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二层小楼。
孙莫然背手站在窗边,向下面观望,这个姿势他已经持续了有半个多小时。
小武默默走过去,将一杯水递了过去,虽然小武没有说话,但是孙莫然却默契地将水接了过来。
“‘财神’就要来了。”孙莫然突然开口说道。
“嗯。”小武答应了一声,面目表情。
“五十個人!现在让我上哪找去!”孙莫然神色恨恨地说道。
“箭杆胡同,惊蛰小组。”小武还是淡淡地说道。
孙莫然缓缓走回沙发那里,将水杯放下,回头说道:“你去把人拢一拢,能多找尽量多找,随时待命,听候‘财神’的指令。”
“是!”小武答应了一声。
“此次‘财神’来北平,有一项重大任务!需要我们配合完成。等到完成了这项任务,咱们就能撤退到后方了,到时候你跟着我走。”孙莫然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我听主任安排。”小武说道。
“郝大帅他们有什么情况吗?”孙莫然又问道。
“郝大帅落脚在姚老五家中,不过他已经被特务科给盯上了,除了他之外,似乎特务科还盯上另外一个人。”小武说道。
“盯上了另外一个人?”孙莫然猛然一愣问道。
“不错,另外一个人。不过不是咱们北平方面的,我没有见过这个人。”小武摇头说道。
孙莫然缓缓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说道:“把咱们盯郝大帅的人撤回来吧!现在安全第一,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嗯。”小武再次点头。
与此同时。
小井胡同,薛二混家。
桌子上杯盘狼藉,郝大帅心满意足,四仰八叉地瘫坐在椅子上,肚皮一鼓一鼓,伙计形象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刘宏光心中有事,只是略略吃了几口,就放了碗筷,神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混子,这酒不错啊!下回还得去他们家打酒。”火鸡用一个粗火柴棍剔着牙齿,悠闲地说道。
“门口老魏家酒铺,二三十年的老店。”薛二混有些怯怯地说道。
“光有老婆,没孩子?”火鸡看了一眼蜷缩在屋角,惊恐的女人,眼睛中冒出一股火意说道。
看这娘们的身段,也还将就,实在不行也能凑合凑合。
“没有孩子,就一个老婆。”薛二混说道。
火鸡舒服地喘口气,站了起来,走到墙角,伸手拉起女人,笑着说道:“走,咱俩去里屋,办点事情。”
女人惊恐地向后躲去,薛二混神色尴尬,看向郝大帅,口中结结巴巴地说道:“当家的……刚才你还说咱们是……是兄弟……”
“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服。”郝大帅无所谓地说道:“再说了,这家伙很快,不会超过三分钟,你就放心吧。”
刘宏光颇为不悦,皱起眉头瞪了郝大帅一眼,郝大帅也觉得这个时候火鸡干这个调调,有点不合适。
“火鸡,消停点!等到咱们回山,你想咋地就咋地!”郝大帅冲着火鸡吼道。
外面,一阵喧哗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可以听清楚拍门叫门的声音。
“是王保长的声音,这是要挨家挨户搜查了。”薛二混说道。
“知道怎么说吗?”郝大帅毫不担心地问道。
“知道,知道。”薛二混连声答应。
“我们没事,你们公母俩也没事。要是我们出了事,你俩先死!”郝大帅伸出匕首在薛二混脸上滗了滗说道。
“知道!知道!绝对不敢胡说八道。”薛二混连连点头。
声音渐渐清晰,不一会儿院门一响,十几个人从门外一拥而入。
“各家各户都听好了!所有人开门接受检查!”王保长破锣般的声音传了进来。
“是死是活,就看你的了!”郝大帅说完,拉着女人进了里屋,火鸡和刘宏光也跟了进去。
三个人神色警惕,抽出手枪,打开保险,眼睛一瞬不瞬,望着外面神色不安的薛二混。
几个小时后。
涿县车站。
隔着站长办公室的玻璃,杨登欢望向窗外。
按照多田冈条的安排,站台上一切如常,丝毫看不出来有任何不同迹象。
刚才直到了涿县车站,多田冈条才把情况简单地通报了一下。
目前所掌握的这位重要人物的情报,少之又少。
没有照片,提供情报的人也没有提供这个人物的体貌特征,只是提供这个重要人物的车票座位在9车11号座,票号0384。
从这条线索上来看,泄露消息的内奸,应给是在石门的交通站。
想来也正常,石门位于平汉铁路和石德铁路的交叉口,不仅仅是南下北上咽喉要道,更是进入三晋之地的必经之路。历来是各个情报部门的必争之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都属于寻常事,所以消息从这边泄露出来,不足为奇。
这个重要人物,会是谁呢?
办公室中,稻垣中吉占据了原本站长使用最大的那张办公桌,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对面坐着稻垣中吉的助手唐泽骏,眼神阴鸷,左顾右盼。
这两人不是一般对手,尤其是那个糟老头子,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人的心灵一样,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露出一丝破绽。
装傻充愣的事情,不能再干了!别看老家伙似乎什么都混不在意,估计任何小动作,都很难逃脱这个老家伙的眼睛。
办公室中,仅仅是多田冈条他们几个人,其余的特务们在隔壁的大办公室中。
身材肥胖的站长殷勤的跑来跑去,又是上茶,又是递点心,忙得不亦乐乎。
“尝尝咱们这里的豌豆黄,比起北平城来,一点都不差!”肥站长满脸殷勤地让着点心,肉泡眼走马灯般转过来看过去,屋里所有人,一个都没拉下。
“安排好了吗?”多田冈条问道。
“安排好了!8车和10车,每车上20个警务段的刑警。”肥站长连忙正色说道。
听到这个安排,杨登欢虽然不动声色,心下却是一喜。
如果照这个安排的话,只要这位大人物不是十足的傻子,就一定会察觉。
稻垣中吉猛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肥站长,悠悠地问道:“你们车站,平时乘车有多少人?”
肥站长一愣,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这个老头居然会问这些,不过这个老头似乎是他们中间职务最高的一个,当下不敢怠慢,连忙恭敬地答道:“我们这里是小站,没几个人上车,平时也就是七八个人吧。”
“平时七八个人,今天一下子上来40多个,再加上我们,能不让人疑心吗?”稻垣中吉笑眯眯地说道,仿佛是在和肥站长商量。
杨登欢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心中骂道这个老狐狸,果然心思缜密!看来这一次是碰上对手了。
“对对对!是我考虑不周!让他们分开上,每个门上两三个人,这样可以吧。”肥站长连忙说道,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不知为什么,看了这位和蔼老头的眼神,自己居然有些害怕。
“这就对了!不要怕麻烦,要注意细节,许多事成败就在细节上面。”稻垣中吉赞许地夸奖说道。
“上车之后,9车集合。对准11号座位,一举擒获!”多田冈条冷冷地说道。
“不一定。”稻垣中吉再一次嘟囔着说道。
“不一定?稻垣前辈,你是在怀疑我情报的准确性吗?破案您在行,这个毋庸置疑,但是情报工作,是另一回事,在这点上,我比您专业。”多田冈条傲然说道。
“多田君,失礼了,我原本无意冒犯。”稻垣中吉站起,深深鞠了一躬,这让多田冈条有些手足无措,神色尴尬。
“如果我的哪些语言或者动作,让您有了误会,我实在抱歉。”稻垣中吉又是深深一躬。
多田冈条也十分不好意思,连忙说道:“不敢,不敢,稻垣实在太客气了。”
“但是多田君的这个安排,实在是欠妥当。”稻垣见多田冈条也鞠躬,这才开口说道。
多田冈条一下子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稻垣中吉看着多田冈条猪肝一样的脸色,神色自如地接着说道:“要知道,虽然座位是死的,但是人却是活的。一个职业特工,又是一个重要人物,你觉得他还会坐在原位上等着咱们吗?”
多田冈条将信将疑,但是不得不承认,稻垣这个老狐狸,想到了所有可能。
想想之前火车站的那起案件,再想想宪兵司令桑下值谦恐怖的眼神,多田冈条舔了舔嘴唇,耐着性子说道:“稻垣前辈,依你之见?”
“编一张大网,大大的网!我们要将这个重要人物收入我们的网中。”稻垣中吉像是在聊天,随意地说道。
“稻垣前辈,我比较愚蠢,听不懂那些隐语或者比喻,更不想听别人给我讲故事,你还是有话直说吧。”多田冈条终于忍不住了说道。
虽然稻垣中吉是东京警视厅的前辈,更是什么神探,但是毕竟特高课的课长是自己。
在特高课,只有自己可以装腔作势,其余谁也不行!即便是警视厅的神探前辈也不可以!
稻垣中吉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道:“你比较愚蠢,早在二十年前,你在东京上警校的时候,我已经听你的老师小泉君说过啦。至于如何抓捕这件事,我已经说过了许多,相信只要不是全傻,能明白莪的意思。”
稻垣中吉说完之后,再次身子靠后,又闭起眼睛,仿佛闭目养神。
多田冈条神色阴冷,狠狠地瞪着稻垣中吉,但是稻垣中吉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多田冈条终于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转头冲向沈岩:“沈!咱们商量一下!”
“现在我们仅仅知道这个人的座位号,那么就只能先核对这个座号,看看上面坐着的,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沈岩点了点头说道。
“动作要轻,不要打草惊蛇。最好让本车厢列车员去核验。”杨登欢在一边说道。
“杨!你很仔细!”多田冈条看着杨登欢嘉许地点了点头。
“这一段时间,这帮子货们太狡猾了!不得我们不多想一点。”杨登欢苦笑了下说道。
“登欢这主意不错。先让列车员投石问路,如果是本人,咱们立刻动手,如果不是……”
沈岩刚说到这里,多田冈条已经抢着说道:“那就问清楚情况,全列车搜捕!”
“就是这个意思!课长高见!”沈岩谄媚地说道。
稻垣中吉再一次睁开眼睛起身,笑着问肥站长:“您是郭站长吧?”
“郭全民,涿县车站副站长,北平警务段涿县派出所所长。”肥站长郭全民连忙说道。
“能不能给我们找几身铁路制服?”稻垣中吉说道。
“当然可以!一点问题也没有。”郭全民立刻说道,转身出了站长室。
没过几分钟,郭全民带了几个人,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大摞衣服,足足有百十来套。
“郭站长真是太能干了!这么多我们怎么穿得完。”稻垣中吉感慨地说道。
“这有什么,在火车站找铁路制服,那不是举手之劳吗!”郭全民笑道。
“大家换上衣服,分开上车,不要集中,看我……”稻垣中吉说到这里,看了眼神色冷峻的多田冈条,改口说道:“看多田课长信号行事!”
稻垣中吉说完,看着郭全民又问道:“你们的那些刑警……”
“这个您放心。我们涿县车站原来也没有这么多刑警,这都是警务段临时抽调过来的。这些人整年和铁路打交道,怎么不被注意的上车,比咱们在行!”郭全民笑道。
“那就好,大家上车之后,为了不打草惊蛇,不要进9号车厢,在8和10车待命。另外每个车厢安排一两个人,注意动向,发现可疑人员,全部先扣了再说!宁可抓错一百,也不能错过一个!”稻垣中吉脸上收起了笑容,神色凝重地说道。
“她妈的!原来这老家伙不笑也会说话啊!老子以为他之前是端大茶壶的,见人就笑!”钱如发在一旁轻声嘟囔道,估计除了杨登欢,没有人听见。
“车要进站了。”杨登欢看着墙上的时刻表,又看了看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