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居然是在调查春和楼的时候，这才失踪的！”稻垣中吉盯着杨登欢的眼睛说道。

“他们？他们是指失踪的那几个特工吗？”杨登欢疑惑地问道，转而又说道：“印象中，好像当时没有人报告人口失踪的案子啊。”

转而，杨登欢笑了一下，轻轻地打了自己一下，才又笑道：“瞧我！失踪的是特工，怎么可能报案！”

“杨神探毕竟不是职业特工，反应稍微慢一点也正常。”稻垣中吉笑道。

“这些人难道也是苏娜的手下？”杨登欢疑惑地问道。

“当然不是，他们都是同文书院的特工。”稻垣中吉笑道，满脸沧桑地睿智。

“同文书院？听说过。”杨登欢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皱眉说道:“不过和这起案件有关系吗？这起案件我跟了不短时间，似乎这里面没有同文书院啊。”

“杨神探，你记忆力不错，这起案件中确实没有同文书院的身影，但是另外一起案件中，却有了同文书院的影子，而且，其中也有苏娜。”稻垣中吉轻笑了一下说道，仿佛智珠在握。

不知道为什么，杨登欢面对稻垣中吉，心里有些不安，这个老鬼子看上去不急不躁，但是却一步步地走向事情的真相。

“久闻稻垣前辈，心思缜密，推理如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到这里，杨登欢佩服地看了一眼稻垣中吉，眼睛中恨不能扑出两盏小星星。

稻垣中吉脸上红了一下，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杨神探实在是谬赞了。”

“不过，推理就如同下棋，如果要是两人智力相差太远，聊起来也相当无趣。”说到这里，杨登欢笑着说道：“稻垣前辈，登欢实在是不明白你究竟是什么目的，您就别让我再打哑谜了。”

稻垣中吉一怔，随即笑问：“杨神探不明白？”

“没有深入调查，不敢轻易下结论。”杨登欢摇头笑道。

“既然这样，我们换一個角度，聊聊同时在两起案件中都起了作用的人。”稻垣中吉笑道。

“两起案件？都起了作用？什么意思？”杨登欢一脸的懵圈状。

“对！两起案子。一起是江茂才案件，另外一起是西直门外驻军铁甲车营的谋逆案，同时出现的人都有谁？”稻垣中吉低声问道。

“苏娜！你是说苏娜！”杨登欢恍然大悟，用力一拍大腿说道：“稻垣前辈太棒了！抽丝剥茧，终于找到了苏娜是间谍的证据，太棒了！”

稻垣中吉撇了撇嘴，斜眼看了一眼杨登欢说道：“不仅仅是苏娜，还有另外一个人。”

“你再好好想想。”稻垣中吉一点也不着急，笑着说道。

“我想想……”杨登欢心中一凛，随口说道。

“还有王大嘴！”稻垣中吉突然说道。

“王大嘴？”杨登欢放声大笑，双手挥舞地像风车一样说道：“怎么可能，这家伙，除了吃什么都干不成，你怀疑他？”

“装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你们中国话里，有扮猪吃老虎这么一说，王大嘴就是这样一只能够吃老虎的猪！”

“这厮确实是猪，这没有丝毫疑议，但是能不能吃老虎，可就不知道了。”杨登欢笑着说道。

“哎！”稻垣中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不悦地说道：“这个王大嘴，隐藏的太好了！居然你和你们沈科长一样，都不相信。”

杨登欢一愣，随后笑着问道：“这事你和我们科长说了？科长怎么说？”

稻垣中吉神色有些尴尬，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觉得这个王大嘴有问题，所以和沈科长先通了一下气，沈科长和你反应如出一辙。”

“说王大嘴是间谍？这也太可笑了吧！说实话，我真不敢相信。”杨登欢笑着说道。

“可笑？”稻垣中吉神色严肃，丝毫没有一丝笑意。

“不可笑，一点也不可笑。”杨登欢坐正了身子，立刻严肃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

杨登欢煞有介事的模样，让艾雅抿着嘴笑了起来，可能觉得这样笑对稻垣中吉不尊重，连忙收起了笑容。

杨登欢这个反应，倒是让稻垣中吉放下了心，一个心怀坦荡，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如果杨登欢表现出来遮遮掩掩，扭捏做作甚至大说王大嘴的怪话，这就会让稻垣中吉警惕起来。

杨登欢的反应，让稻垣中吉更加证实了判断：杨登欢是可靠的，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杨登欢没有说谎，自己已然证实，杨登欢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据可查。

“杨神探，你是一个志诚君子，所以很可能被王大嘴的表象给蒙蔽了！我之所以怀疑王大嘴，是有根据的。”稻垣中吉严肃地说道。

“有证据？直接吗？确实吗？”杨登欢连忙问道。

“这个……”稻垣中吉眉头一皱。

“没关系，其实我只是问问，一点兴趣也没有，要是不方便，或者涉密，千万不要和我说。”杨登欢见状，笑着摆手说道。

“不是这些。”稻垣中吉郑重地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杨登欢不解地问道。

“不是直接证据，只是一些推理。”稻垣中吉叹了口气说道。

“怎么推理的？稻垣前辈可否不吝赐教？”杨登欢又笑着说道。

“我翻阅了几起案子的卷宗，非常可巧的是这些案件中间，几乎每一次都有王大嘴，也有苏娜，这种巧合你觉得正常吗？”稻垣中吉问道。

“这里面几乎每一次也有我啊，稻垣前辈难道不怀疑我吗？”杨登欢突然盯着稻垣中吉问道。

听了这话，稻垣中吉眼睛顿时瞪了起来，如同鹰隼一般，异常凌厉。

艾雅吓了一跳，不安地看向两个人，神色惶恐不安。

“哈哈哈！”稻垣中吉突然发出了一阵大笑，指着杨登欢说道：“好！心底无私天地宽！只有胸襟坦荡的人，才敢这么问话！”

稻垣中吉这话，即便是杨登欢脸皮再厚，也不由得红了脸，有些尴尬地说道：“稻垣前辈实在是太客气了，我又怎么敢当。”

杨登欢展颜一笑，艾雅就放下了心，笑着拿起暖瓶，又给稻垣中吉续了水，脸上现出十分开心的模样。

稻垣中吉冲着杨登欢笑着摆了摆手，摇了摇头说道：“还不仅仅是这些，关键是王大嘴和苏娜走的太近了，这个关系不正常。”

“不正常？有什么不正常？”杨登欢纳闷地问道。

“正常吗？杨神探对于王大嘴和苏娜很了解吗？”稻垣中吉面带笑容，神色真诚地问道。

“王大嘴算是了解吧，倒是苏娜就说不好了，其实我们特务科和大岛机关的联络，主要由钱队长负责，我不怎么管这方面。”杨登欢想了想说道。

“恐怕这个王大嘴，你也不一定真正了解。”稻垣中吉神色笑眯眯地看着杨登欢说道。

杨登欢似乎一下子醒悟了过来，皱眉问道：“稻垣前辈，难道你调查了王大嘴？”

稻垣中吉似乎更加得意，缓缓点了点头，杨登欢神色若有所悟。

“王大嘴深夜偶尔会出去。”稻垣中吉突然说道。

“晚上出去？王大嘴？”杨登欢不相信地问道。

“不错。”稻垣中吉并没有掩饰，而是直接答道。

“您跟踪他了？”杨登欢又问道。

“虽然并不是我，但是我们确实跟踪他了。”稻垣中吉说道。

“既然跟踪了王大嘴，发现了什么没有？”杨登欢心中一振，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

稻垣中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很可惜，王大嘴十分警惕，我的人跟丢了。”

杨登欢坐直了身子，正色说道：“稻垣前辈希望我做什么，不妨开诚布公地谈出来，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稻垣中吉赞许地看了一眼杨登欢，冲着他挑了挑大拇指说道：“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透，丝毫不费力气。”

杨登欢不语，眼睛看着稻垣中吉，等待他说话。

“莪想让你帮我盯着王大嘴，有什么异动，直接向我报告！”稻垣中吉看着杨登欢说道。

杨登欢面色为难，想了一下说道：“稻垣前辈，我们整个警察局都知道我和王大嘴关系最好，您整这么一出……”

杨登欢说到这里，神色颇为纠结，看了看稻垣中吉，又看了看艾雅。

“不不不。”稻垣中吉连连摆手，一副了然地神色说道：“杨神探太客气，据我了解，你们中国人从来没有把友情当做一回事，没有背叛，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我们之间可以坦诚一点，你想要什么。”

“王大嘴可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希望稻垣前辈能够明白这一点。”杨登欢收起脸上的尴尬神色，正色说道：“所以，我想知道，稻垣前辈能给我什么？”

“能给你什么呢？既然王大嘴和你是最好的朋友，看来我得增加一点筹码才行。”稻垣中吉似乎在考虑，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不如这样，如果你能够拿到王大嘴的确切证据，我就让你当上特务科长！”

“特务科长？”杨登欢不相信似的望向稻垣中吉。就连艾雅也吃惊地望向稻垣中吉。

“不要这个眼光看着我，你不相信我能让你当上特务科长？”稻垣中吉眼神如鹰，盯着杨登欢。

杨登欢打了个哈哈，无所谓地说道：“相信，我当然相信，您是东京神探，又是特别来整顿北平治安，即便是多田课长和沈岩是同学，您也能让我当成特务科长。”

“皮里阳秋。”稻垣中吉说道。

“你怎么让我相信？论起来，你和多田课长最多是平级，况且宪兵队的特高课长主要负责警察局的业务指导，没有多田课长的首肯，你怎么让我当上这个特务科长。”杨登欢神色微微露出了一丝不屑。

稻垣中吉没有想到杨登欢居然说得如此直接，作为一名日本人，觉得自己受到了蔑视，身子向前一挺，倒是终于没有发作，而是缓缓说道：“我自然有办法。”

“什么办法？”杨登欢连忙问道。

“我其实……”说到这里，稻垣中吉突然警觉，长嘘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反正我有办法，您就尽管放心，我这人说话算话，从来不说谎。”

杨登欢也点了点头，语气有些亲热地说道：“既然这样，我同意帮你盯紧王大嘴，但是你绝对不能负我！到时候说话不算可不行。”

杨登欢说话之际颇为贪婪，让稻垣中吉不由得一笑，看来中国人在利益面前，没有一个朋友是不能出卖的，最多不过加一点钱而已。

“这个，我可以用人格来保证，只要我顺利破了这个案子，你一定能升职！特务科长不成问题，说不定还能坐上更高的位置！”稻垣中吉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右手食指伸开，使劲转了个圈，蜷在了一起，瞪着杨登欢说道。

杨登欢面色登时现出不悦神色，稻垣中吉显然已经明白杨登欢为什么不悦，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

“杨神探，你还有什么问题？”稻垣中吉问道。

“刚才你说只要盯紧了王大嘴就行，可是现在却又变成了‘破了案子’，那如果破不了案子呢？”杨登欢不高兴地问道。

稻垣中吉显然料到了这一点，哈哈大笑说道：“所以说，你就协助我破了这件案子啊！那岂不是你升职，我”立功，大家双赢！”

杨登欢看着稻垣中吉，稻垣中吉老谋深算，宛如老狐狸一样的脸上，露出得意的奸笑，就像昨天晚上吃了两只小母鸡。

“那么说，我们算是共同破案了？”杨登欢问道，神色似乎意犹未尽。

“不是。”稻垣中吉摇头，正色说道：“我独立破案，唐泽俊是助手，你提供帮助。”

“原来这样。”杨登欢身子重重朝后靠去，神色颇为失望。

“有些功劳，不能抢。”稻垣中吉淡淡地看了杨登欢一眼，又接着说道：“抓好自己眼前唾手可得的利益，才是最现实，也是最安全。比如特务科长。”

杨登欢看了稻垣中吉良久，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不满地说道：“那你总得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春和楼吧？一点情况都不了解，我怎么帮你破案？怎么帮你盯紧王大嘴！”