？”郑兰一愣。

“根据管辖权，‘换日行动’案件涉及军方，应该属于我们稽查处管辖，所以今天我要把涉案人员全部带走，还请二处的兄弟们配合！”曹有光笑着说道，说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郑兰，在郑兰的身前背后打量，眼睛里仿佛要伸出一双手来。

“沈处长不在……”

“沈处长不在也不能耽误了事情，我们得结案！这眼看就元旦了！谁不想在元旦之前结案？”

杨登欢听了曹有光和郑兰谈话，轻笑了一下，从办公室走了出来，笑着说道：“郑姐，你回办公室吧，让我和这群丘八交涉。”

郑兰见到杨登欢出来，脸上缓和一些，但是一听杨登欢说曹有光等人是“丘八”，吓了一跳，转脸看曹有光的脸色。

“杨登欢！”曹有光夸张地叫了一声，脸上十分兴奋，高兴地说道：“太好了！我想着你也工作繁忙呢！你既然在，那就太好了！”

刷的一声，曹有光从口袋中摸出一张蓝色纸张，在郑兰面前抖了开来。

郑兰一愣，不过她见多识广，认出来这张蓝色纸张，是局办公室命令专用纸张。

“局长的命令？”郑兰脱口而出。

“识货！这正是你们主管刑侦副局长罗海山的命令，命令你们二处将这件案子的全部卷宗、全体涉案人员，都移交给我。”曹有光说完，又指了指杨登欢，接着说道：“为了方便移交，暂时由杨登欢他们小组负责侦缉二处这边的接洽。”

“这里面还有我呢？”杨登欢指了指自己鼻子说道。

“当然了！这起案子，你居功至伟！”曹有光双手掐腰，看了郑兰一眼，这才接着对杨登欢说道：“正因为如此，你也是对这起案子最了解的人，由你来办交接，最为合适！”

郑兰无可奈何，只得说道：“这是我说了不算，我得打电话请示一下处长！”

“好啊！”曹有光答应了一声，突然笑着问道：“沈处长不是出现场了吗，你怎么电话通知他？”

郑兰听了，脸上微微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