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杨登欢从沉思中退出来,伸手拉开屋门,看到门外的曹有光。
“什么事?”杨登欢转身进包厢,随口问道。
“这站是廊坊,途径的第一个大站,停车时间长,机头还得上煤呢,你不下去看看。”曹有光并不进包房门,笑着说道。
“廊坊……大站……”杨登欢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已经居然到了八点,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下去溜溜腿也行。”
说话之间,列车一声长笛,缓缓停靠在站台上。
顿时,整个站台热闹了起来,推车的,担担的小贩们挤向车厢,大声吆喝叫卖。
“肉饼诶!正经的三河肉饼!”
“锅贴,老孙家锅贴,二十年老店!”
“豆腐丝!五香豆腐丝,香河五香豆腐丝!”
不少旅客从车窗探出了头,大声招呼着车下小贩,购买食品。
比起来火车餐厅饭菜昂贵的价格,旅客们更愿意购买小贩所卖的食物。
杨登欢和曹有光几個人下了车,一阵冷风吹来,精神都是一振。
陈延生几个人远远地站在站台边上,杨登欢和曹有光站在车门口。
曹有光递给杨登欢一支香烟,杨登欢摇手拒绝,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重重地呼了出来。
“这火车,真给我憋坏了。”杨登欢使劲地呼吸说道。
曹有光则是用力吸了一口烟,喷了出来,两股蓝烟从鼻孔中喷了出来。
“哈……”杨登欢用力呼出白气,笑着说道:“到了冬天,吸不吸烟的差别就是一股烟是蓝的,一股烟是白的。”
“你小子。”曹有光指了指杨登欢,又说道:“怎么样,卷宗读完了吗?”
“差不多看了一遍。”杨登欢道。
“感觉怎么样?”曹有光问道。
“意外太多了一些。”杨登欢说道。
“我觉得也是,怎么这么多意外都在同一天发生了。”曹有光苦笑了一下说道。
“这倒是不奇怪,毕竟SH市六七百万人口,一夜之间发生四五件意外,也不算什么大事。”杨登欢又笑了一下说道:“不过,这些意外全部上了同一件卷宗,那就有他们的共同之处了!”
曹有光看了杨登欢一眼,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些一夜之间出意外的人,都是咱们特务处的特务。”
“那个日本人也是?”杨登欢问道。
“就连那个日本女人也是!他们俩见面,不是为了风花雪月,而是为了接头!而且凶手也不会是女人的丈夫或者情人!因为这个女人压根就没有丈夫或者情人。”曹有光冷笑着说道。
“这些死者是不是在工作中,”说到这里,杨登欢又解释了一句:“我指的是特别工作中,是不是有交叉?”
“奇怪的就在这里,原本我也以为他们之间应该有什么联系才对,但是却非如此,几个人从事的任务截然没有任何关系。”说到这里,曹有光好像想起了什么,犹豫着说道:“不过……这个钱文勇和大通三尾却有些私人接触。”
杨登欢眉头紧皱,像是在思索什么,站台上突然响起一阵哨声,列车员挥手,招呼站台上的旅客上车。
高级软卧车厢的列车员虽然没有出声催促,但是仍将眼睛望向曹有光几个人。
“上车!”曹有光冲着陈延生几个人挥手招呼。
周彦武手机捧了几个肉饼,笑眯眯地快步跑了过来,举起肉饼朝着曹有光晃了晃。
“没吃饱啊,刚才!”曹有光瞥了周彦武一眼说道。
“香河肉饼!多有名啊!关键是便宜。”周彦武笑着说道,神色之间宛如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车站的东西也敢买,胆子忒肥了吧!”杜建喜在后面开玩笑说道。
“待会儿你别吃!”周彦武不服气的说道。
“我肯定不吃。”杜建喜毫不客气。
几个人说笑着上了车,孙铁城一上车就笑着说道:“明天早上,咱们火车过天津,我已经给我朋友打电话,让他们给我们送几笼狗不理,再送点十八街麻花,到时候让你们好好尝尝天津风味。”
众人说笑着各自进了包房,曹有光则是进了杨登欢的包房,杨登欢说道:“现在可以给我讲一讲这几个人的身份了吧。”
曹有光坐了下来,杨登欢回身到曹有光的包房中将他的水杯拿了过来,放在茶几上,坐在曹有光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猜测的不错,这几个人也确实都是特务处的外勤情报员。”
“果然如此。”杨登欢点头说道。
“我们先来说说钱文勇。”
曹有光想了一下说道:“钱文勇,特务处上海区二级情报员,半年前为了执行‘远行计划’,进入联合船运公司。”
“‘远行计划?’怎么回事?”杨登欢问道。
“早在一年前,高层就认为中日之间必有一战,一旦开战,我们能不能守住上海,都难以预料。”
杨登欢听了缓缓点头,曹有光说得不错,以目前国军和日军实力对比,结果战争开启,结局不难预料,上海一定无法坚守。
“是啊,一旦开战,上海一定守不了多少天。”杨登欢感慨地说道。
“高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为了能够长久抗战,国府一定会向西南大后方转移,所以上海的黄金、现洋以及财务储备、珍贵文物都要先行转移,‘远行计划’就是要将这些物资选送至西南后方。”曹有光缓缓说道。
“钱文勇的具体任务是什么?”
“为运送这些物资打前站。这件事得到了杜先生的大力支持,以联合船运公司董事的身份,将钱文勇介绍进了联合船运公司人事部。而联合船运公司,就是这次‘远行计划’的运送方。”
曹有光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也知道,就在吴淞口,日本海军的几艘战舰虎视眈眈的钉在那里!如果用咱们的运输船只运输的话,很可能会遭到日军军舰的攻击,所以只能依靠联合船运公司的货船来运输,想必日军不敢攻击,毕竟这家公司的资方,是西方列强国家!”
杨登欢苦笑了一声说道:“这可是在咱们自己国家,却要靠着西方列强的保护!”
曹有光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而是又说道:“联合船运公司,由于是几个国家共同出资,其中就有日本,所以人员特别复杂,其中不乏有各国的情报人员。钱文勇的任务就是摸清哪些人是情报人员,隶属于那些国家,尤其是隶属于日本的情报人员都有谁。”
“所以才让他入职人事部门。”杨登欢笑道,曹友光点了点头。
“上峰是不是觉得钱文勇之所以出意外,是和‘远行计划’有关系?”杨登欢皱眉问道。
“正是因为不确定钱文勇之死是不是和‘远行计划’有关系,所以才派我们来调查这件案子。”
说到这里,曹有光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也知道,情报渗透历来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果选派上海区本地情报人员,难保不失风,所以才会从北平将咱们调过去。”
“这些情况……”
不等杨登欢说完,曹有光就说道:“钱文勇的身份,以及‘远行计划’,目前属于机密,只有咱们俩知道。”
杨登欢点了点头,又问道:“谭凯他们几个人呢?和‘远行计划’有没有关系?”
“应该没有吧。”曹有光有些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杨登欢想了一下,有些犹豫地问道:“方不方便告诉我,负责‘远行计划’的高层是谁?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余独醒,特务处上海区区长。”曹有光说道。
“聊一聊那个日本人大通三尾。”杨登欢又说道。
“大通三尾,原名方化,中日混血,父亲方介民是赴日留学生,在日本娶妻生子,在方化十二岁的时候,携全家回国,在上海一家日资公司供职。后来不幸病故。方介民去世,方化尚未成年,其母又没有工作,母子日子过得很苦,方化17岁经人介绍,入职法租界巡捕房,做了一名包打听。
方化为人机灵,在巡捕房被著名闻人探长黄金和看中,大力提携。之后民国二十二年被黄金河和介绍进入特务处,二十四年以日本浪人身份接进虹口道场外围,同年加入黑龙会。”
“大通三尾的身份有多少人知道?”杨登欢又问道。
“他和钱文勇一样,算是余独醒的门生,由余独醒单线领导。”曹有光说道。
“那个日本女人呢?”杨登欢又问道。
“日本女人名叫山口敦子,她和大通三尾的情况差不多,也是一个混血儿,父母早亡,沦落风尘,后来被大通三尾拉进特务处,成了大通三尾的下线。风林酒吧靠近虹口道场,而且老板也是日本人,所以虹口道场的日本人经常在那里出没。大通三尾就安排山口敦子进了风林酒吧做了陪酒女,一来是可以探听情报,二来作为大通三尾的交通员。”曹有光娓娓道来。
“这几起案件都是发生在HK区,而HK区是日租界……”
杨登欢没有说完,曹有光就摇了摇头说道:“从来就没有什么日租界!虹口属于公共租界,这几起案子是公共租界巡捕房侦办,由华探长陆深负责,不过大通三尾的案子,交给了日捕股而已。”
说到这里,曹有光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杨登欢,又接着说道:“SH市警察局,包括咱们特务处,一直以来和租界巡捕房关系都处的不错。不论是法租界还是公共租界。所以陆深就将这几起案件一股脑都发给了警察局。”
“咱们在租界有权利查案子吗?”杨登欢又问道。
曹有光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上海不同于北平,有华洋之分,我们办起案子来,颇为掣肘。尤其是公共租界的日捕股,如果他们捣乱,事情更不好办。”
“这一点上,老余想到了,他已经通过杜先生,把咱们安排进了公共租界巡捕房。到了上海,我们就是公共租界的巡捕了。”曹有光笑道。
“杜先生人真不错。”杨登欢笑着赞了一声。
“不过是各求所需罢了。”曹有光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意。
“谭凯和马涛呢?这俩人又是什么来头。”杨登欢接着又问道。
“这两个人不过是普通的外勤。谭凯在两年前,奉命打入日本货轮‘吉星号’,目的在于收集日本在国内的经济情报,属于一般级别的情报,不重要。”
曹有光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说道:“至于马涛,甚至都不属于特务处正式人员,他顶多算是外围运用人员。”
“谁的外围运用人员?”杨登欢问道。
“谁的?”曹有光微微皱眉说道:“咱们特务处的规矩,外围运用人员的归属,属于秘密,这些情况必须查阅档案才知道。等到了上海,我给你要权限,你来查阅档案。”
“这几起案件表面上互不搭界,为什么咱们要把他们放在一起?”杨登欢问道。
“原本只是调查钱文勇的案子,后来发现当天晚上,还有几名特务处人员意外身亡,上面就考虑,这几起案件,有没有可能有联系。”曹有光说道。
杨登欢点点头,不再说话,眼睛望向窗外,不知在思索着什么问题。
“你准备从什么地方入手?”曹有光问道。
“有点乱啊。”杨登欢使劲挠了挠脑袋,把头发抓得直竖了起来。
“你这是要怒发冲冠啊。”曹有光开玩笑说道。
“冲冠也没有用,线索太少了。而且也没有现场照片,这些都得到了上海再说。”杨登欢略显无奈地说道。
“是啊!”曹有光叹了一口气说道:“毕竟时间隔了这么多天,现场虽然封存,也提取不少证物,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作用。”
“所以你才带了痕迹高手孙铁城?”杨登欢笑道。
“什么事都瞒不了你。”曹有光看了一眼杨登欢说道。
杨登欢无所谓的笑了笑,突然说道:“不过这里面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
“什么问题?”曹有光一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